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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双更合)

凶矜 李丁尧 11878 2024-06-30 15:20

  【15】

  脚步声渐近,她很快判断出来, 没时间拿枪了。门是半掩的,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将长发用黑皮筋扎紧,随手从枕头下摸出把军刀,海军制式MARK2的,表面用碳酸盐处理过,黑色的刃身能吸收一切反射。

  纪翘咬着刀刃,踩着书柜扶手无声跃起,惊人的弹跳力让她像猫一样敏捷,紧紧地伏在了门框最高处,门承受着她的重量,来回微晃了两下。

  从她的角度往外望去,能够清楚看见来人,至少一米八往上,壮得一个顶她俩,面上蒙得严严实实,只露了双眼睛,吊三角,冷到底。硬拼绝对拼不过。

  这人手上拿了把巴雷特M107,装了消音器。

  巴雷特什么概念,远程狙击之王,点50口径一发打穿砖墙水泥,顶的上沙漠之鹰在手枪界的地位。

  室内用这个简直疯逼。

  纪翘连在心里骂都懒得骂。

  对方已默然停在了她门口,枪口缓缓举起。

  明显,他准备踹开门的同时扫射。

  虽然不该,但是纪翘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分了一秒的神。

  或许都不到一秒。她想起最讨厌祝秋亭的时候,他无所事事晃到附近,亲眼看她在训练里高压水枪冲到昏厥,黎幺怕她真死了,想让人去看看,被祝秋亭阻止了。

  看看能不能自己爬出来。

  祝秋亭悠闲数秒,数到最后很遗憾,说下去吧,应该不行。

  但那段时间,也是祝秋亭得闲多,闲的最愿意教她的时候。

  他说所有的纠缠战斗,都比你想象的时间短。近身搏斗二十秒,远程狙杀一分钟,已经足够决定命运。

  他是对的。

  对方极其敏感地抬头,手臂微动,余光瞥到纪翘之前,枪口已经跟着扫了过来。

  但已经晚了。

  门上伏着的人是男是女他都没看清,快到他眼前一闪,只闪过了鬼魅的影子。

  对方就那样扣着门沿,没有依托的情况下,腰胯拧转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反旋拧踢破风而出,甚至还微微调整了方向。

  即使他努力向后错开了一半,剩下力量直接击中最脆弱的太阳穴凹陷,让人眼冒金星。

  很快,这人咬着牙甩了头,试图朝她再次扣动扳机。

  纪翘没给他这个机会,她右手持着军匕,刀尖迅速而无声地没入了对方左肩。

  她趁对方疼到打颤,一脚将他手中巴雷特踢到了一边。

  “哪儿来的?”

  纪翘不想弄出人命,只是把人抵在墙上,沉声问道。

  祝秋亭胆子大成那样,也不会在国内这种武器戒严的地方搞出大动静。

  这人费劲巴拉的,就为杀她?

  纪翘确实想不通。

  她话音刚落,这男人忽然看了她一眼,面罩下的嘴角似乎扯了扯。

  纪翘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飞快将他面罩掀开,但已经来不及了,他咬破了齿间的东西,人很快从她的桎梏里滑了出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股很淡的苦杏仁味弥漫开来。

  纪翘怔愣住了。

  那一刻竟然在想,她怎么又惹祸了。

  -

  祝家最近触霉头触得狠。

  A市的厂被烧只是个开始,它带起的连锁反应,都不在众人的预料之内。

  祝氏海运这条合法的分路,有三批从东南亚来的货都出了问题,损失逾八位数。负责人是苏校的手下,四十来岁,经验极丰富的经理人。他跟这单大的跟到头都快秃了,结果竟然出了手续的低级问题,他得到确定结果,知道无法挽回的时候,腿肚子都打摆。

  苏校是祝秋亭的左右手,也没法保他。只给了他条求情路线——他晚上九点半坐越洋航班飞美国,还挺急,私人航线没批下来,买了最早的国航头等舱。

  经理提前到机场,战战兢兢等了两个小时。

  他很少直接见到祝秋亭,印象里是个还算温文尔雅的上峰,也没什么架子。就是手段稍微骇人听闻点儿。

  他打起精神,视线终于瞥到正主。

  男人从自动感应门处走进来,黑色及膝大衣敞开,里面一身干净休闲,还戴了条灰色羊绒围巾,没打结,自然地垂下来。

  他步伐带风似得,也没管身后的人,经理终于看清,身居高位的淡漠令他距离感更重。

  经理鼓起勇气走过去,拦住他,快速地将来意说明,并讲清楚,是给他及底下发过邮件的,但他日理万机,肯定是没时间过目。可现在就要做出决定,放弃全部还是继续争取……

  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暴怒震惊都没出现,八位数的损失要更甚于HN厂的生产线,但祝秋亭只是停下,想了会儿,说:“我回来以后解决,你别担心,可以先放个带薪假期,让苏校给你批。”

  祝秋亭态度和煦,经理惊讶而喜出望外地松了口气,连连道谢后离开了,他都好久没跟妻儿团聚了。

  等经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祝秋亭才继续往里走。

  苏校听见他随口道:“我不想在你那儿再看见他。”

  “……是。”

  苏校应下。

  既然想团聚,祝秋亭不介意让他团聚个彻底,不用再回来了。

  祝秋亭的标准是很奇怪的。

  他看重的人,他愿意给最好的,有时候好到,是在暗中将他们人生的某一部分承接住了。难处与委屈,他都尽力而为。

  不止是今天的纪翘。

  纪翘这边,方应怎么说都还有口气,而且还体贴地送回金玉堂,能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早年跟着他的另一个得力下属,常年在南美那边,祝秋亭为他,背了条十六岁的人命。

  那少年死状骇人,最后一击,其实是下属本人动的手,但整个流程都有祝秋亭的友好建议,最后也就顺水推舟做了最大的人情。

  反正祝秋亭也不在乎那一个两个的,小家子气。

  纪翘这种都不算什么了……

  但苏校忍不住想,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祝家内部,要给纪翘暗中使绊子的人只会更多。

  他到底是要帮她扶她,还是要害她呢?

  纪翘是苏校见过韧性最强的人之一,身手底子好得很,就是还嫩了点儿,总以为自己在想什么,别人不知道。

  上飞机后,等待滑行的时候,祝秋亭已经拉下窗闭目养神,结果没几分钟就被苏校小心摇醒了。

  祝秋亭是真累了,他这三天加起来睡了不到八个小时。

  他揉了揉太阳穴:“最好是重要的事,要么你就下去跟着机翼飞。”

  苏校飞快道:“纪翘好像……”

  苏校:“她申请了总部这边的支援,地址是她的出租屋。”

  很短的沉默后,祝秋亭很轻地笑了下:“你这断句,我以为她死了呢。”

  “不是要替她找风水宝地埋尸的话,其他事别再烦我。”

  祝秋亭食指朝他位置晃了晃:“回去。”

  他已经做的够多,她再给他惹事,只会招烦。

  况且这趟还真挺重要的,祝氏最近麻烦的不只是金钱损失,是被条子盯上了。

  怀疑祝氏跟横行亚洲的犯罪集团J.r有关系,虽然没挖到祝家,不影响他们在澳门和新加坡的地下生意,被盯着总归是束手束脚的。

  何况跟臭名昭著的J.r扯上,还是挺让人不爽的。

  祝家做事也不干净,但没J.r那么令人作呕,也很少跟真正的民众打交道,横竖他们也买不起,说白了都是跟出来混的搞,死了也会认命。

  而J.r,拐卖贩毒走私,没他们不敢做的,器官生意都要染指,他们的宗旨可能是少赚一分钱明天立马就地暴毙。

  祝秋亭心烦,下意识摸了烟,这才想起飞机里不能点。

  他也就咬在唇间,任烟草丝丝缕缕的淡味散开来。

  飞机舷窗外,星点散在无垠的跑道上,塔台传来了确切的消息,不多久,飞机沿着跑道起飞,高度拉起来以后,云团和星星就真的跑到了身边。

  祝秋亭望着窗外,一望很久。

  飞机轰鸣起落,他这一离开,在美西就待了大半个月。

  -

  回国后,祝秋亭又忙了五天公事,闲下来,才又想起来,问苏校:“祝缃最近上课正常吗?”

  苏校顿了片刻:“还挺正常的。”

  祝秋亭手中的钢笔闲闲转了圈:“哦?”

  苏校抿唇:“不过她的家庭教师好像不太正常。”

  祝秋亭这才暂时放下公事,过问了下当时的事。

  纪翘是求了黎幺,把一个杀手处理了,但黎幺还顺势讹她一大笔钱。

  总得来说,就是有人要杀她,被她解决了,她付钱请黎幺帮忙。

  这环节过程很流畅,说真的,祝秋亭都挑不出刺,会让她失常的刺。

  纪翘这天结束了给祝缃上的课,把三角函数讲掉,又夸祝缃做的好快,然后说老师要提前走了。

  祝缃扎两个马尾辫,咬着笔望她,语气有着跟祝秋亭三分像的懒散:“老师你又要去蹦迪吗?”

  纪翘皱了皱眉:“不是……这词谁教你的?”

  祝缃嘟囔:“哟,准蹦不准说么。”

  纪翘:“不是的,老师是去学做蛋糕。”

  祝缃:“做了给爸爸吃吗?上次有个阿姨,不,大妈,她就很想让爸爸吃她做的草莓蛋糕,但是爸爸回来就丢了。”

  祝缃:“你就别做草莓味的,他不喜欢。”

  纪翘干笑,心说他是半夜害怕鬼敲门,担心下毒。

  但表面上还是很正直地答应了:“好的,我吸取建议。”

  纪翘走到了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来,蹲下来问祝缃:“缃缃,老师问你个事儿,你见过区医生经常来家里吗?”

  祝缃拆了颗棒棒糖,想了会儿:“区伯伯,开男科医院的那个吗?”

  祝缃摇头:“为什么他会经常来啊?”

  纪翘微笑的弧度完美而阳光:“我只是担心你爸爸健康,区伯伯不常来就好。”

  哈哈哈,不是因为阳痿,就是她纯粹没魅力呢,知道这个可真他妈让人开心。

  想想也是,她感觉过,他不是不能硬,尺寸也蛮客观——

  纪翘转念一想,说不定早泄呢。

  呵。男人。

  四个小时,半夜一点半,她被酒吧街第八家轰出来。

  他们中甚至有一家摆出了牌子:纪翘与狗不得入内。

  这是干嘛?

  她不就兼职DJ,不小心放了《精忠报国》么,干嘛这么对她。

  纪翘退而求其次,在便利店买了白啤酒,坐在路灯下一听接着一听。

  喝到有开大牛的富二代看到,这路边儿除了车,就是娇然清冷的一张神颜。下了车没奔酒吧,先奔了她。

  “美女,自己喝酒多没意思,要不我们进去,我请你喝贵的——”

  纪翘叼着啤酒,掀起眼睛看他,半晌笑了:“你谁啊?”

  “我——”

  富二代忽然语塞,他的车就是他名片门脸,哪用得着做自我介绍。

  有钱,就是最大的名片。

  “你有时间吗?”

  纪翘的下唇被罐头划了道血丝,她也不在意。

  路灯黄澄澄,晕在她面庞上,骨相英气美丽,眼波唇鼻又勾勒媚字写法。

  她问得好随意,问得富二代心里直跳,他心想,靠啊,这就是爱情吗,丘比特的箭终于射穿老子了。

  “有有有有有——!”

  纪翘低头,黑发自然垂下,瀑布似得落在雪白胸前。

  “你想跟我做吗?”

  她望着地面,直勾勾地,问面前的青年。

  他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劈了,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纪翘拉长音:“做——爱。”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我……知道。”

  “但……这样,不……不太好吧。”

  富二代忽然结巴了,他耳根都红了,怎么可能是处男。但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狂喜以外有点儿慌。

  他不想只跟她睡。

  纪翘只是很难过,她最近每天,每晚都挺难捱过去的。

  闭眼,咽到喉头的都是血腥味。

  好像他肩头上那些血渍,和氰化物的苦杏仁气味没散,一直就在她鼻尖,甚至在她口中,泛得她全身都是苦味儿。

  她是远程开过枪,中过两次,都是异国面孔。但近距离搏斗,看着人倒在她面前,这是第一次。

  祝家的人帮忙,他们处理后续事务和这无名杀手都熟练极了,纪翘有时候想,可能只有她,只有她每晚做噩梦。

  “有什么不好。”

  她喝的有点醉意朦胧,话音刚落,一声巨响忽然在他们身后炸开了。

  富二代回头,看见自己的700万买的兰博基尼Aventador被人从后面撞了。

  这他妈是灵车漂移吗?半夜一点半,这破路这么宽,他美美的大牛这么绿,绿到发光,还能被追尾——哦不对,看这烈度不是追尾,都他妈快撞毁一半!!

  富二代的尖叫卡在喉咙,始作俑者倒先开了车窗,探出头来,撑着窗沿,眉头轻然一挑:“哎,手滑了。不好意思。”

  冬风来回吹荡,男人微翘的唇角仿佛闪着光,他哪里有半分不好意思,满脸都写着我好像撞轻了。

  富二代差点没背过气去。

  最可恨的是,这杀千刀的下了车,把丘比特给他的恩赐带走了。

  还是随意一扯,拎着人手臂大力拉的那种。

  富二代车也不管,气愤地拉住他:“你干嘛!轻一点行不行!知不知道怜香惜玉?!”

  纪翘差点被逗笑了,心说小弟弟他还真不知道。

  祝秋亭瞥了她一眼,抬眸扫到富二代,唇边笑意淡了很多,目光温度极低,没了耐心,黑眸望过去,说:“滚。”

  富二代被那目光望了望,简直像被狙了一样,后背一凉,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祝秋亭懒得理他,丢下一句会有人来理赔,在这等一个小时,说完拉着人就走了。

  纪翘被他带到一间酒吧里,从侧门进去,这次没人拦了。

  她进去前,看了眼外面招牌,想起来了,之前不进来,是因为低消都会掏空她。

  资本主义的腐败堕落要人命。

  纪翘被祝秋亭一路拉到三楼,最底的一间vip包厢。

  她被丢到沙发上。

  祝秋亭把西装外套脱了,扔到一边,叫人送来好多酒,启了一瓶向她走来。

  纪翘有不好预感,但也没躲。

  他走过来,手腕微倾,淡金色的酒液,每一滴都是人民币,浇了她一身一头。

  “清醒了吗?”

  祝秋亭问。

  纪翘躺在那儿,好放荡的一个姿势,她动都没动,任那冰凉的酒液从头上滴滴答答落下,她舌尖舔过唇角,轻轻笑了。

  “谢谢。”

  她一手遮着眼睛,低声重复:“谢谢。”

  确实清醒了。

  如果可以,真想让他再打她一顿。

  疼才能让人忘记一切。

  包房内灯光暗而靡靡,又变换着颜色,纪翘根本看不清祝秋亭,只觉得他那张脸隐在黑暗里,下颌线条被灯光亲吻,危险又美,好像下一刻要来毁灭她。

  这感觉让她安全。

  她希望自己每一寸都被碾碎了,消弭在明天到来之前。

  “纪翘,你看过雅各书吗?”

  祝秋亭坐在她对面的玻璃茶几上,不小心碰到了遥控器,开了ktv,自动放起了首开屏老歌。

  他也没提高声量,依然是不咸不淡的语气:“你们得不着,是因为你们不求。求也得不着,是因为你们妄求。”

  纪翘看着天花板,愣愣地,也不知道听没听。

  “你求过吗?”

  背景乐悠扬温柔,纪翘忽然很轻地笑了笑。

  “我求过。”

  高考那年,她求过上天,不求前途坦荡,只求有大学可以上,让纪钺长长脸,让别人知道,他们以为纪钺那骚气妖冶的女儿,是能考985的好厉害的人。

  开屏歌好老,纪翘想起来,是当年的理发店总放的。

  陈洁仪的《喜欢你》。

  喜欢你 车窗上的雾气

  彷佛是你的爱在呼吸

  喜欢你 那微笑的眼睛

  连日落也看作唇印

  ……

  也求过隔壁班的少年能喜欢她。但他只喜欢清纯校花,真没眼光。

  纪翘分不清眼角是酒还是什么,可惜下一秒,她就从回忆里被拉了出来。

  她的腰被卡在铁一样无法挣脱的大掌里,摁在沙发深处,后脑被扣过去,狠狠吻住了。

  他掐得她很疼,纪翘没叫出来,只闷哼了声。他吻得深而凶,弄破她下唇,血珠的铁锈味很快在唇边口中弥漫开来。

  他扯开她薄羊毛衫,布料轻易被撕开,内衬紧紧贴着她白皙的起伏。

  祝秋亭离开一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温声道。

  “纪翘,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能虚伪到什么地步。”

  “你真是永远能超乎我想象。”

  -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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