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秀纱风景是真的好,说实话,美的都让人忘了烦恼。
素伊巴不得把每一吋都收进眼底看个仔细。
然美景对于令惜莲而言,都不过是浮云不过是帮衬,衬得谁?心上人。
他看着素伊,这回他们在秀纱最知名的「通月山」上看风景,山上有了规划,都方便人行走一些,望下去能看见龙泽湖。
半山半水,美不胜收。
「相闻某皇帝因朝政繁忙,外患内忧,心情烦闷。」令惜莲轻道。
他声音不大,正好方素伊能听见,素伊回过了头看他。
「便来到了此山散心。夜里就睡在当时猎人搭建的小屋里,那时萧萧冬季,并无人狩猎。夜半时分,仍是辗转难眠,鬱闷难耐,便出了门散步。走啊走啊……」他把尾音拉长,也把素伊的好奇心提了起来。
「然后呢?」
「三更半夜,山上阴森森的,树叶被阵阵夜风惊扰,沙沙作响,在那阵阵叶声里,似乎夹杂着某种声音。」令惜莲继续道,「那声音像是有人窃窃私语,远远的,就在林里回盪。皇上感到惶恐,却又止不住好奇,随着那阵声音靠近,走入了林里。那天,月圆皎洁,因此能看得清楚,在那茂林之中,竟有三五人围在一起谈天。他们望着明月,身旁有个酒钵,钵里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芬香从那钵里涌出,甘美的气味让人忘了烦忧,皇上躲在树丛后头看着,那几人装束奇异,并不似此间人,皇上看了良久,其中一人突然道,『一国之君为何如小贼般窥伺?皇上何不共饮一杯?』,那声音宏亮威严,不容反抗,皇上一听,冷汗直流。」
素伊听得入迷,直勾勾盯着令惜莲,「后来呢?」
令惜莲看了他一眼,憋着坏,「欲知详情……」
「公子!」
阳沐和断疾跟在后头,偷偷听着自家大哥说故事,他俩打小就没曾听过自家哥哥说过半个故事,现在馋得很,不比素伊不想知道后续。
令惜莲轻笑,又道,「可步伐不受控制,自己走了出去。步步稳健生风,一国之主的威严尽在举手投足之中。那几位带着笑看着他,近看才发现那几人发丝与鬍鬚都及腰,未束发,身上的衣服都是看不出来什么材质的布料,可也不难看出那该多么高贵,喊着皇帝过来的那位给了他一杯发亮的酒,皇上接过了,一饮而尽,突感浑身飘然,竟似双腿离地。那几人见他如此,又劝他喝了一杯。皇上双颊醉红,不过一杯便感到微醺,双耳发烫,却又是被劝着喝了一杯,喝开了便同几人围坐林中畅谈,一直聊到天色将微亮,那几人起身告辞,言道,『再不回去便来不及了。』,皇上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见几人朝月奔去,竟奔上了天,皇上用力揉着眼,使劲又眨了几下,的确看见那几人跑进了月亮里。不可置信,却来不及细想便不由得不胜酒力,一下子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隔日再起,竟回到了宫里,仔细记起那几人与他谈话的内容,赫然发现竟都是关于目前内忧外患该当何解,皇上立刻清醒,后来奋发治国,国泰民安。也因此,将此山命名为通月山。」
素伊双眼发光,「典故是这样来的啊?公子怎么知道的?」
「方才山下那个凉亭有一石碑,上头有介绍。」令惜莲答道,「你们都没看见吗?」他回头看了眼自家弟弟。
魏兰心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这传说连我这秀纱人都没听过,大哥说得我津津有味。」
「那是你该听神话的年纪就在玩女人了。」令惜莲凉道。
「大哥爱说笑。」
几人在山上玩够了,就趁着天未黑下了山。
阳沐道,「说不定我们能碰上天人。」
齐思明一听乐得笑出了声,「你相信那故事?聊斋一样的。」
「都刻在石头上了,肯定是真的啊!」
一席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唯有素伊低头走着,一声不吭。
令惜莲注意到了,偏头看他,「莫不是也信了?」
素伊脸上大红,「故事不就是给人相信的吗?」
「那可不?」雪麟笑道,「我也信。要碰上天人了,我就请他们带我上月亮看看。」
「看什么?」素伊好奇问道。
「月亮上好多仙女,我肯定是要去看看的。」雪麟眨眨眼,「看看哪个比我媳妇美。」
周晓恬白了个眼,「得了。」
雪麟笑了笑,「那肯定是没有的。有我也不要。生出来的是什么都不要。」
周晓恬心里一紧,随后一甜。令雪麟竟还惦记那件事,拐弯说了哪怕仙女给他生孩子他也不要,更何况寻常女人?
再看过去,眼底就多了点情意,雪麟笑着回看他,没再言语。无需言语。
这天南最为风流的令二公子竟如此变着花样逗他,周陌愁想自己要是个女人家……不,哪怕不是个女人家也爱他爱得痴狂了。
令雪麟的确知道怎么让人爱他。
下了山以后,张善德便让人发了电报,邀请那管保育林的大官到富轩楼吃顿饭,连同那在国外时期跟他们哥们几个玩一块的军二代官二代都喊上了,约了两天后。
「两天后不会太赶吗?」旭勉问道。
张善德笑了笑,「赶也提上日程,我家孩子考试呢。」
旭勉一听愣了愣,脸一红,「我自己能温书,再不然也能先回二哥家。」
「那是不行的。心肝没在身上要人怎么办事?头脑都得想得分家。你得待在身边。」
旭勉脸是更红了。
夜里几人就在秀纱某个旅馆睡下了。
张善德给订了六间房,谁也不干扰谁。
那一进门旭勉便拿了书卷,摆在了案头,张善德一愣,「现在就得温书?」
「学无止境。」
张善德笑了,「是呢。死板板的文字,死嗑硬记,多少用?」
「能考过。」
张善德走到了他身侧,扫了眼那书卷内容,「死教材,通篇说得是人,这不有活的吗?活教材。」他指得自己。
旭勉一脸看疯子似看着他,「你有病吧?」
「有病不得更好?好教材,活的还带病,就适合拿来练习考大夫。」
旭勉脸色更难看了,又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彷彿百花都开,张善德只觉一阵芬芳,随他笑意流淌。
「你别吵我,真是的。」旭勉笑骂。
就那么温柔一声骂,还真把那傢伙制住了。不再说话,就挑了本旭勉带来的书,静静看了起来。
他俩隔壁住得魏兰心,拉着断疾一间了。
「唉,有家归不得。」兰心点了菸,趴窗口吁了一口。
断疾踌躇着,问道,「心心哥,你家……」
「我家大哥?唉,真惨。小时候都好好的,他大了我两岁而已,到七八岁都还跟寻常人无异,只可惜某次生了场大病,那以后留了病根,腿也瘸了,也经常久病不起,相貌也变了,性格也变了。人说久病厌世,但偏偏人也就撑着一口气,怎么也不甘心的吧?我看着他也难受,到了十五六岁,有阵子病情好转,又充满希望,意气风发,岂料一下子急转直下,又更差了,那之后,谁也不敢面对他。」魏兰心吐了口菸,白茫茫的在夜色里晕开。
断疾不晓得怎么回应,他家几个兄弟虽都不是亲生,却倒也挺和乐,也没什么多大的事情。
唯一爱惹麻烦的也就老八,但老八能惹的事情也就那些,也不那么棘手,大哥甚至直接当家里没那个人来处理。
也因为都不是同一个母亲,小时候也多分开来居住,因此要是处不来也不那么可惜,可魏兰心跟他哥哥却是同父同母一块儿长起来的,天天这么相处。
魏云心中要无恨,那是困难。尤其魏兰心又是相貌堂堂口齿伶俐,他家不晓得多少生意都是他谈下来的,该让人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