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思念(4)

　　「你是画好没？我脖子好痠，好像快要断掉…」林偲璇站在窗前，侧身不敢轻举乱动问着正坐在她眼前埋首于画板后的夏念宸。

　　夏念宸头也不抬地说「少来，你这鬼不是没感觉的吗？而且，是你自己坚持要做这动作的，还说什么这样比较美。」

　　「唉呀，不能动就已经要了我的命，况且我这都已经努力维持一个多小时没动，再下去我会得忧鬱症啊──」

　　夏念宸端坐起身，仔细观看眼前的画像，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收工。」

　　那句话就像是解开林偲璇不能动弹的咒语，一听到收工，林偲璇就整个人呈现大字直接向后躺倒在地上，还一边发出奇怪的哀嚎声。

　　「天啊──我的腰、我的腿、我的脖子…都不像是我的了！！！」

　　夏念宸走上前去，用脚踢了踢林偲璇「脏鬼，别躺在地上，要不要看看成果如何？」

　　林偲璇一翻身贴在夏念宸腿上，一边还逐渐向上攀爬着，试图要抓取夏念宸手中的那张画。

　　「喂──你一定要这样吗？站起来啦！很重耶你！」夏念宸企图想甩开黏在自己腿上的傢伙，拚命地甩动自己的右脚，怎知那傢伙紧紧巴住丝毫一点松动也没有。

　　夏念宸无奈只好蹲下身，将画作舖平在地上「如何？好久没画素描了，这样还算不错吧？」

　　「喔──真的不错，有抓到我的神韵，只是…」林偲璇一手指着画，转头质问夏念宸「你为什么把我画这么胖？！你看看这腰跟腿，不是应该再纤细一点吗？」

　　夏念宸略一翻白眼给林偲璇后，双手紧紧掐住林偲璇的脸颊「那我们重新再画一张，这次我帮你画个水蛇般的细腰及纤长的美腿，时间也不多不长，大概就花个至少三小时，您说好吗？」

　　林偲璇猛烈地摇头反对「不不不──我突然觉得这样穠纤合度的身型更是美好、自然，夏大师你这画得棒极了，能帮我裱框吗？这我要当传家之宝才行，不然就是糟蹋大师您的心血。」

　　「废话一堆。」

　　夏念宸松开掐紧林偲璇脸颊的双手，拿起地上林偲璇的画像「这下就准备好，下午就可以去你想起的地方问问看有没有见过或是认识你的人了。」

　　林偲璇依旧躺倒在地板上，双手揉着自己的脸颊，有力无气地回应「是…的…夏…大…师…」

　　*

　　「你确定是这边？」夏念宸一手拿着那张画，疑惑地问。

　　前方的林偲璇牵着夏念宸的手，带领夏念宸朝某地方前进中，而没能看走在后头夏念宸的眉头都皱得要连在一起了。

　　「应该就是这里！感觉好熟悉，你看左手边那间店有养隻褐色的可爱小柯基，前面右边那家老奶奶家的灰色波斯猫超慵懒的，总是动也不动地瘫在椅子上。」

　　夏念宸一句也没能详细听进林偲璇的话，只能任凭林偲璇拖着她走，因为这地方…充满太多的记忆。

　　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勇气敢独自一人踏入这区域一步，因为她怕，她怕她走进这里时，那埋藏的回忆会源源不绝地冒出，她怕下一秒浓烈的忧愁会笼罩住她，且巨大的哀伤随时会将她冲进无尽头的时光漩涡中，而身旁没有一个人能伸出隻手将她一把救出。

　　「小念宸──小念宸，你听见我说话没？」

　　一回神，林偲璇已经贴在夏念宸的眼前，呼唤着她。夏念宸推开还再持续靠近中的林偲璇「干嘛？再这样，我告你性骚扰喔！」

　　林偲璇无辜地说「因为我刚刚问你话，看你都没回应，结果才发现原来你竟然在发呆，你太神了，没想到走路竟然也能发呆！」

　　「这样就大惊小怪的，小孩子一枚啊你，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林偲璇呵呵了两声，「是是是──大师您说的是。」

　　「哼哼，知道就好。你刚刚要问我什么？」

　　林偲璇这才想起，兴奋地用手比了左前方那间咖啡店「那间店，就是那间店！」

　　夏念宸顺着林偲璇手势看过去，心想『还好，不是，不是对面那间。』

　　此时又听见，林偲璇开心不已地说「我想起我以前很常去那间咖啡店，她们家的咖啡甘醇顺口，起士蛋糕又香浓不腻还略带点清新的柠檬味，好吃极了！」

　　夏念宸自然地伸手朝林偲璇的后脑又挥打了过去「你这是在做美食评论吗？」

　　「啊──小念宸，你真的很暴力，你看看我美丽的秀发都被你打乱了！姐姐我太伤心了，呜呜呜──」只见林偲璇边装哭边朝着那家店奔跑而去。

　　夏念宸看着那身影，不自觉又笑了出来「名副其实的鬼扯。」

　　当夏念宸正要迈开步伐跟随林偲璇身后，听见后方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叫唤「念宸──」

　　那熟悉的声音始终令人无法忘怀，即使已许久未曾听见过…不过，刚那是自己的幻听吗？

　　夏念宸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多希望那仅仅只是声幻听而已，因为此时的自己尚未做好准备，她怕自己在这充满回忆的地方见了她，会陷入过往的回忆中而崩溃，但心里却仍有股期待，她有些许地期待这不是梦，因为她也有点想见她，毕竟她还是一直在思念着她…

　　在夏念宸还在内心与自己斗争时，后方确实传来「念宸──」且下一秒，那个身影已出现在自己眼前，真的是她没错。

　　看她边喘着气边笑着，还牢抓着自己的手似乎怕自己随时会跑走似的，眼前的她，头发似乎更长了些，但似乎有点凌乱，双颊也微微泛红，看得出刚刚是真的跑了一段路，为什么呢？她不敢问，也不想知道答案。

　　当夏念宸还在想着该以什么当开场白时，听见她有些不捨地说「念宸，你似乎瘦了许多。」

　　夏念宸盯了她一会，笑说「不，你才瘦了，看看你脸上都没肉了，是最近在减肥吗？」

　　她也笑了「瞧你说得夸张。没看见我手臂跟大腿粗得跟什么似的吗？」

　　「你才夸张，分明已经是纤细的身材还敢说？你没看见刚连一旁经过的年轻女孩都频频回头盯着你看吗？」

　　两人相视几秒后，便一起开怀大笑。

　　「你…」

　　听见她出声，却迟迟等不到她下文，夏念宸问「什么？」

　　她微微摇摇头，挤出一丝笑容「你是要去那家店吃你最爱的松饼吗？」

　　夏念宸此时才想起林偲璇，望看确认一下，发现林偲璇正独自一人愜意地坐在那店靠窗的位子，似乎还朝着这边观看。

　　夏念宸这才回覆她「不是，只是刚好下午跟朋友有约在对面那家咖啡店。你呢？」

　　「我是…」她正要回话时，后方传来一声呼唤她名字的声音，是一道男声。

　　夏念宸看见她眼中似乎一丝惊慌，却也带点不悦，在她想问她时，便见一位憨厚的年轻男子已跑到她的身边，边问道「你怎么跑这么快，时间快到，差不多该走了…咦？这位是？」

　　夏念宸朝着那男子，露出一抹笑容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她的旧识，我叫夏念宸。」

　　在那男子正也想对夏念宸自我介绍时，她打断了那男子，并叫他先回车上等她，表示自己有些话还想对夏念宸说。

　　见那男子走了之后，夏念宸轻声对她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呢！挺老实的样子，他对你好吗？」

　　「他不……」仅见她着急说出两个字后，便没了后续，一脸疑惑地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夏念宸觉得可能懂她的难处，轻声安慰她「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她与夏念宸两眼相对着，过了许久才说道「念宸，好久不见。」

　　那一声好久不见究竟夹带着多少的哀愁，多少的思念？夏念宸忍不住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开玩笑说「你这句应该是要在一见面时说才对，英文对话课不都是这样教的吗？」

　　听见她笑出声，双手紧紧缠绕着夏念宸的腰「哈哈──那夏老师你要当掉我了吗？」

　　「快回家好好准备，下次老师会来个突击补考，知道吗？」夏念宸拍了拍她的后背后，便松开了她，「好了，你也赶时间，快去吧！我的朋友差不多也快到了。」

　　「嗯。」她还是看着夏念宸。

　　「怎么了？」夏念宸不解问道。

　　只见她摇着头边笑了笑「没有，只是看见你太开心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你。」

　　「傻瓜，我们又不是相隔两地，下次可以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夏念宸轻敲几下她的头。

　　她呵呵笑了几声，接着低头瞧下时间「真的该走了，待会还有点事。」

　　抬起头，对着夏念宸确认说「那说好下次再约，再见。」

　　夏念宸回应道「嗯，再见。」

　　她听见夏念宸的答覆，才露出笑容，挥了挥手朝原本方向离去。

　　夏念宸也回身向她挥挥手与她道别，看着她此次逐渐远离的身影，似乎没有上次那般痛苦不已，且心中似乎有些豁达，也没想像中那样困难，这或许是林偲璇的功劳吧？夏念宸想到这，不由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