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她的紧张,宋知礼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她将话说完。
陈在溪揪住裙摆。日光落在表哥的眉眼上,她一怔,有些失神。
表哥自是极其优秀的。不论是相貌还是身姿,他好像处处都完美。完美到让她觉得,他这样的人,就应当像这般站在光下,并无人打扰。
心境的改变是一时的,她想同表哥接触,可心中又明白,她会给人添麻烦的。
陈在溪只好垂下眸,有些紧张地同他商量:“表哥,你可以先走吗?”
话音落下,有淡淡地风吹过耳畔,她等了片刻,想解释一句。
与此同时,从前方传来一声极冷淡“嗯 ”。
再抬眸时,只剩下表哥的背影在光下。
她看着他的身影缓缓消逝,意识到他根本不在意。
于是池塘边,又重回一开始的寂静。
“小姐!”绿罗一直等在后面,等到此刻,她有些焦急地压下声音询问:“小姐你怎么?”
陈在溪垂下头,神色也有些迷茫,“绿罗,我只是觉得,像之前那般接近表哥,不太好。”
此处开阔,若是和表哥说话被人看见,便又会给表哥带来麻烦。可是她已经给表哥添了许多麻烦了,她不想再继续。
***
北院是整个宋府最寂静的一处,沿着石板路走到高门前时,高门正巧被人推开。
白术朝眼前的人点点头,连忙上前,恭敬地说道:“表小姐,大人已经在书房等着了。”
“嗯。”陈在溪缓步上前,同他道谢:“麻烦你等我了。”
走进。
一门之隔的院内,并无什么装饰,就连高墙旁,也没有绿色点缀,整洁到有些空旷。
陈在溪不是第一次来北院,但心下还是会有些紧张。
直至穿过长廊后,面前是一扇半开着的门。
陈在溪停在门边,试着朝屋内看去。角落里的宫灯散发着柔黄的光泽,长桌前,黑色的人影沉在光下,一张脸看不清神色。
看着那道肃穆的人影,她犹豫着唤他:“表哥?”
宋知礼闻言,并未抬眸,只是冷声道:“进。”
表哥的话一向很少,陈在溪已经习惯。
只是这一次,被这样的忽视后,她感到些许不自在。
缓了会儿,她才上前。
室内的陈设不多,长桌和高柜摆在一侧,靠近以后,陈在溪先是看着眼前的椅子出神。
檀木圈椅被摆在长桌的另一边,这样的距离,使得她刚好面对着表哥,却又离他很远。
她回过神坐下,心下又浮现出几分怪异。
陈在溪没有细想,只是将手规矩地搭在膝上,就这般坐了会儿,她听见从前方传来的细碎动静。
是宋知礼抬手,放下了一叠纸张。
男声随之落下:“试着临一临。”
“好。”陈在溪点头,便将视线转移到面前的纸张上。
细腻的白纸上写了一首诗,寥寥几行字,字迹规整,笔锋凛冽,是很遒劲的字体。
这对于陈在溪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静静看了会儿,她转而拿起一旁的狼毫,试着临摹纸上的字。
室内点着线香,几丝烟雾撩撩升腾,扩散出很清雅的淡香。陈在溪呼出口气,在这样沉静的氛围中,也渐渐投入进去。
只可惜她并不是一个有毅力的人,不知道写了多少遍,陈在溪提着笔的手僵住,只感受到枯燥和疲倦。
她看着面前的小字,歪歪溜溜,和纸张上遒劲的字体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就好像越是想要临好,便越是适得其反一般。
练字是一件慢功夫,需要长期的坚持。
陈在溪一直明白,便安慰自己这很正常,她不可能只用一天的时间便将字写好。
但还是很挫败,心间笼罩着灰色阴霾,她对着眼前的大字,逐渐沮丧起来。
又不只是沮丧,还夹杂着一点其他的情绪。陈在溪想不明白,便没什么精力地往前看。
抬眼看去,表哥并未看她,只将视线落在手中的折子上。暖色烛光落在他眼眸,极寡淡。
沉静间,给人无形的压迫。
他一直如此,眉眼冷淡,就似月一般,高不可攀。
陈在溪不再看她,收回目光,她盯着眼前的大字,视线一点一点模糊起来。
室内还是寂静,只有表哥翻动书页发出的细碎声响。就这般发了会儿呆后,陈在溪试着开口打破平静。
“表哥你能帮我看看吗,我这样写可以吗?”
她终于鼓起勇气,一边询问一边将纸张调转了一个方向。
说出这话时,其实她踌躇了很久。可片刻后,她只得到很轻地一声“嗯” 。
闻言,陈在溪压在纸张上的手僵住。
表哥看也未看一眼。
思及,纤细的手指微微颤动着,她收回目光,快速将手收回。
室内更加静了,陈在溪不再多想,她铺开一张崭新的书纸,重新拿起笔写字。
只是才刚下笔,第一画便歪掉,她只好收回笔沾墨,又发现砚台中的墨只剩下浅浅一层。
墨条摆在一旁,陈在溪呼出口气,她伸去拿,手肘一转,不小心将刚放好的那只狼毫笔碰掉。
事故都是突发的,“啪嗒――”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突兀,搅乱了室内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