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机时,我很惊讶肖为的机票也是经济舱。按照我的猜想,领导应该坐商务舱才对。然而他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颈枕眼罩耳塞和宽松的运动服备得齐全。
总共二十多个小时的空中时间,加上转机有两天多的行程,飞得我是黑白颠倒,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再睡,飞机餐虽然荤素搭配,可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吃得我兴味索然。
第一次醒来,肖为坐在我旁边开着电脑聚精会神地处理工作。
第二次醒来,肖为开了头顶的小灯悠闲地读kindle。
第三次醒来,肖为也在闭目养神,穿着厚卫衣戴着眼罩,两臂环抱胸前。我看看自己,头发乱七八糟,毯子在身上揉成一团。不禁想为什么同样都是人,别人坐在逼仄的经济舱里都能这么从容?
或许是他出差次数太多,已经完全习惯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肖为推醒我,递给我一杯加冰的橙汁:“醒醒,快到了。”
我睡眼惺忪地接过杯子一口灌下,清凉酸甜,顿时清醒了不少。肖为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可真能睡,到了波哥大根本不用倒时差,飞机上已经全倒过来了。”
我有些赧然。本来我是肖为的助理,然而这一路上差不多都是他照应着我。
但我还是有句话不得不向他开口。
“肖总,下飞机的时候把接机人的联系方式再给我一下吧。”
“嗯?不是之前就给过你吗?”
我不好意思地尬笑:“那个,之前记在本子上,顺手就塞箱子里了。现在手机里没存……”
他挑起眉毛,不等他开口我就连忙很狗腿说:“肖总,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起码直到落地他都没再搭理我。
既然肖为不打算罩着我了,我只好在机场硬着头皮把该办的手续都办了,过海关,拿签证,提取行李,拉美国家的办事效率不算很高,但好在还都算顺利,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也还算可以。肖为给接机同事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在哪等我们以后就带着我出去了。
两个小伙子举着写有公司名称的接机牌迎上来:“是肖总跟小闻吧?终于等到你们了。”
肖为和他们很熟,我也算是半个自来熟,聊了会儿得知这两个小哥在哥伦比亚呆了八个多月,就等着我们过来接班他们好回去休假呢。
“订的多久的机票?”肖为抽出一支香烟,一个小哥忙掏出打火机狗腿地给他点上。就凭这,我决定叫他俩精细鬼和伶俐虫。
“大后天的。早就呆不住啦。”精细鬼说。
“您放心,房子都给你们收拾出来了。到家我再把备用金转给您。”伶俐虫接话。
“嗯,这些都不是大事,再说吧。”肖为深深吸了一口烟,微微眯眼,看上去似有倦意。精细鬼见状忙说:“肖总,我们已经在中餐馆订了一桌便餐,孙总在那边等着您给您接风洗尘呢。”
“我看不是给我接风洗尘,是给他送行吧。”肖为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
两人接过我们的行李,装上车。一辆七座SUV,车窗上贴了颜色很深的膜。精细鬼开车,肖为坐副驾,伶俐虫和我坐在后排。上车前,我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天空蔚蓝如洗。阳光很强,但不算热。
车子驶离停车场,绕上通往市区的公路。路边种植着树干光滑叶片宽大的棕榈树,沿途的建筑都很低矮,和国内的城市风光大相径庭。
我们果然是到了第三世界国家。我想。但不知是否这里的环境太过自然空旷的缘故,我突然感觉很轻松。车载广播里当地的电台主持人以极快的西班牙语速主持着音乐节目,男歌手略带油滑的嗓音唱着一首轻快的Reketon。
我想打开车窗吹吹风,却被伶俐虫劝住了。
“小闻,在这边坐车尽量别开窗。不是太安全。”
“哦?好吧。”
肖为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耸耸肩。以前是听说过波哥大治安状况不好,但大家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呢。
我们很快到了波哥大最有名的中餐厅“食神餐厅”,就像所有国外的中餐馆一样,装潢有些刻意的中国化。我们走进里间,一张圆桌边坐着的几人站起来笑脸相迎,其中一名穿着西装,个子不高的敦实男士应该就是驻波哥大的高级项目经理孙总。肖为上前握手寒暄,我拎着包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肖总,这就是咱们新招的西班牙语小姑娘?”孙总笑呵呵看向我。
“是啊。闻卿。”
“来来来大家都别站着了,都坐都坐。”孙总招呼道,“小闻也快坐下。”
服务员上了冷盘。孙总问:“小闻打老远来的,怎么也得喝点酒吧?”说着就要给我满上红酒。
我国企业的这种酒桌文化有时真的是有点要命。我刚下飞机,又坐了一路的车,头还有些晕呢。想推脱说不喝,但又不知怎么开口。肖为似是看出了我有些窘态,就问我:“你能不能喝?不能就别勉强。”
“肖总,我还是不喝了吧……”
“那就给女士上果汁吧。”肖为点了鲜榨芒果汁和黄桃汁,我总算松了口气。
我身旁坐着个姑娘,是孙总的助理。她悄悄跟说:“你们领导挺好的呢,都不劝女孩子酒的,今天可算把我也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