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可这名合体期师叔祖显然并不掩饰自己试图给几名小辈带来压力的目的。领他们过来的弟子只是刚走进这里,双腿已经僵硬得无法前进。
项无形就在此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无空师叔祖,真是许久不见了!不知道师叔祖在洞天福地里可还习惯?大晚上的,我找两位师弟一起吃铁锅炖大鹅,于是和两位师弟一起来了。”
他这一笑鼓动胸腔,显然十分用力,也在克制自己对灵压的敬畏:“师叔祖召见来得急,明昧师弟被我劝着喝了许多酒,要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无形先替他向师叔祖道个歉!”
宁明昧在这时越过项无形的肩膀,看见了坐在远处宝座上的那名师叔祖。
清极宗人人都是美女俊男,就连这师叔祖也不例外。他看上去三十余岁模样,头发已经全白了,却竟然不束发,银白发丝于是瀑布一般落在地上,如垂枝樱花宁静柔美的枝条。
可他长眉入鬓,一双眼睛亦是细长的――漆黑眼珠像是两团冰,在眼眶里一转,向着宁明昧看来。
那一刻,宁明昧有一种自己正在被审视灵魂的感觉。
这大概不是宁明昧的错觉,因为系统说:“没事,他看你还是剑仙本人。”
“深夜叨扰实属无奈。”那师叔祖这样说着,声音远比方无隅还傲慢,听不出半点抱歉的意思,“只是我听闻我那齐师侄出去游历一趟,回来后竟是一病不起了。没办法,清极宗总是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项无形毕恭毕敬:“师叔祖说得是。”
无空真人道:“齐师侄晕得蹊跷,何况听说将铎醒了,如今是多事之秋,事情速战速决地弄清楚对谁都好。宁师侄,你说是不是?”
宁明昧推了一下眼镜:“师叔祖说得是。”
“既然如此,你说说看。”
宁明昧站在那里,将他之前说给方无隅等人的说辞又说了一遍。无非是出门游历,撞上魔修,魔修打开封印,遇见将铎,大战,齐免成受伤,又在连家昏迷这一套。
“是么?原来是为了救宁师侄。”无空真人似笑非笑,“百余年不见,宁师侄不仅嘴皮子变得利索了许多,就连外貌也变得特立独行了起来。我方才出来时,听见弟子们说,宁师侄闭关一趟出来,在清极宗中可是做了不少事。师侄在清极宗外也是,又是去瑶川城,又是去流月湖。”
这下宁明昧大概明白了。
“这院士不只是来调查的,还有看我不爽,又要利用我、又要忌惮我、还要怀疑我心怀不轨、不肯好好做一柄剑鞘,过来试探、审问和问罪的。”
而且看无空真人这个架势。宁明昧觉得,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对,可能当场就被嘎掉了。
宁明昧道:“我闭关十年,念头通达了许多。闭关出来后,我自觉身为清极宗长老,对宗门的贡献和关心不够。这一切,都是为齐师兄分忧。当年师尊还在时,常常教导我们,要厚德载物,饮水思源。苟利清极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孔子曾说过……”
无空真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无空真人冷笑一声,“宁师侄,你可知执剑长老意味着什么?”
这话寒意森森。宁明昧给出了一个普通学者在面对强者时的谦卑回答:“还请师叔祖指教。”
“以身为剑,守护清极。镇守宗中,是执剑长老的职责与本分。更何况禁地的神剑封印每十年都需要执剑长老加固一次。历代执剑长老,皆是百年如一日地守在清极宗。你出去这一趟,竟然生出这么多事端来。”无空真人忽然喝道,“宁明昧,你可知罪?”
有如千钧的重量忽然向着宁明昧倾泻而下,就连戒律司门口的弟子们都跪了一片。那一刻宁明昧明白,无空真人在向自己施压。
膝盖有些发抖,可宁明昧却反而站直了。
这时候若是跪了,从此他在清极宗,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平静地道:“弟子何罪之有?”
“你敢狡辩?”无空真人呵斥道,“看来你对清极宗早有怨言。”
宁明昧忽然在心里冷笑起来。
在场的人中,项无形不知道养剑骨的事。唯有身为执肃长老常非常知道。
从前的宁明昧,也不知道。于是他肯为清极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如今,显然无空真人已经知道宁明昧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在检查宁明昧的神魂无碍后,或许他认为宁明昧的性情大变也与宁明昧知晓了这一真相有关。
尽管宁明昧如今做的每件事,看来都是在为清极宗的发展排忧解难。可他不相信会有人对此毫无怨言。
譬如,他怀疑宁明昧想要报复清极宗。又或者,宁明昧至少坐视了齐免成的受伤。
对于无空真人这种人来说,或许齐免成也并不重要――豪宅的主人会在乎一个物管吗?但于他而言,本应用来保管宝剑的剑鞘有了自己的思想,这才是他想要打杀的。
而且谁能保证宁明昧不会带着剑骨逃走?
于是如今他与无空真人,分明是面上和气、实际都知道彼此都对各自的鬼胎心知肚明的、相互质问的关系。
既然如此,宁明昧绝对不可能跪下。
“无空师叔祖这话说得很怪。清极宗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清极宗收养我,教我剑法,又让我年纪轻轻就到了化神期,又成了执剑长老……”宁明昧把“执剑长老”四个字咬得很重,“既然如此,为何无空师叔祖猜测我对清极宗会有怨言?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