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时间日期是常之弈提议的,他们也约在週五晚上,先在附近的餐厅用餐、再散步。
他甚至提议可以接送她。
江芃颖答应了,是这段日子少数情绪比较有波澜的时候,是感谢。
常之弈如约在她下班时间抵达她公司附近,江芃颖走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似乎还稍微等了一下。
她敲敲车窗,他从假寐中醒来,甚至特地下车为她开了车门。
江芃颖不禁被他逗笑,「其实我可以自己开门。」
没关係,对方回覆,「要去的地方有一点距离,累的话可以休息。」
她礼貌地答应,又问了问能不能打开窗户,得到他的同意之后,将窗户开了半个空隙,就这样倚在床边沿路看风景、吹吹夜晚的凉风。
后来她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常之弈在抵达目的地时将她唤醒。
他选的似乎是一间景观餐厅,装潢有些简单,像古时候的客栈那样,却不简陋。
常之弈领着她向二楼走去,两人正好在窗边的位子落座,可以将一旁的山海尽收眼底。
餐厅是中式的餐厅,两个人点完餐后一桌子的菜,她其实十分怀疑两人能不能将这些菜吃完。
出乎意料的是,常之弈比起表面上看起来的还能吃。
他在吃饭的时候很安静,但很专注,看着他吃饭有种入口的是珍饈盛宴的感觉。
江芃颖边吃,边情不自禁的往窗外看。许是夜晚的关係,沙滩上的人已经不多了,有人独自慢慢的走着、也有像是情侣或一群朋友欢闹着、也有坐在野餐垫上就这样消磨不知道多久的。
偶尔常之弈会提醒她记得吃哪道菜,偶尔她随意的和常之弈搭上几句话,不知不觉间两人也将晚餐解决。
江芃颖突然想起第一次和他一起吃饭的场景,情况和现在似乎相差不多,自己的心境却和当时大有不同,「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尷尬吗?」她好奇的问。
常之弈稍微思考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江芃颖又接着问,他是不是其实和谁一起都不会尷尬。不知道为什么,她期待着自己是特别的,或许无关对象是谁,只是希望对某个人来说、自己可以是特别的。
不是像于学佑那样不明所以的特别,反而因为是常之弈、因为是对她来说总是对什么都很认真的人,才会那么希望被肯定吧。
然而常之弈并没有迎合她的期待,点点头,说了似乎是的。
她不太意外,却有些失落。
气氛突然一阵沉默,但常之弈并没有让这样的状况维持太久,很快就提议可以离开,正好也当作消食,「走吗?」
江芃颖看着先一步起身、俯视着她的常之弈,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两人可以暂时一起逃亡的感觉。
只差他没有向她伸出手。
脑中浮现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还嘲笑了下自己,果然太想谈恋爱、又因为工作上的打击太需要安慰,所以现在才会总有一些过于衝动的想法吧。
她跟在常之弈身后,原以为对方会直接向海滩走去,他却沿着店家所在的那条街直进而行。
不过江芃颖也没有打算问为什么,只是跟着他走,反正散步本来就没有目的。
谁都没有说话,而她一会儿凑近看看感兴趣的店家、一会儿抬头看看星空,要自己放空,似乎确实是舒畅很多。
他有时走着走着,突然落后,她就也放慢脚步;有时候是他太过领先,也会在意识到之后悄悄停下来,等她再次跟上。
经过一间便利商店时,常之弈问她要不要喝酒。
「你不是不能喝吗?还是等等你要让我开车?」
「你喝就好,我也可以喝别的。」
江芃颖思索了下,的确是挺需要酒。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再佐以酒精,她似乎就可以暂时放下所有的执着和烦恼、可以暂时饶恕自己。
最后她买了大罐的啤酒,常之弈好像买了汽水。
接着常之弈表示要回车上拿东西,然后他们可以前往海滩。
他搬出了一个大塑胶袋,一路走到滩边才找地方放了下来。
江芃颖默默的看着他从塑胶袋里拿出一些东西——野餐垫,还有一袋长长的包装,直到他抽出里面的东西之后,才看清原来是仙女棒。
她完全没有料想到他会准备任何散步以外的活动,于是大为震惊,「……你还特别准备这个?」
「刚好想到。」常之弈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铺好野餐垫后,又将仙女棒递给她,「要玩吗?」
江芃颖点点头,然后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他刚铺好的野餐垫上。常之弈也将其他东西放下,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一根仙女棒给了她,又点了一根给自己。
一开始,他们只是点着一根又一根的仙女棒,在海滩上慢慢的走,看着火花映在浪花上的样子。后来也不记得是谁先开始奔跑了起来,挥舞着仙女棒写字。后来两人都拿出手机,试图将挥舞仙女棒写出来的字跡拍摄起来,尝试了不少次,仙女棒也慢慢耗尽。
最后两人走得累了,就坐在野餐垫上,将剩下的仙女棒零零散散的插在沙滩上,燃尽了再换一批,塑胶袋里用罄的仙女棒越来越多。
江芃颖望着海面,馀光倒映着仙女棒的光,手里拿着刚刚还没喝完的啤酒,若有所思的样子。
本来想要开口问常之弈的年龄和职业,酒精的催化下似乎能够让她倾吐出职场上的烦恼,但想起了《晚安之后》活动方似乎还不允许公开这些个人资料。
「生活真的好累。」于是最后她吐出了这样的感叹。
常之弈轻轻啜了一口汽水,良久才开口,「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看海。」
见他没有直接回答,江芃颖反而被他的话语给吸引,转过去看他,「听海、看海……其实也没有想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好像能平静一点。」
「因为很累,还是努力的过着,这样就很好了。」他将固定在海上的视线移过来,和她对视,「你做得很好。」
她突然有点想哭。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做得好,连自己也没有。
虽然过得很糟,儘管这样也还坚持着,就已经足够好了吗?
江芃颖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便将啤酒罐向前递,常之弈也意会到了,将自己的铝罐与她碰杯。
最后,她点燃最后一根仙女棒,将闪烁的火花、啤酒,和浪花不断拍打的海面拍了下来,也将自己的苦闷定格在这一帧。
「谢谢你。」她望着常之弈,诚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