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程书聘手机里的油画真迹,更像是一张速画,因为背景虚化,只有坐在广场中央的少女身影清晰。
“佛罗伦萨的米开朗基罗广场,程太太不会没有印象。”
苏云卿微微怔住,再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你十八岁那年与同伴去意大利游学,你爸爸曾电话联系我父亲,让人看着你。”
提到这事,苏云卿面露赧然,“我说过不用。”
程书聘:“同行里有几个男生,那时候程太太还是苏二小姐,喜欢当中的一个男孩。”
苏云卿被他的话吓住,“你怎么……”
程书聘眉梢微微一挑,他今晚摘了眼镜,右手指腹转着左手的婚戒,和她无名指上的翡翠玉戒相衬的墨玉。
“后来你发现那个男生在佛罗伦萨找女人过夜,你伤心地在广场坐了一天,最后郑重地给他写了一篇劝人回头是岸的情书。”
“不是情书!”
她脱口道:“是希望他能专心追求心中的艺术,等等,你怎么知道!”
程书聘指腹斜撑着太阳穴,语气里漫不经心道:“你那天去理发店跟店员说要剪一个罗马假日的赫本短发,明显是要斩断三千烦恼丝,出家。”
苏云卿脸颊生理性发红,“你别提了!那个男生我后来都没跟他有来往!”
程书聘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长手撑在桌面,视线压向她:“瞧,是在急着跟我表忠诚吗?”
“你想多了,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程书聘拿过她面前的红酒杯,仿佛是在钓她胃口,竟慢慢品了起来,苏云卿气呼呼地把红酒杯夺回来,仰头灌进了自己嘴巴里。
程书聘腰身靠在桌边,眼睑含笑地欣赏她唇边的那一滴嫣红。
“我爸找了个下属跟着你,你知偷拍人照片是违法,但佛罗伦萨那么多街边画家,让人画一副有多难?一个刚成年就对男人失望的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
苏云卿脑子被酒精冲晕,“那,那这幅画……”
程书聘指腹勾了勾她下巴,微微滑过那唇边的红酒,盯着她的目光斯文又败类:“很抱歉,程太太,关于你上诉丈夫心怀不轨的证据无效,现在,你可以跟他履行夫妻权利了吗?”
作者有话说:
二更在今晚,正在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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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覆水
◎【二更】“睡我是要负责的。”◎
落地玻璃窗未被关严, 冷风从缝隙里钻入,苏云卿好不容易泡热的身子一出来又被降了温,喉咙里还含着葡萄酒的味道, 说:“败诉就败诉。”
程书聘仍看着她, 说:“过来。”
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落下的两个字在她心底滋滋冒了泡, 她还犟嘴:“不过。”
程书聘的大掌轻落在她头顶, “还是很冷。”
苏云卿撇了下脑袋, 叛逆了:“戴着前女友手链的手不要碰我。”
程书聘长叹了声,他的大掌从头顶滑到她的下巴, 说:“这喝进去的酒酿成醋了吗?”
苏云卿眸光微颤, 身子想往后缩, 然而下巴被他掌心托着,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地钳制:“我并不擅长解释,认为行动比嘴巴管用, 程太太觉得呢?”
“嗯,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刚才的话我也不信……”
小姑娘仰起头时, 身子轻轻发着抖。
“既然我们夫妻之间都达成了共识,那就用行动表明自己并没有背叛婚姻, 并且忠诚于对方。”
苏云卿眉心微微蹙起, “什么行动?”
他深眸浮笑, 低下头颅,薄唇在她唇边悬停, 嗓音低哑:“不是说我有前女友吗, 我给你验验货。”
就在苏云卿抬眸的刹那, 唇上压来一道柔软, 微微沁冷,好似那荷花池里带上的寒气还未消散,此刻浮在他的气息间,而她逋泡过热水的肌肤被他冰得不禁发颤,他吻得很温柔,一点点撬开她的唇,吸噬她的暖意,他们接过吻,但那一次是拍卖展上,她被他双手钳制在身后,只能用嘴巴堵住他继续举牌,那是唯一一次越界,她还幸运程书聘没有怪罪,可是……
此刻的吻不同,他们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沙,一旦谁开了闸,便是覆水难收,没有退路。
贝齿被撬开的瞬间,她肩膀微微向内扣,紧张得像只不谙世事的雏鸟,什么都不会,脑子煞白地僵住,最后在他得寸进尺的时候,指尖推了推他。
程书聘收了力,垂眸看她:“不喜欢这样?”
苏云卿脸颊早被染红,她此刻腿有些软,但不能丢盔弃甲:“我看你很会嘛……”
“还是你教得好。”
苏云卿愣住,“什么?”
“忘了?你喝醉那一晚。”
他指了指脖子,说:“你以为自己只咬了这里?”
她脸颊煞时烫起,“我、我都不记得了,这个不算犯罪。”
他低声短促地笑,肺腔震了她一下,说:“知道当时我是怎么让你松开我的吗?”
她好奇地抬头,眨了眨眼睛,想问,又不敢说。
男人手臂揽上她的腰,单手将她抱起放到床上,苏云卿这下怕了,双手撑在身后起来,他却没有预料中的下一步,而是靠坐在一旁的床头上,对她道:“当时我跟你说――”
苏云卿动作一顿,男人眸光朝她压来,声音轻落:“想好了吗,睡我是要负责的。”
她唇畔张了张,整个人五雷轰顶一般,“不、不可能!”
程书聘笑:“你上一次说不可能还是把戒指丢进荷花池里,现在’不可能’正戴在程太太的无名指上。”
苏云卿整个人像被扒光了,脸也没了,“我喝酒从来没犯过事。”
程书聘给她盖上被子,说:“确实,我说完这句话后,你就不敢了。”
她被眼前这个温柔男人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嘴唇抿抿,“那我是不是还得跟你说谢谢。”
“那我也要跟酥酥说谢谢。”
他话音一落,苏云卿眉头便蹙起,“嗯?你什么意思,好像我强来一样,刚才明明是你说……”
后面的话咬在牙齿里,差点泻出。
程书聘此刻靠坐着,床头灯在他背上染了一层橘黄色调,而背光的胸膛又陷入黑暗中,显得宽阔立体。
“我说什么?”
苏云卿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她心里还纠结着他手链的事,“你说你有前女友。”
程书聘说:“如果对话可以查询,我想’前女友’这三个字自始至终都出自程太太的口中,而我则是被自己夫人污蔑的可怜丈夫。”
苏云卿:“那你的手链……”
“是程太太偷偷去查苏先生的情史,心里别扭不敢问,明明动心不敢说。”
“才没有!”
程书聘眉梢微挑,手就搭在了床头柜上,苏云卿脸蹭地埋进被子里,耳边是抽屉被拉开的声音,她心跳扑通扑通地发作,那个床头柜每一晚都会被拉响,但只是从里面拿出一个掩人耳目的工具。
“那我也要起诉,请问被告人苏云卿小姐,是否在婚姻实习期间对自己的丈夫撒谎。”
程书聘的声音隔着被子钻入她的耳膜,她的毛孔,无处可逃,似要将她绳之于法。
“法官才懒得管你这些小事。”
”鉴于程太太总是口是心非,颠倒黑白,在观察期犯了婚姻中最严重的不信任罪名,法官给了我两个选择作为惩罚。”
苏云卿心脏里住了只小猫,一直在挠她,但她的手却不知抓哪儿才能止住,“我怎么不信任了。”
男人轻叹了声,“犯人还不悔改,第一个惩罚,是用手链将她的双手铐住,交由她的丈夫处置。”
苏云卿的脑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缺氧将她闷得熟透了,一双圆眼睛只看着程书聘解下了手链。
她眼睫抬了一下,撞上他的视线,又倏忽藏了回去,心里不得不回想程书聘这些天给过她的解释。
“那第二个呢?”
程书聘的手伸进拉开的床头柜里,苏云卿葡萄似乌黑的眼珠儿睁大,“程书聘……”
“给我念一首情诗。”
粉瓣儿微微张着,那床头柜里的,居然是一本诗集,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园丁集》。
她刚才好像,误会了。
“这儿怎么有一本书……”
语无伦次说出来后,她又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酥酥心疼我,让我睡卧室,又忘了?”
“没……别说得我好像老太太一样的记性。”
程书聘温和一笑:“这么快就成老太太了,那岂不是跟哥哥过了一辈子?”
苏云卿因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而自认低俗,这时被子被程书聘曲起的膝盖隆起一座山包,男人似乎在享受地等待她念一篇睡前读物。
“这就是你刚才说……夫妻的权利吗?”
程书聘:“我大概是个不知道如何哄妻子开心的丈夫,既不会刺绣也不懂欣赏艺术,我总不能跟她聊明天的股价,后天的财报,所以她才会如此讨厌我。”
“也没有讨厌。”
她靠坐在床头,翻开书线压住的一页,她确实从来没给他读过:“我从你看的这一页开始,可以吗?”
“当然。”
苏云卿:“天空阴云密布,淫雨不休不止,我不知道是什么在我内心躁动,我不知道它的意义……”
她低低暧暧的声线截然顿住,程书聘听到一半,转眸看她,苏云卿快速翻过一页,佯装接上:“我独自上路,赶赴我的幽期,奇怪,是谁在寂静的黑暗里尾随我,我左躲右闪地想要避开他,只可惜于事无补,他高视阔步,扬起大地的尘土……”
她咬了咬唇,又要翻页,忽然,手腕让人握住,她心悸微颤,另一只手压着诗页,还想要翻,程书聘却落来一句:“看来这本诗让酥酥很为难,为什么读不下去?”
苏云卿心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