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自如、宴清河二人一前一后两相无言地走到沔水河时,天已近黄昏。
绪自如蹲在水边装水,他脑子里一团浆糊,做不了小孩模样。
他心思重到挂上了脸,装完水后,他盯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他想着,这种事情可能发生吗?也不是不可能,但他就觉古怪,不应当是这般。
绪自如蹲在水前揪自己头发,他觉得自己应该忘了些什么事情。
重生怎么会忘记很多事情?怎么会发生的事情跟自己过去经历的不一样?而宴清河又怎会性情如此?
绪自如愈想愈投入,脚下一个不稳,一头扎入了沔水河中。
时值春夏交际之际,河水不算冰凉,绪自如善水,在不小心跌落水中惊吓了片刻后,迅速活动四肢往水上浮去。
还没从水中冒头,一旁看着的宴清河也进了水里。
绪自如人小,力气不足,顺着水流往前飘了一会儿,宴清河便从后面抱住了他。
绪自如却在那一瞬间思绪纷乱,诸多乱七八糟的记忆一拥而上。
其中声音最清楚的是柳叔说的“手持女娲石,即可入三宝梦境”。
绪自如背贴着宴请温暖的胸膛,胸口擂鼓般地响动。
宴清河单手环抱着绪自如上了岸,他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向下低着水,他胸口微微起伏,素蓝的长袍已经完全湿透贴在身上,他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愈显得下颌肌肤白到透明。
绪自如也没好多少,破烂似的衣服贴在身上,微卷的头发水湿透后贴在脸颊上,他抬起头睁大了一双眼睛,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或许并不是重生,是进到了三宝梦境里。
他在何家大宅等他人给睡了近三月时间的何枕招魂,结果当天夜里突然有有魔物出现,他一不小心被缠上,最后失去了意识。
他记得自己当时人没到何枕塌前,手中也没有女娲石,他虽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入的这三宝梦境,但是这重生记忆变得这么古怪――何枕的发妻,东伯的断腿,还有一个作为何枕养子的安息。
这足以证明这绝对不是他所谓的重生。
还有面前的这个宴清河……
绪自如想到这里转头去看自己身旁的宴清河。
宴清河仍半垂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全散乱在胸前,他呼吸急促,在绪自如审视的眼光中猛地抬起了头。
他眼内布满血丝,看向绪自如的眼神带着难以形容的诡异。
绪自如被他看得脸也皱了起来,他眼神警惕,饱含审视。
宴清河用绪自如从未曾听过的嗓子开口问道:“你刚刚是想跳河吗?”
绪自如警惕地盯着他,没说话。
宴清河又道:“你不想活了吗?”
他声音不重,甚至显得轻飘飘,但绪自如就莫名觉得他话中带着一丝邪气,他压抑的呼吸中,带着一种病态沉重。
绪自如迟疑片刻,脑中十分迅速地做出了决定。
他垂下眼睛,伸手抓住了宴清河湿漉漉的衣袖,宴清河眼内的翻滚的浓雾刹时间便如同被风吹走了。
而后宴清河隔了好一会儿有些迟钝地抬起手伸手摸了摸绪自如湿漉漉的头发,哑着嗓子轻声说:“别怕。”
绪自如怀疑宴清河应该也是入梦了,且不知什么原因被魔物缠住,所以才会性情反转,时不时如精神分裂一般。
他不清楚现在宴清河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宴清河现在心里怎么想,只能把入了三宝梦境这件事压在自己心里。
他沉吟了片刻,决定先安抚宴清河的情绪:“你先带我回和善村,我跟他们道别后,再跟你离开,好不好?”他沉着脸说完,又缓了缓语气继续道,“我刚刚认识了很多新朋友,离开都没有告诉他们呢。”
宴清河这时才好像彻底恢复了平静,他伸手掐了个指诀把两人身上的水弄干。
站起来后又恢复成冷静的天极门大师兄:“好。”
他说完抱起绪自如往和善村的方向走去。
宴清河脚程快,甚至不需御剑。
绪自如一个人要走上一夜的路,他只在太阳刚落山时就已经到了。
天刚还未彻底黑下来,慈善堂院内还有几个大点的孩子在互相追跑着玩闹,嬉闹的声音十分欢快地在慈善堂院内上空飘荡着。
院内角落里,何枕的养子一边盯着疯跑玩闹的的孩子,一边手持斧头正劈着柴。
宴清河抱着绪自如走进慈善堂时,他劈柴的斧头顿了顿,直起身子直直地望了过来。
绪自如急着找何枕,没太顾得上这个劈柴的人,从宴清河怀里跳下来,伸手去抓身边跑过的一个小孩:“何伯现在在哪儿呢?”
小孩以为绪自如要跟他玩,笑哈哈的躲绪自如的手。
绪自如气得想抬手给这瓜娃子一巴掌,这孩子笑嘻嘻地跑远了还喊着“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还是在角落里劈柴的安息出声应了句:“干爹在屋内,你找他干嘛呢?”他说着往屋内一指。
绪自如闻言谢了一声,没搭腔便又一阵风似地刮进了屋内。
宴清河跟了两步没追上,想着在慈善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便也没追,他站在院内看小孩子绕在他身边跑来跑去,他心思沉,十分克制地在控制着大脑里翻滚的情绪,脸上表情就更显得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