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树魅惑地呼唤:“小夜莺,你准备好了吗?你如果不快点,今晚玫瑰就来不及开放了。”
邹良走出来,站在红玫瑰树对面。她从身边的荆棘丛里抽出一柄长剑,抵在邹良的胸口。
“来,让我听见你的歌声。”
他低沉地吟唱起来,还是开头那首歌,可邹良唱的平静极了,丝毫听不出先前悲伤的调子。
他唱着,缓缓向前走,锋利的长剑扎进他的身体,邹良的歌声开始颤抖,夹杂着痛苦的喘息。
红玫瑰树的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种非笑非哭的尖叫,叫声从耳机里钻出,钻进宋迎春脑子里。
她不断催促:“小夜莺,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夜莺,我听不见你的歌声了。”
邹良张开双臂,艰难地挺起胸膛,向前迈出一大步。
长剑刺穿他的身体,胸前炸开血浆,那片羽毛装饰滴着血,像极了一朵巨大的、绽放的花。
宋迎春知道这是演出,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可当长剑猛然抽离邹良胸口,他应声倒地的时候,宋迎春惊出了浑身冷汗,他下意识地大口吞咽,嘴里残存着油腻的面香。
红玫瑰树从华丽的袖口抽出一枝鲜花,扔在邹良身旁。他捡起玫瑰,一寸一寸爬向窗边。
刺眼的灯光聚拢在邹良身上,他浑身像是只有胳膊能动,扭曲的手臂带动着身体缓缓移动。舞台并不大,可邹良的爬行让宋迎春觉得,抵达窗口,太过漫长。
邹良在玫瑰上落下虔诚的一个吻,他伸长手臂,撑起身体,把玫瑰放在雕花的窗台前,他笑着呢喃:“你要开心啊,你得到玫瑰了。”
手臂重重摔在舞台的地板上,邹良仰面倒下。夜莺彻底死去。
后面没有邹良的戏份,宋迎春压抑的神经稍稍放松一点。他不记得那碗牛肉面,是在什么时候被自己推到一边的。面条在汤汁中膨大,变凉,不再可口,发僵发硬。宋迎春舍不得扔,攥着筷子大口进食。
话剧结束,深红色的帷幕落下。再打开,是站成一排的主演们准备谢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掺杂着喧嚣的口哨和讨论声。
邹良站在正中央,胸口还是一片血红,宋迎春看见他热切的眼睛穿过屏幕,直直地看着自己。
凉掉的牛肉块很硬,嚼得咬肌发酸,一大口吞下去,噎得喉结狠狠抖动。宋迎春“啪”地一声合上电脑,专心跟那碗牛肉面较劲。
姜锐把键盘敲到起飞,宋迎春一筷子一筷子挑开成坨的面条。姜锐骂了很多句:“傻逼!”宋迎春的餐盒也终于见了底。
宋迎春笃定,往后的一周,不,可能是一个月,他都不会再吃这家牛肉面了。
邹良的电话打过来,他走到阳台接通。快入冬了,外面很凉,宋迎春只穿了件衬衫,他摸摸口袋,很想抽烟。
“迎春……你,看完看吗?”
“看完了。”
邹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语气问他:“你看明白了吗?”
宋迎春笑得很轻:“我看懂了,你演的夜莺么,公的。”
电话那头传来邹良的笑,宋迎春也跟着笑出声音。
第24章
话剧结束后,钟原开始正式追石晓月。
石晓月脾气很糟,钟原的电话经常说着说着就被挂断,然后找邹良复述谈话内容,试图盘点出来自己哪里错了。邹良当然说不出来什么名堂,但总能保持耐心听他唠叨完。好在钟原耐心足,脸皮厚,元旦那天,石晓月终于答应,两人可以交往试试。
钟原很开心,邹良在这个过程中虽说不是军师,也是战友。钟原请邹良去吃海鲜自助,餐厅不便宜,钟原夹了一盘子刺身要吃回本。邹良不大喜欢生食,象征性地拿了几块三文鱼。
饭桌上,钟原聊起石晓月,他说石晓月太独立太要强,嫌谈恋爱麻烦,跟他之前谈的女朋友都不一样。
“她连春节都不回家。要留着申市打工,说是找了个很高级的酒店,当服务员。”钟原叹了口气,“我感觉她跟她家里人关系不好,一打电话就吵架,我撞见好几次了。”
钟原继续说:“晓月上学,家里都不给钱,她申请的贫困补助,现在一下课还去做各种兼职。话剧社也说要退了,耽误打工。”
“你说,你们都是农村出来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三文鱼蘸上芥末,勉强可以下口,邹良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来一块,听见钟原的话,放下了筷子。
钟原忙不迭解释:“良哥我没别的意思,我这嘴,就是话赶话。”
“没事,我知道。”邹良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
邹良和石晓月打交道不多,他记得排练话剧的那会,艾建秋要求高,念错台词就会摆脸色,石晓月第一次彩排被凶了一顿,散场的时候她把剧本甩到艾建秋身上:“有什么了不起,我不干了。”
石晓月转身就走,听见艾建秋在身后轻蔑地说了句:“不行就直说。”她转身回来,捡起剧本卷成筒,敲敲艾建秋的鼻尖:“你等着。”
第二天的彩排石晓月还是来了,发挥的很好,比邹良更强。排练完,石晓月又扔下剧本,走到艾建秋面前挑衅地笑开:“看见了吧,是我不想干,不是我不行。”
邹良知道艾建秋脾气古怪,没想到他还能屈能伸,石晓月前脚刚走,他后脚追就了上去,不知道磨了多久,反正红玫瑰树是不会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