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定地倒上酒,拿着杯子走到窗前,拉开帘子。
同一秒,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
门没锁,阪田直接开门进来了,行色匆匆的,衣衫不整,连外套都没穿:“教授,出事了。”
野泽目光落在特设监狱前的火力点上,看到一个穿便装的男人敲碎玻璃,从侧窗一跃而进。
即便猜到是什么人突袭,他还是异常淡定:“中国军人。”
“躲一下吧教授。”
“不过是一群蝼蚁。”野泽微抿了口酒,“把田中班的人叫起来,正好试试毒气弹。”
“是。”
田中班的各研究员早已被动静吵醒,接到命令后便立马出动,令士兵后撤,关闭所有门窗,往侵入者方向投放毒气。
在他们的多次试验中,不出一分钟,吸入毒气的人便会窒息倒地,三分钟,就会气绝身亡。
毒气在黑夜里弥漫,四周安静极了。
田中看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便带人上前查看,刚走进浓浓的烟雾里,一把刀子插入他的胸口,紧接着,身边所有研究员相继倒下。
田中不可思议地仰望眼前同戴呼吸面罩的男人,缓缓倒了下去。
事实上,杜召他们早有准备,就等着小鬼子行阴招,放戒备。
刚才的进攻不过是探探虚实,好戏,现在才开始。
守在楼里的士兵见研究员们淹没在浓烟中,迟迟未归,刚要戴上呼吸面罩出去,一块石头砸破玻璃,外面的毒气蔓延进来。
紧接着,无数块石头同时投掷进来。
“快戴面罩!”
“快戴上面罩。”
可有人还是晚了一步,口吐白沫痛苦地倒地挣扎。
一片混乱之下,白解与几十个战士从四面八方冲了进来。
瞬间,血肉飞溅。
另一边,陈修原和孙营长带人往宿舍大楼去,准备活捉这些十恶不赦的刽子手。
麻生卫与一队士兵严守在前后门,双方对峙,持久不分胜负。
野泽还在窗边欣赏下面的枪林弹雨,他一直想奔赴战场,做一名军医,然父亲不允,要求他来后方做更重要的事。
这件事,始终是他的一个遗憾。
阪田又敲门进来,神色慌张:“教授,还是快撤离吧!敌军攻势太猛,恐怕要守不住,刚才高桥班的人来报告,监狱被破了。”
野泽放下酒杯,闭上了眼。
“教授,走吧,我们还有其他研究所,中国有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野泽缓缓睁开眼,手掐着窗台:“不能把证据留下,把青田队长叫来。”
“是。”
“等一下。”
阪田停下。
野泽静默片刻,淡淡道:“如有必要,中岛医院全体研究员,不留活口。”
阪田愣住了:“可他们——”
野泽转过身冷漠地看着他:“不能让一条活命落在敌人手里,能够准确传达吗?”
阪田背脊不禁漫上一阵寒意:“能!”
中岛院长不在,野泽就算是这里的最大负责人,不管是医生、研究员还是驻守的军队都得全权听他指挥。
他们知道用活体做实验是违反国际公约的,所以中岛医院在建设初期就考虑到各种因素,公寓与实验大楼挖有地下通道,可以直接前往。
野泽令青田队长掩护各部门研究员前往实验室,到处浇汽油、放炸'弹,用以销毁所有研究数据,掩盖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发现目标转移后,陈修原与孙营长又带人攻向实验楼。
然敌军枪火很猛,完全攻不进去。
白解还带人在前面的小楼作战,透过窗户看到后面的实验楼燃起大火:“估计鬼子想销毁证据,老邹,带人突围!”
“好,兄弟们跟我冲——”
野泽在士兵的护送下退守医院右后方的焚化室。
他还交代给阪田另外一个任务——把陈今今带出来。
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
眼看着对面就要打过来了,青田队长催促:“教授,不能再等了!”
野泽望向来路,没有回应。
“教授!”
语落,一个人影从硝烟中跑来。
野泽上前一步,却见是百合,他的表情更加阴冷下来:“阪田和惠子呢?”
“敌人闯入二楼东区了,没法救出惠子,阪田为了保护我——”说着,她就哭了起来了,“中了枪。”
野泽耷拉着眼皮,缓缓呼出一口气,轻飘飘地道:“既然他那么爱你,那你就去陪他吧。”
百合跪地央求:“教授,求求你带我走吧,你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一定听话。”
身后的青田队长再次催促:“教授,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野泽望向实验室方向,紧握住拳头,转身坐进车里,最后对百合说了句话:“为大日本帝国服务是你的荣耀,全家的荣耀,想想你曾立过的誓言。”语落,车子便开走了。
百合绝望地跪倒在地上,看着四下火光,她不知道做了俘虏会有什么下场,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战争。
可她清楚地记得,他们来中岛医院签署的保密条款中有一条:一旦暴露或是被生俘,受到惩罚的将会是他们的家人。
“彭——”
一声巨响从实验楼传来。
爆.炸了。
百合吓得捂住耳朵,无助地哭了起来,想起这段时间在医院所做的一切,想起那些无辜的中国人凄惨的模样。
战争,带给双方的到底是什么?
她忽然好想念家乡,想念父母,还有去参军打仗、多年未见的哥哥。
好怀念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和平时光啊。
百合颤抖地将野泽留下的刀子捡起来,紧紧握住刀柄,用力插进自己的腹部。
原来是这种感觉。
好痛……
那些被活生生解剖的人,会更痛吧。
百合倒了下去,望着漆黑的天空,眼泪一行行落下,浸入泥土。
对不起,我不是自愿的。
对不起。
然而这一刻,她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闭上眼睛,微微笑了起来。
再等一等,家乡的百合就开花了。
可惜,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
邬长筠在县城放完火,又来到中岛医院附近,想观察里外情况,没成想居然已经打了起来。趁日本兵注意力都在游击队身上,她从侧翼偷摸进来,混进最里面的大楼,没想到正是鬼子的实验区。
本来就一团火烧到头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在现场真实看到这些实验器材后,更是恨得心脏都快爆炸了。
甭管是日本兵还是研究员,凡是被她碰到,一个不留。
日本兵死守各个入口,外面的战士们打进不来,邬长筠潜在里面,从后偷袭,吸引鬼子火力,她边躲边打,不一会儿,子弹用光了。
两个日本兵持枪缓缓逼近。
邬长筠藏在手术室门后,从后腰抽出刀,看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
两扇门被重重踢开,日本兵对着前方就是一通扫射。
一个女护士一边尖叫一边逃窜过去,日本兵没看清楚,直接将人打成个筛子。
余音在长廊里回荡。
两个日本兵继续向前。
忽然一道黑影从侧面房间闪了出来,日本兵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折住,动弹不得。
邬长筠一个高抬腿,将人踹到墙上,夺了他手里的枪。
另一个日本兵见状,举枪对着她。
可那黑影速度太快了,完全没法瞄准。
千钧一发之时,“轰隆”一声,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邬长筠被炸得趴在地上,耳边一阵电流声经久不消,她手撑住地,想要起身,却完全动不了。
一块门板压在了她的身上。
两个日本兵,一个被掩埋在砖石木片中,另一个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枪踉踉跄跄地朝她走过去。
邬长筠半边脸都是血,使足全身劲想要推开背后的门板,胳膊都压青了,却还是白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