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抬头,但是帽簷却被他紧紧按住,他的声音很低又很轻的在她耳畔边说:「不要讲话,跟我走。」
她彷彿被安定住了,就这么安静的、缓缓的跟着他的脚步,沿途他都没有再讲话,而是用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她的头在他肩膀的位置磨蹭,头发磨擦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他们走回了马路边,他将她拉到人烟稀少的公车亭旁边。
「为什么跑来这里?你就不怕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爸妈怎么办?」话才讲完他就后悔了,「不对,我……我的意思是……」
该死,他直来直往的个性还是改不了,再怎么样都不能这样对她说话,不过她不发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她低头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骂人的大叔,让他更加不爽的是,明明是她不安分的乱跑,害他找了好久,又担心又着急的,却搞得像是他多管间事,又为什么她总是让他放心不下?
视线有些居高临下,他看着她的头顶,还有被吹乱的发尾,那一张被头发遮去的脸蛋让他无从分辨她的情绪高低,这让他变得相当烦躁。
算了,他道什么歉?难道是他做错事情了吗?他可是担心她才跟到这里来的,难道担心还错了吗?
气氛在沉默之中打破了僵持,她缓缓开口道:「我,就日,想家了,而已。」
只是她的话让他眉头深锁,而周诗语继续说:「以前,我爸爸,曾经,带我,来过这里,我深深的,记得,那天的,夕阳,好美,所以就,跑来了。」缓缓抬头,她笑了,只是面色却好凝重。
其实没有为什么,只是她思念家人的方法就是来到这个地方,看看这些走过的景色。
紧接着她听见他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一隻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只是换他一语不发。
她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一双深邃又清澈的瞳孔,被夕阳照耀的半边侧脸,就算被帽沿遮去了眼睛的光芒却依旧闪耀动人。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天空暗了下来,路灯亮了,加深了彼此凝望的轮廓线,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线,天空的尽头只剩下暗淡的天色。
正在这时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像是某个台湾乐团的歌曲,只是她没有听过。
松开手,他接起来道:「喂?恩,还没,可能没这么快,我晚一点回去就会用了,知道了我会处理的,掰。」
掛上手机,她看见他的手机萤幕上有一张女生笑容甜美的照片。
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萤幕,直到他关掉收了起来,而她却无法自拔的猜测那是女性友人?又或者,女朋友?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要是不先送她回去,他担心明天的新闻就会看到她,虽然不知道刚刚的画面会不会被公开在网路上就是了。
唉,他这么就遇到她这么个麻烦人物,而他又无法坐视不管。
在他准备离开时她又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先处理的,吗?」
「什么事?」他纳闷一会,「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作业而已,老师那种生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崔学生交作业,这很正常。」他戴上了全罩式安全帽,然后递了一顶给她。
驀然接过安全帽,他原本以为她不会戴,没想到她却突然的问:「要我,帮,忙,吗?」
「帮忙?你是说你要帮我写作业?还是……交作业?」这么没头没尾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不过据他所知,周诗语高中没有读完,大学也没有考上,在宣告破產之后就销声匿跡了,她知道大学作业这类麻烦的事情吗?
「都,可以。」
看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但是他却失笑了出来,「还是算了吧,你以为什么作业这么好用吗?不是高中生写写题目就好,是报告,上车吧。」他替她扣紧了安全帽的扣环,接着踢掉重机的中柱。
噗哧一声,她笑了出来,因为对她来说最简单的就是报告,同时也是她求学期间最常做的事情。
「你,嘿后悔。」她抬高了下巴。
「喔?」她的表情让他颇有兴趣,「这么说来,不给你帮忙还是我的损失囉?」
最终,他骑着重机载她回家,本来应该回家写报告的骆允,为了让她不用走夜路回家,于是把报告那等麻烦事直接转移到她家进行。
「喏,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重。」他操作着笔电将报告从桌面叫出来,然后再从另一个资料夹叫出了一份原文文件,画面一跳出来就是满满的英文段落。
偷偷瞥了她一眼,他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她脸上的专注,那一张写满认真与专业的脸,很难想像她对这种英文文件有这么高度兴趣。
突然她转头看了他然后又看向电脑萤幕,「做验,日,什么?」
「喔,其实是专案分析,不过因为是外文所以需要翻译才能进行。」他把双手撑在身后,打趣地看她。
望着电脑萤幕,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接着她把十指紧扣向上用力一折发出骨头的声音,然后他看到她直接开了一个新的文件档,将两个页面并排之后,直接看着原文翻译。
说惊讶他确实有点惊讶,但是却又能猜出个大概,他设想周诗语出生名门世家,拥有高学歷、高知识、高水准这些都不难想,所以拥有外语能力应该也只是算基本的而已。
但着实不简单,他的英文能力也需要翻译一些关键字才能完全读懂整篇文章,倒不能像她这样光看原本就能看懂语句,果然还是有所差异的。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不想打扰,于是默默起身离开往厨房走,他打开她家的冰箱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只好从橱柜里翻找一些罐头还有调理包,在她翻译文件的期间里就负责下点麵,料理消夜。
只是当他端出两碗热腾腾的汤麵时却看到她还在翻译,于是只好先出门到附近的水果摊买一些水果,回她家之后再打一些蔬果汁可以在正餐过后解油腻。
端着两杯蔬果汁走到餐桌,他把果汁摆放在相邻的两个位置上,然后往房间走去,稍微一个探头只是想看看她翻译完了没有,却赫然发现她趴在书桌上就这么睡着了。
为了不吵醒她,他走进房间里的步伐很轻很慢,直到他站在她旁边,低头俯视她的睡脸。她的双手枕在脸下,左半边的脸被轻微挤压,不过睡相很沉稳又平静,很像平常寡言又冷漠的她。
拉过一张椅子轻轻并在她旁边,他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其实嘴唇很红润,唇峰很明显很好看,染过的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垂至胸前,因为她稳定的呼吸而起伏。
时间太过寧静,让他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是在她家社区的广场上,他当时去找乐乐之后正准备要离开,却看到乐乐这小鬼头跑去按了陌生人的门铃,当时他正要去阻止,没想到门却开了。本来以为会是阿姨、大婶等级的邻居出来应门顺便破口大骂教训臭小鬼,没想到新搬来的住户竟然是个年轻女性。
是她?
新闻上报导过那个千金大小姐,听说她是知名企业集团princess的独生女,不过不久前已经宣布破產,公司负责人是一对夫妻已经神隐多时,而女儿却因为这样上了新闻。
他记得她在电视上慌张错乱的样子,一张好看的脸相当苍白,双眼充满着深深的恐惧,然后被一名黑色西服的男子盖住头部从媒体中心拉了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上次把他当成跟踪狂的男人,不难看出他对她的保护以及关心,从他那一双鹰眼就能看出他的防备。
他学她趴在桌上的姿势,甚至悄悄伸手轻轻捏了她的脸颊,见她轻轻皱眉然后抗议的呻吟了几声拨开他的手,他笑了出来。
虽然麻烦归麻烦,但其实挺可爱。
早在今天跟着她来到海边的时候,他就担心她一个人能去哪里,也担心她一个人会不会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危险,直到他看到她站在夕阳下的倩影他才终于安下了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让他心烦,让他慌张,让他紧张,但是当她在他身边时却又能安心下来。
心虚的目光注视着她,哪怕他告诉自己她肯定不会发现今天的事情,但他还是需要做些心理建设再慢慢地靠近,直到他的唇已经慢慢贴近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