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淞颜看着闻卿背影转过走廊拐角,这才开口:“小闻看着比以前干练很多啊。肖总指导有方。”
我何尝听不出她话里有话,并没有接茬。
“只不过,玫瑰花儿可爱,刺多扎手。”她悠悠引用一句《红楼梦》,“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有幸看见大叔郁郁寡欢的时候。这个年代,小姑娘看来也能逆袭。”
“刚才说到哪儿了?”我问。
“啊。关于项目备案的新规定。我们还要继续吗?你看着心情不太好呢。”
“我晚上请你吃个饭吧。”我说,“之前你回去帮小航找学校,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你呢。”
她嫣然一笑:“难得你还要当面道谢,我回国时,阿姨可是热情得让我都不好意思再去你家了。怎么样,后面小航的笔试和面试还顺利吗?”
“笔试还不错,面试上表现得稍微有一点内向。老人管孩子不愿意撒手,所以他放不开也难怪。后面我想了想,还是让他去片区的公立小学吧。那所学校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差。”
“哎,我后面没问,以为进国际学校十拿九稳了呢。”她一脸惋惜,“早知道我该在国内多待一段时间,面试的时候陪着他去。”
“你都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小孩成长过程中受到过分的关注也不一定是好事,公立学校的环境可能更适合他呢。”
“也就是你,算是放养教育的成功案例。”她微笑,“什么词用来形容你比较合适?痞帅。这个词应该不错。”
“你想想,晚上吃什么?都依你。”
“行,让我考虑考虑。你介意我去打个电话吗?”她晃晃手机,“晚上我本来是约了朋友的,为了蹭你的饭,这必须得推了。”
“方便吗?”
“也没什么大事,我和他说一声就行。”她袅袅婷婷走进一间闲置的会议室,“劳驾你,在办公室稍等我一下。”
傍晚,我们在餐厅坐定,侍者上了头盘,给我们斟了酒。秦思源拈起一张纸巾掩在嘴唇上,擦去口红,似嗔非嗔:“今晚既然是请我吃饭,可不允许你心不在焉,我还有正事要和你谈。”
“哦?什么事?”
她拉开手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递给我:“内部小道消息,但你可别觉得我是在圈钱。”
我打开那张纸,是一份关于绿宝石矿产投资项目的概要。矿区位于哥斯圭斯,规模不大,但产量不算低。
“宝石?”我笑,“我们是做工程的,这词儿听着实在太梦幻。”
“我是女人,估计对珠宝的执念永远是我的死穴吧。”她啜一小口酒,“不知你有没有了解过当年哥伦比亚黑帮为争抢祖母绿矿藏的战争?最大的头目,祖母绿‘沙皇’卡萨兰去世后,他的手下一度人心涣散,陷入了长期的互相缠斗之中。而其中最为强势的是他的前任秘书,美艳的斯黛拉·罗亚夫人。据说她手中掌握了大量其他头目的把柄,本可以之同他们互相制衡,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同意与警方合作指控其他人。在同警方达成协议的几个小时之后,她和儿子被枪杀在哥斯圭斯矿区的乡下,身中九枪。据说,她当时戴着的祖母绿项链约20克拉,被子弹直接击碎,现在已经被一个英国收藏家买下。你说,当珠宝背负了这样的传说,是否也会被视为不祥?”
“说你是无神论的成熟淑女,天天还对这些耸人听闻的故事感兴趣。”我给她的杯中加满酒,“你该不会为这些故事着迷,一时头脑发热要跳坑吧?毕竟我们不了解的行业水很深,没弄明白可不要贸然动作。”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问:“你觉得斯黛拉为什么同意和警方合作?”
“你又不是不了解这些国家体系之下的暗流涌动,哪里都有利益分配。利诱、威胁……这都有可能。”
“据说卡萨兰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害。所以,女人为了爱情,有时候还真是毫无保留。”她微笑。
我没有再接话。好一会儿我们俩都没开口。
“好吧,”她说,“既然你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我们聊关键的。美国的Scofield公司已经在这个矿区投了3000万美金,有据可查。我知道你们之前也接触过其他国家的矿业投资,所以这个领域对你们公司也不太陌生。至于我,是想搭一下你们的顺风车。怎样,肖总,有兴趣嘛?”
“怎么,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往里跳啊。”
“国内的奢侈品需求也在逐渐扩大,为什么不呢?”她答,“再说,如果这事真成了,我就要求参与经营,长期待在哥伦比亚。如果你想,可以把阿姨和小航接过来,在这边上国际学校,我们都可以照应。”
她一眨眼,睫毛像鸦羽般,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在这里做中国的斯黛拉夫人,也不坏,是不是?只不过,我可不希望你成为卡萨兰。”
秦淞颜并非说笑。接下来的几天,她把这个矿区的很多背景材料和参与投资公司的资质文件都发给了我。单从书面材料上看,这确实是个盈利空间不小的项目。同时,她还联系到我公司的高层,游说下来,公司层面居然对此也产生了兴趣,要求我进行跟进。
“你看,我确实没有坑你。”她打来电话调侃,“再加上你的领导也支持,所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