裴陆拉过她,忍不住就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汤图一推他,“上班呢,正经点。”
裴陆笑,“那我的治疗时间还没结束吧,怎么听着有点赶人的架势?”
汤图看了一眼时间,“严格来说还有五分钟结束,不过我下个时间段没约人,你能在我这儿休息四十分钟左右。”
其实每次裴陆来,她都会为他腾出休息时间,平时忙工作本来就神经紧张,再加上这阵子成宿盯着秦勋,睡眠更岌岌可危。
裴陆又靠回躺椅上,轻叹一声,“沈序的尸体找到以后,也不知道怎么,我就突然放松了。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这么多年找沈序的人是我一样,现在终于找到了。”
“很正常,可能是这个案子你投入的精力太多,又或许因为你恰恰认识秦勋,这就是你的共情能力裴警官。”
裴陆说不上来具体原因,想了想汤图也许说得也对。抻了个懒腰,整个人很放松地躺在那,一扭头,又一如既往地看见了窗外的那只大橘猫。
大橘猫也在瞅着室内,跟他目光相对。
裴陆渐渐有些倦怠,这些日子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松了,人就爱犯困。他转过头看向汤图,慵懒地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误觉。”
“什么?”汤图轻声问。
裴陆的嗓音低低的,听着像是挺累的了。他说,“我总觉得像是忘了点什么事,但仔细去想又想不到。”
汤图微微一笑,“忘事很正常啊,人要是什么都记得那不得累死?如果仔细去想又想不到,那说明就算忘了,也不会是很重要的事啊。”
经她这么一说,裴陆倒是释怀了,点点头。
也对,如果是很重要的事,也不会说忘就忘吧。
他将脸转回窗外。
那只大橘猫似乎也困了,眯缝着眼,但又像是保持了警觉,那眼睛缓缓眯上再睁开,然后再缓缓眯上,瞳仁也跟着缩小、扩大、缩小、扩大……
“它好像一直都在啊……”裴陆看着它,打了个哈欠。
汤图嗯了一声,也没多解释。
裴陆对窗外的猫印象很深刻,他第一次来汤图这进行治疗的时候它就在了,每次他来都能看见它。
“看来是喜欢你这。”裴陆的嗓音越来越小,眼睛临阖上前低低说,“看见它,就困啊……”
……
等裴陆睡着后,汤图将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轻语,“困了就好好睡吧,至于你搭档惨死的事该忘就忘,有些伤痛总要摆脱掉,不是吗。”
裴陆睡得沉沉,眉间舒展。
汤图看了他好一会儿,起身走到窗前,弯身下来,隔着玻璃对橘猫说,“谢谢你啊,这么久了,因为有你,他才会这么容易入睡。”
然后轻轻一敲玻璃。
大橘猫就跟大梦初醒似的,蓦地起身,彷徨得看了看四周,喵呜一声跑远了……
汤图转身过来,看着躺椅上酣然入睡的裴陆,嘴角微微扬起,笑得温柔。
**
周末的时候,汤图回了爸妈那。
汤爸心疼孩子,早早去了超市买了不少食材,打算做上一桌子好菜,又买了大包小包的零食。汤图瞧见后哭笑不得的,“爸,当我是小孩子呢?”
真是,这么多零食,她好不容易减下去的秤又该回来了。
汤爸笑呵呵说,慢慢吃,又不是让你一口吃个胖子。
汤妈就责备汤爸,“总是这么惯着,多吃什么也不能多吃零食啊,汤汤,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油果子,一会儿吃完饭吃点,吃不完带回去。”
汤图笑,这糖油果子几个下肚也是很有负担的了。
她跟爸妈说,自己想回来住几天,裴陆执行任务去了,她一个人待在新城区那边的房子里觉得很寂寞。
也是奇了怪了,以前不认识裴陆的时候,她是怎么在那个房子待的呢?她这么爱热闹的人。
二老一听肯定高兴啊,汤爸挺积极,马上要帮她收拾一下房间,换上新的床单被罩。
“爸,妈,我自己来就行。”汤图说话的时候神情恹恹的,“我有点累,吃晚饭的时候叫我啊,我想先睡会儿。”
汤妈也瞧见她的一脸倦怠,催促她赶紧先去休息。
……
半小时后,汤妈轻轻敲了两下卧室门推门进来,却见汤图已经睡下了。
窗外是傍晚的天,红了天际。
她没拉窗帘,霞光片缕地落在她的脸上,染了些许红晕的脸挺漂亮。只是多少还有些晃眼,但她睡得挺熟,连被子滑地都不知道。
汤妈见状,进屋给她盖好了被子,又转身去拉了窗帘。
等出来的时候,汤妈跟汤爸说,“这孩子真是,一睡着什么形象都没了,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汤爸在择菜,笑而不语。
汤妈坐过来帮着一起择菜,“你说她……”话刚开头,又抬眼朝着卧室方向瞅了瞅,压低了嗓音,“真把岑词给忘了吗?”
当初说什么都要把房子买在新城区,跟岑词门对门的,现在竟觉得那里寂寞了。
汤爸思考着说,“我看啊,的确是忘了,都不听她提岑词了。如果就是怕伤心,纯心故意的,那也不至于不跟咱俩说实话啊。”
汤妈将择好的菜放旁边一堆儿,叹气,“她不跟咱说实话也正常,毕竟……咱不是她亲生爸妈。”
这话一落下,汤爸手一抖,紧跟着把手里的菜一放,“这话可千万别被她听去,哪怕在家里都不能乱讲。”
“我知道我知道。”汤妈安抚他的情绪,“我这不是担心吗,裴陆虽然没具体跟咱们说岑词的情况,但我听那意思,好像就是岑词想起来什么就离开了南城。你说……”
汤爸看着汤妈。
汤妈把嗓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你说汤汤能不能也突然有一天一下子想起来自己以前的身份,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是汤图,不是咱家女儿啊?”
汤爸一皱眉,连连摆手,“不可能不可能,当初那人跟咱们说了,汤汤是绝对、绝对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从咱们把她带回家那天起,她就是汤图,就是咱们疼爱的闺女!”
汤妈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人说了,对……她想不起来的,她就是咱们女儿……”
第291章 尾声
三年后――
阳春三月的南城已经有了花容月貌的姿态,阳光妍丽明媚得很,大街小巷都飘着花香。
还有甜的滋味,混合着或晚春或初夏的花香一并沁人心脾。
秦勋推门进小院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花香裹着甜香。
花香来自满院子的夏花,秦勋现在对植物有些了解了,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他基本都能叫上名字,和了解其习性。
还有些晚春的花,一半盛开一半凋落,然后冒出了繁茂的叶子。
甜香来自花果饼,光是闻着就垂涎三尺。
秦勋以前并不爱吃甜腻的东西,但岑奶奶做的花果饼是例外,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能将鲜花和果肉里的甜分最大限度逼出来,如此一来,做出来的饼不用额外添加白糖都带着一丝丝清甜。
清甜入口回甘,能渗到心里的那种。
听见院里动静,岑奶奶出来了,身上还系着围裙,笑呵呵说,“来得正好,你是有口福了,花果饼刚做好。”
岑奶奶身体不错,挺硬实的,尤其是耳朵,一如既往的灵光,光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秦勋。
这三年来,秦勋总会腾出时间就来岑奶奶这看看,不管他人在哪。这次来他也是提前打了招呼的,拎着大包小包的,还带了岑奶奶喜欢的花种子。
岑奶奶对于秦勋的每次探望都很热情,也会提前做不少可口的东西作为回报。最初的时候,岑奶奶跟秦勋说,小词现在走了,但实际上我也算不上是她的奶奶,你还这么忙,所以你不用每次回南城都来看我啊。
秦勋说,在小词心里您就是她的亲生奶奶,我相信她绝对不会忘了您。
后来岑奶奶又觉得他每次来都很破费,心里挺过意不去。秦勋就笑说,我是晚辈,您不用不好意思,也不用总想着替我省钱,您有什么要用的要买的都可以跟我说,我不在南城的时候萧杭还在呢。
岑奶奶不想他多花钱,想了想就说,那你每次来就帮我点些花种子吧。
最开始秦勋都分不出什么种子是什么花,就算岑奶奶描述得再详细,等秦勋带过来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出个错。
后来秦勋就慢慢研究上了各类花种,时间一长也就了解了,每次岑奶奶就说个花名,他就直接能去选了,而且选的都是上好的花种。
于是,之后就成了秦勋每次来,除了买上一堆东西外,还带来了花种。
花果饼端上来的时候,秦勋正将在清寂寺请来的福包往荔枝树上挂。岑词走后,他就接过了这项任务,每次去清寂寺请福的时候都会捐些钱建寺或供养僧人。
功德簿上从不写自己的名字,就写:岑词。
福包挂好了,岑奶奶招呼他,他应了一声。
抽回手时又看见了岑词以往挂的那几个福包,他轻轻捻起一只,拇指摩挲着上面的字迹,温柔又深情。
……
天气好,品尝花果饼就放在了院落里。
竹桌竹椅,有清甜的点心和沁人茶香,周遭有花的缘故也引了彩蝶和鸟儿,蝴蝶轻飞,鸟儿欢叫。
岑奶奶问他,“这次能在南城待几天?”
“待个周末,处理一下餐厅的事,然后就走了。”
“忆餐厅的生意现在是越来越好了。”岑奶奶轻叹一声,“但其实做餐饮也挺熬心熬力的,不比你做公司轻松。”
“是。”秦勋微笑,喝了口茶,“但实际上萧杭已经帮我分担不少了,否则我哪有机会在这儿喝茶呢。等分店开了,再找个合适的人打理,我也不会受累。”
两年前他出让了公司的股份,退出了自己当初一手打造的公司,落得一身轻松后,专心打理忆餐厅。
忆餐厅的生意红火,萧杭不止一次提议他做分店,他总是说,不急,慢慢选址。
他走遍了很多地方,以往南城几乎是他长待的城市,现如今就成了个落脚的,像是长途跋涉的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休息片刻后继续前行。
萧杭知他心思,笑说,你是在为分店选址奔波吗,公司都被你卖了,你孑然一身找起人来更方便了吧。
岑奶奶将花果饼切成小块,问他,“还没有小词的消息呢?”
是啊,没有。
三年了。
南城的街巷有的都发生变化了,但是岑词,还杳无音信。
秦勋低声,“我相信总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