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爱格号游轮。
陈哲关上酒吧的灯光,走到外面空旷的甲板,迎着冬日微寒的海风伸了个懒腰。
随着身体各个部位的关节‘咔嗒’声,整个人都从有些疲惫的状态中舒缓了几分。
无论是悠扬的歌曲,妩媚又情色的靡靡之音,还是头顶二十四小时一沉不变的黄光,都很容易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一转眼就从正午来到了晚上。
当然,主要还是林泠姐姐让人有些乐不思蜀……
随着目光的扩散,很容易便看到了那个在甲板上异常突兀的集装箱,还有守在旁边的奈安。
说是守,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她丝毫没有摆出严阵以待的姿态,反而悠哉地靠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上,身边还放着杯插着吸管的饮料。
纯白色的裙摆从躺椅的边缘落下,又被海风轻柔卷起,像是将她托起的一簇白云,银白色的高跟鞋被放在一边,一对清秀的小脚慵懒地搭在一起,手上拿着那熟悉的ipad,不知道又再看地球上的那部作品。
来这艘游轮两天了,上面不是被法阵影响的员工,就是思想奇异的光明教,只有她才像个真正来这里旅游享受的人。
他朝着奈安的方向走了两步,期间目光一直没有太大的偏移——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自己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对架在躺椅尾部的足所吸引了……
一方面,那是她全身上下除了脸颊之外唯一露出的肌肤,清冷的冷白皮在昏暗的黄光中白的发亮,实在是过于引人瞩目。
另一方面,比起林泠可爱粉嫩的一对玉足,奈安明明个头比林泠略矮一点,但足弓与脚踝的弧线却更显得精致修长,如一枚巧夺天工的璞玉,优美的线条感让人忍不住惊叹造物主的偏颇。
没错,就是陈哲他自己。
和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一样,这是一种单纯的,无人可以拒绝的美,陈哲完全是抱着欣赏的目光在驻足远眺,甚至有一种现在就坐下来提笔作画的灵感迸发感。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可被他注视的大小姐显然不这么想,当陈哲走出酒吧不久,她就轻叹了一口气,一对雪足的足趾做出了轻佻一勾的动作,被能量带动的银色高跟便从地上飞起,套在了她的脚上。
顺便她还不咸不淡地看了陈哲一眼,那眼神里冷冷的意味,陈哲现在不需要她解释就能看懂了。
‘变态’。
他挑了挑眉,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尊敬的大小姐,当至美在眼前绽放,这宇宙众生无逃不过无法自拔的命运,这是生命对美的天然追求,而你刚刚却扼杀了我的天性,真是令人扼腕叹悲。”
他走到奈安的身边,看了一眼ipad的屏幕,里面的视频正播放着一只猫咪像人类一样,用猫爪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威士忌。
《九条命》,一个富翁变成猫的电影,他以前还看过。
对于他的‘狡辩’,奈安的回答和电影里的主角一样,只有一声平淡的:
“喵。”
不仅习惯奈安了眼神,现在连这突如其来的‘喵’都开始习惯了——这一声‘喵’的意思是:
“哦”。
感觉有点悲哀的他正想搬张椅子过来坐下,却看到奈安转过头,如墨的瞳孔看了他一眼。
“喵。”
这一声明显‘喵’带上了情绪的变化,比刚刚低沉了一些……
但很可惜,陈哲能听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了。
可奈安似乎没打算放过他,那深邃的星眸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把陈哲看得有些发虚。
“我……应该听懂吗?”
奈安转过头,眼神重新落在了ipad上面,冷冷地说道:
“外表的美丽只是一副虚无的皮囊,内心的美丽方能触及灵魂,可我如此耀眼的心灵你都无法窥探,却谎称在欣赏我的美,真是令人扼腕叹悲。你说呢?盯着别人脚看的变态神选。”
陈哲被说的有些懵,感觉自己总是跟不上奈安的脑回路。
“所以你刚刚第二声喵叫的意思是?”
奈安伸出手,指了指身边小桌上的杯子。
“红茶快没有了,帮我加点,谢谢。”
僵硬的表情出现神选同志脸上。
大小姐,不说人,如果宇宙里有哪种猫能听得懂这句话,麻烦你带过来让我膜拜一下好吗?
他无奈地拿起杯子,走到边上的露台吧台,找到没被动乱打碎的红茶,帮还在悠哉享受的大小姐添上。
拿着杯子走回到奈安身边,陈哲看到奈安嘴边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充满了捉弄人的欢愉感。
幼稚!
奈安看到他似乎暂时不准备走了,便出声道:“怎么不去找洺队,反而跑到我这来了?”
谢谢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这句话无论‘喵’多少下别人都听不懂。
“这个点她应该休息了。”
“因为暂时不用在船上伪装身份,所以不能堂而皇之地以‘老公’的身份进洺队的房间了?”
奈安摇了摇头,“不过放心,虽然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但她肯定没睡,之后你可以去找她。”
陈哲心里其实也清楚,只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洺刚刚还很有可能听到了他和林泠的声音……这让他暂时有点不知道怎么去找她。
“不过既然你都来我这了,那就把正事先说了吧。”
奈安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点下暂停按钮,将ipad放在身边的小桌上。
“接下来除了按部就班地和希腊港口接应的光明会,一起去乌克兰以外,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陈哲问道。
“那是洺队的任务,不是你的。”奈安直接否认。
陈哲疑道:“嗯?那我要做什么?”
奈安从躺椅上坐起,随着纤细的腰肢扭动,她转过身面对着陈哲,银色的高跟‘嗒嗒’地踩在了地上。
“在那群光明会的成员的眼里,光明会的教主,是可以赐予他们超脱人类的力量的高等种族。而有资格参加救赎日行动的成员,据说可以让他们获得真正‘恩赐’,完成真正的种族进化,实现飞升。”
“飞升?”
陈哲这两天和光明会接触下来,知道他们都是群为了成为所谓的更高等种族而不惜一切的疯子,但飞升这词确实没听过。
“按照光明会的教义,飞升就是成为和教主相同种族的仪式。”说着奈安伸手指了指北方,欧陆上空释放着黄光的奸奇魔域。
“据说飞升之后的人类都会去到上面那个奸奇魔域里,等待着和同样幸运的同胞共同离开地球,前往真正属于他们的家园。”
陈哲知道这肯定是奸奇骗人的把戏,什么高等种族,最多也就是变成奸奇恶魔堕入混沌。
“既然是据说,那我猜所有完成飞升仪式的人类,都从地球上消失了,致使无从考证对吧。”
“喵。”
这是肯定的意思。
还好她很快就在陈哲无语的眼神中换回了人话,“因为所谓的飞升仪式,其实只是混沌的一种活体献祭的祭祀。”
她端起桌上的红茶,平静地诉说着关乎无数人生死的秘闻。
“光明会的信徒在死亡的一瞬间才会意识到自己被骗,奸奇的欺诈自此成形,混沌的能量将被黯星核吸纳。但它们所图谋的不仅仅是如此,还记得在南美的时候,纳垢眷属召唤出来的那几头纳垢巨魔吗?”
陈哲点点头,虽然他当时在战场上只苏醒了短暂的时间,但对于那些比巨大化的星空战士,还要高大好几倍的恶魔,他自然记忆犹新。
“奸奇也能用混沌能量召唤那种巨魔?”
“也?还记得你设计的奸奇眷属里,有一个叫千变的吗,它可以随意变化为其他人的模样,而它能力的本质是‘学习’。
我可以肯定是它帮纳垢刻画的法阵,因为那些召唤出来的纳垢巨魔都是混沌魔域里真实存在的,个别几个我甚至是=在星空国过往和纳垢的战争记录里见到过,它们的躯壳是被千变学习,或者说复制过来的,再由纳垢能量填充实力。”
“嗒。”
奈安将茶杯放回桌面,用一声脆性示意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因为是仿造的,所以那些纳垢巨魔的实力比本体差距甚远。但擅长法术法阵的奸奇不一样,它们有的是办法增幅召唤阵的强度,活体祭祀就是其中之一。”
陈哲自然听懂了奈安的意思,“所以这帮奸奇准备在救赎日通过大规模的活体祭祀,召唤出一个实力1:1的混沌巨魔出来?不过……真正的混沌巨魔大概什么实力?”
奈安伸手指了指自己。
“有能和我有一战的资格。”
还得是你啊大小姐,这不就是实力和你差不多的意思吗?
“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
奈安从另一边的桌子上拿出了一叠熟悉的文件袋,放在了陈哲面前。
这流程陈哲已经很熟悉了,轻车熟路地打开袋子,拿出了里面崭新的个人资料。
“保加利亚首都索菲亚,在救赎日行动即将在乌克兰举行的情况下,近日有大量光明会信徒前往了这里并长期停留,内部消息称这里会在救赎日之前,先开启一场盛大的‘仪式’,不要小巧奸奇的胃口,他们知道现在在绝对实力上依旧不如我们,绝不会只满足于召唤一头巨魔。”
陈哲低头看着资料,首当其冲是一名意大利华裔,看上去职业是名保镖。
“奸奇要在这种大城市里召唤一头混沌巨魔出来?”
“Bingo,反正蜜萝丝也抓住了,你在这里待着也什么意义,不如去那边行动,让混沌巨魔能少一个是一个。
而且你距离你在欧盟当众出现已经好几天了,但我们星空战士依旧对奸奇毫无动作,这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所以即使你那边弄出了大动静也无所谓,动静越大,洺队这里的潜伏就越安全。”
陈哲点点头,“好,不过洺这边怎么办?用什么理由解释我不在这里,才能让光明会不起疑心?”
奈安耸耸肩,以一副无所谓的随意姿态,答道:
“不用解释啊,换个人来演陈先生不就好了。然后你就像给自己做的障眼法一样,画幅画让别人认不出来这个新的陈先生咯。”
陈哲脸色当即一板,连带着声音都生硬了几分。
“你是要找个男的过来,替我在去乌克兰的路上扮演洺的老公?”
徐来的海风吹起奈安乌黑的长发,飘荡在她尖俏的下颌。
她伸出葱玉般的纤指,勾起飞扬的发丝捋到耳后,深邃的星眸看着陈哲第一次露出不满的神情。
直到她实在有些忍不住,才捂住薄嫩的粉唇,用清新的笑意冲散了这骤然凝重的氛围。
“我们的神选大人真是霸道呢,让你出生入死的去卖命你浑然不在意,让其它男人靠近洺队长你倒是恼了,你要是堕入混沌,还真是只有可能成为色孽呢。”
说着她故意扬起了一个更灿烂的微笑,撒娇般地:
“喵~”
这是‘逗你的’的意思。
陈哲感觉自己的心情被耍的团团转,但又没法吐槽对方的恶趣味——这声喵是自从她染上猫叫怪癖后最可爱的一次,陈哲甚至怀疑她在里面施加了令人愉悦的魔法。
所以大小姐,你的心灵到底美在哪里?
他没好气道:“那你要怎么做?”
她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揶揄,“你介不介意你老婆的妹妹,来扮演你老婆的老公呢?”
“黎?”
陈哲一愣,但仔细一想,以黎那副直来直的酷酷的模样和日常生活习惯,稍微打扮一下,假扮成个男人还真能蒙混过关。
“她能来当然可以。”
这个人选他当然没意见,便低头再次看起手中的文件资料,问道:
“那我这次和谁一起行动,和你吗?”
“有空的时候我会来配合你,但我也说了,我长时间离开欧盟的视线会提高奸奇的警惕,不到万不得已不建议这么做,所以你还需要一名新同伴。”
陈哲一边听着,一边拿出了下面一份文件,上面是一个意大利富翁的千金,自己假扮的华裔男性正是受雇于她们家族……
等等。
那按照身份,这位千金岂不是自己这个保镖的女主人?
陈哲的脑海里当即探出了一张高高在上的不屑面孔,毕竟好像也就只剩下她了……
“你准备让初九过来?”
奈安带着促狭的笑,指了指陈哲手中文件,“为了让她同意伪装,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们挑选的身份。”
陈哲忍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但不得不承认,如果是当自己的主人的话,初九那八成肯定就乐意接受了……
“是是,多谢你的细心挑选,那她什么时候过来?”
奈安侧靠在椅背上,斜依着身子,脸上促狭的意味更浓了。
“这个计划我还没告诉她呢。”
?
看着陈哲满脸问号的表情,奈安笑着补充道:“虽然我们可以让洺队命令她过来,但她的性格你懂得,既然是你们两个人的行动,如果你不想她一过来就摆着张臭脸,我建议你自己给她打个电话把她喊过来。”
陈哲滞愣了片刻,有些萧瑟地摸了把脸。
这大小姐怎么天天给他出难题?
并且她还慵懒地倚在椅背上,朝着自己出声道:
“喵~”
语调被拉的长长的,这是‘加油’的意思。
陈哲觉得自己被pua了,但还是不得不拿起手机打开绿色软件,找到了那个头像就是自己自拍的王女殿下。
语音通话被接听的很快。
“呵,难得啊,和洺玩着夫妻游戏的人,居然有时间找我?什么事?”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出。
陈哲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我也想和你玩个角色扮演游戏,只能语气诚恳地说道:
“现在奸奇这边有个紧急情况,需要你过来帮个忙。”
“我为什么要来帮你?”
很有她的风格,对所谓的紧急情况毫不关心。
“这不是缺人手吗,现在暂时只有你可能抽得出空。”
“这是理由?”
在奈安看戏的笑容中,陈哲苦恼地抓了抓头,他知道初九肯定对大年三十那天,她提出她带自己来欧洲对付奸奇,却被洺否决,完了自己还在边上和稀泥一事耿耿于怀。
这时候搬出洺队长,她人肯定会来,但到时候那脸色……陈哲觉得倒霉的还是自己。
林泠暂时不在,715小队的和谐共荣只能靠他了。
“主要是我需要你,只要你肯来,有什么我能做的,要求你随便提,我一定义不容辞。”
“随便提的意思是数量不限?”
陈哲咬了咬牙,忍辱负重道:“没问题。”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听起来异常愉悦。
“噗嗤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说的。”
说完她沉吟了片刻,像是在思考具体要提什么。
“那第一件事,当我的仆人为我鞍前马后唯命是从,没有理由不可以反抗我的命令,更不能忤逆我。可以接受吗?我们的星辰神选先生?”
以奈安的耳力,电话里的声音她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资料,那意思是:
‘看吧,是不是准备的很合适?’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陈哲只能点头道:“没问题。”
初九那边笑得更欢了,连带着语气都没了以往的轻佻感。
“说吧,需要我去哪里?为了我忠实的仆人,我一定来帮忙。”
……
在和初九约好明天直接在索菲亚见后,陈哲在奈安心满意足的笑容中离开了甲板。
不仅签了卖身契当了星空王女的仆人,还好生做了一番猫咪语阅读理解,只为逗乐两个恶趣味的星空战士。
陈哲觉得这比对付什么光明会麻烦多了……
而且更麻烦的可能还在后面。
洺并不在昨夜的房间里,他是在游轮深处,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找到的她。
房间昏暗狭小,挂着一盏昏暗的黄灯,门上刻印着繁杂的纹路,屋里的长桌上,刻印着一道色孽法阵,法阵的正上方,六柄短刀正对悬在屋顶,刀锋向下对着地面。
这法阵便是潜藏的第二道色孽法阵,此时已经失去了混沌能量的加持。
陈哲从洺背后的房门走入房间内,一边观察着洺脸上的表情,一边问道:
“这是那个潜藏的色孽法阵吧?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吗?”
洺自然注意到了身后走来的陈哲,但目光一直盯着这已经失效的法阵,淡淡地回道:
“之前,蜜萝丝朝你丢出那把短刀的时候,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脑袋里有什么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就好像我曾经见过那柄短刀的一样。”
从她的语气里,陈哲倒是听不出什么异样。
“能想的起来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吗?”
洺摇了摇头,“当时只有既视感但没有清晰地画面,所以我想来找一下这座法阵,那柄短刀就是从这里孕育而生的,但看了之后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
“那有可能是你上条世界线的见过吧?”
不仅是洺,林泠也明显有模糊不清的记忆缺失,虽然到目前为止她们这些失去的记忆看上去还不太重要,但陈哲还是留个心眼之后得考虑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她们复原。
“嗯,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件事。”
洺的语气凝重了几分,“我虽然对混沌的法阵不算太了解,但这么小一个法阵,却能辐射到这艘游轮的范围,并且孕育出一柄能够短暂影响你这个星辰神选的魔刃,这法阵的难度绝对很高。
但我问了蜜萝丝,她没有隐瞒,直说了这法阵是她上船前就布置好了的,她只是加快了魔刃制造的速度。”
陈哲点了点头,明白了洺的顾虑,“你的意思是,光凭德佩一个地球人,理论上应该不可能弄出这么强的色孽法阵。”
“是。”洺接着说道:“而且这座法阵有被人破坏的痕迹。”
她看了看这间空荡荡的房间,“这种法阵想要被激活,就一定要有混沌能量的催化,但这座房间过分普通了,什么都没有。”
说着她走回到过道,指了指房门中心处的凹陷。
“就是这里应该原本有一个能量驱动的装置,不过已经被人以非常精细的手段破坏了,连我都完全看不出用的是何种方式。”
如此说来线索就断了,陈哲也只能轻叹道:“这么说来,那个德佩身后恐怕还有他人协助,只可惜那家伙现在和儿子一起去大海里喂鱼了,也没人可以问出个所以然来。”
“嗯,现在确实很难再查下去了。”
洺说着便转身离去,走向通往上方的楼梯,“我们回去吧。”
她空灵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我刚刚思绪有些杂乱,想着寻些事情做就找到了这里,暂时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之后多加注意就好,在没有新的线索前不用深究。”
陈哲点点头,踏步跟了上去。
此后便是一路无话,只有两人平缓的脚步声依次作响,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横搁在二人之间。
洺的脸上如往常一样平静,可似乎也正是这过于寻常的表情,才凝聚了这股异样的氛围。
正当陈哲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气氛的时候,反而是洺忽然停下了脚步,碧蓝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陈哲。
直到把陈哲看得有些莫名,洺才缓缓开口道:
“你怎么不说话?”
那语气非但不平静,还带上了一点质问的语调。
陈哲没想到还被反客为主了,但他也不至于傻到说自己是觉得对方心情不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四周,现在他们刚刚走到游轮中层,一片游客们休闲的区域。
“这片海叫地中海,沿海的区域有我们地球上很多有名的旅游景点,虽然现在暂时没空去,但要不要在明天登岸之前拍张照片留个纪念?”
说着他讪笑着挠了挠头,“说好了要带你看地球上更多的美景的,这次只能先在这船上凑合一下了。”
洺没有拒绝,在他的话语中欣然走向了边上的围栏。
在她的面前,海面上风平浪静,天空落下的奇光将碧蓝的海水照耀成了昏黄的色彩,显得有些寂寥和暗淡。
她转过身,面朝向陈哲,倚着栏杆淡淡地评价道:“确实不如长白山。”
“等以后太平了,带你去更好看的地方踩点。”
他举起手机,将镜头聚焦在洺无暇的容颜上。
一阵海风适时地吹来,未系扣的风衣迎风飞舞,连带着那头如墨假发也随之飘散,错乱的发丝掩住了她半边的脸颊。
她伸出手,在夕阳般的霞光中撩起纷乱的发丝,眼神始终看着陈哲的方向。
‘嚓。’
手机的屏幕定格了此刻的画面,她勾起发丝的手悬在脸前,散在半空的黑发遮掩了她的嘴唇,朦胧的意境油然而生。
陈哲对这张照片还算满意,便他走向拿给洺看。
但当洺拿起手机时,他却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笑意。
“要不再拍两张?”
洺点点头,却没有把手机还给他。
“一起吧。”
说着她抬起手臂,把手机屏幕正对着四十五度举起。
陈哲心领神会,微微弯腰,将脸凑到了她的脸边。
这一次,屏幕里的画面没有了所谓的意境,两个人的脸便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面积,几乎看不到后面的海和天空。
不过虽然一闪而逝,但洺的嘴角是有笑意的,就像手机屏幕上被定格的她一样。
在这短暂的插曲后,两人继续往上层走去。依旧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海浪静谧的浪潮声回荡在两人耳边。
但那股尴尬的气氛却自然而然地消失了,陈哲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两人回到了昨日扮演夫妻时同床共枕的房间,今天显然是不会有服务员来帮他们整理房间的,幸好陈哲在离开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还不算凌乱。
陈哲看着洺走入房间,自己停在门口没有跟进去。
“今天你也战斗了,早点休息吧。”
洺脚步停顿,半响之后,转头看着他。
“那你呢?”
“这游轮这么大,我想休息的话随便找个空闲的房间就好了。”
但洺这次毫不犹豫地回道:
“我不累。”
本来都准备好离开的陈哲被定格在了原地。
在洺片刻不移的注视中,他试探性地问道:“那……我陪你看部电影?”
在他的记忆里,洺很少像今天这样久久地注视他。
“好。”
陈哲这才踏入了房间,走向套间的客厅。
在这里看场电影不是难事,客厅里配备有完善的投影设备,甚至冰箱里还有冰好的饮料和现成的果切。
“想喝什么?这里有酒,果汁,饮料……”
洺坐在沙发上,比起昨天那个中了致幻剂之后,对陈哲呼来唤去的‘女王大人’,这时的她则默默地收拾起地上身前的茶几。
“酒就算了……”在过年之后,她就对自己现在的酒量没有任何信心了,“果汁就行。”
直到陈哲准备好一切,他们才并肩坐在沙发上,松软的质感环绕在周身,一同看着投影屏上的画面。
“这次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你选吧,和上次差不多的就行。”
洺指的上次,是他们一起在火车上,用同一副耳机看的《情书》。
有文艺感的爱情片吗……陈哲确实觉得,私底下的洺有种若有若无的文青感。
“没问题。”
房间的灯光被关闭,昏暗的客厅里瞬间安静,电影忽明忽暗的光线在两人眼中闪烁。
窗帘敞开着,照进昏黄的霞光,能看到掠过的飞鸟自天边划过。
两人的身形端坐了片刻,很快就自然而然地陷进了沙发的怀抱,彼此肩膀的距离无形间越来越近。
投影屏幕里,一名来自美国的青年在火车上邂逅了一位来自法国的女学生,故事至此展开。
这是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的开场。
洺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看电影时也一样,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屏幕。
在男主从座位上站起,走向女主的同时,陈哲从茶几上拿起一杯罐装饮料递给洺。
她无声地接过。
他又用牙签叉起一块切好的哈密瓜,递向洺。
洺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移开,她静静地注视了陈哲片刻后,没有再伸手接,而是张开红润的嘴唇含住了递过来的水果。
恍然间,陈哲觉得面前的画面被放慢了,洺的唇齿缓缓咀嚼,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每一处细节都变得更外清晰。
连电影的声响都仿若被屏蔽,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
后来他在回忆时才意识到,那是因为当时,洺的双眸一直在看着他,让他不由自主地陷进了眼眸里深邃的漩涡里。
就这样,两人昨天在这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今天在无声的默契中,吃完了茶几上的水果。
时间也在他们时不时的对视中,悄然流逝。
随着男女主角决定不留下联系方式,而是相约六个月后再次在此相遇后,黎明的朝阳浮上天空,电影走向尾声。
“哈……”
此时的时间已经是后半夜,洺打了个哈气,显得有几分疲惫。
陈哲起身整理里茶几上的餐碟,轻声道:“你现在还是正常人的身体,累的话还是要早点休息。”
这次洺没有拒绝,她站起身准备送陈哲出去。
只是当两人走到门口时,陈哲预想中,洺心中积郁的话还是说了出来:
“为什么电影里,男女主角要相约六个月后再相见?”
陈哲转过头,看到那对星眸依旧在看着自己。
“或许他们觉得,这代表着他们彼此之间的缘分吧。”
“他们不怕至此之后再无法相遇吗?”
陈哲看到洺的目光闪烁着,忽然低沉了下去。
“我无法理解……”
她的表情蓦然有些萧瑟,有些忧虑,像是天边昏黄的夕阳。
“我今天心情很乱,就像你设定的,我似乎真的不擅长理清战斗以外的思绪。”
陈哲当然看得出来洺的心情,他反而是没想到她会坦诚地说出来。
“因为蜜萝丝吗?”
“嗯。”洺没有否认,“在你被那柄短刀刺中陷入昏迷后,她在我面前亲了你。”
在陈哲的表情变得尴尬之前,她苦笑一声,像是在自嘲。
“我当时脑子就已经很乱了,但重要的不是这个,是她跟我讲了一部分,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的理由。”
她的脸上,意味难明的情绪愈发浓郁了。
“她说,上一条世界线,在我或忘记,或没注视到的角落,你是因为我才最后丧生的。”
她苦笑着摇摇头,“她说你虽然和她一样堕入色孽,但自从有一次望见我之后,就不惜一切地想要得到我,拥有我,为此不惜拉着整个色孽,不顾她的劝阻,和恐虐以及纳垢开战,直到最后战死……
这就是为什么黎她们几个尽数失踪后,我却能一个人在地球撑了一年多的原因。”
陈哲听得一愣,他虽然对所谓的上条世界线一无所知,但还是连忙提醒道:
“不对,她可能是在骗你。按照黯星核降临的时间,上一条世界线的我还没画《星空战士》,应该认不得你才对,怎么会因你而死呢?”
但洺的目光没有变化。
“可我觉得,即使你还没在漫画里设定过我,你还是会做出这种事。”
陈哲沉默了。
如果一个未曾画出过洺的自己,遇上了活生生的洺,他会怎么样?
他想了想,至少会像刚刚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主动踏出靠近对方的步伐吧。
“她气我只是被你遥遥望了一眼,就让你不惜一切地豁出全部。所以她激我让我别和你关系密切,以免重蹈覆辙害了你。”
“这不荒谬吗?理她做什么……”
“我知道她是故意气我,但刚刚我真的考虑过。”洺的语气很认真。
陈哲心底一紧,心情瞬间有些忐忑。
“然后呢?”
“嗯……然后我心情更糟糕了。”
洺耸了耸肩,明明是在说自己心情更糟糕了,表情却反倒轻快了几分,似乎在当面和陈哲说了这些后,心情一下就轻松了很多。
“可能我本质上,就不是个无私的人,我做不到因为这种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变得患得患失。”
她抬起头,和陈哲四目相对,“所以,我想试试看做一件事,能不能让我的心情变好。”
当洺抬头时,陈哲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的唇上,方才看电影时那朦胧的氛围再度将两人环绕,她唇齿张合的动作在眼前愈发清晰,放缓。
那碧蓝色的漩涡,再度让他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迟疑,紧张,“你想试什么?”
忽然,他目光里的红唇,靠近,放大,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她的胸膛。
纤细的手指捻住了他的衣襟,嘴唇上传来了一阵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像是初春的第一缕清风,吹化了他忐忑的心。
他吻过昨日的她,只是相比那充满情欲和挑逗的缠绵,这不过片刻的交合,不带任何多余的欲望,反而让他身心荡漾。
恐怕未来的很久很久,他都忘不掉这一瞬间的触感。
洺踮起的脚尖回落,白皙的脸颊上浮上了旖旎的红晕,勾起轻柔的笑意。
“明天和初九行动时记得保护好自己,我也会注意安全,不用担心。”
或许是因为今日思绪纷杂的缘故,陈哲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洺,那少女般动人的轻笑让他都被感染得像个青涩的小男生一样,显得有些局促。
“嗯我会注意的……对了,那你的心情好点了吗?”
洺后退半步,一边掩上房间的房门,一边他摆了摆手。
眉间那抹积郁的阴云尽数消散,再看不出那萧瑟的模样。
“谢谢,晚安。”
“晚安。”
当房门掩合的声音落下,陈哲站在门口,久久未从嘴上难以忘怀的触感中回过神。
他不可置信般地伸手摸了摸嘴角,直至触碰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随后忍不住扬起难以自禁的笑容,飘飘然地转身离去,在空旷上踩上愉悦的步伐。
房间里,洺脱下衣物,换上睡衣,一个人躺在床榻上。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悟了一会儿,又把被单盖在头顶深埋其中,最后又忍不住般地探了出来,拿起了床头的手机。
“刚刚那部电影,是在哪里拍的?”这条消息自然是发给陈哲的。
另一边的消息回的飞快,仿佛也在看着同一个聊天框,“那个地方叫维也纳,也在欧洲。”
“离这里远吗?”
“不算远,但这次的行程不会路过,之后有机会的话可以一起去旅游。”
“嗯,知道了,晚安。”
“晚安。”
随手按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瞬间黑暗。
刚想把手机放回去的洺动作却停顿了一下。
在手机漆黑的画面上,她看到了自己嘴角不知何时扬起,亦或者是从未落下的笑容。
她转过头看向天花板,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房间里仿佛回荡着她起伏的心跳声。
‘唉,好像真的要让那家伙赢了。’
……
第二天一早,在‘陈夫人’的建议下,快马加鞭的游轮便比原计划提前抵达了港口。
这里似乎是光明会的地盘,下面严阵以待的审判员堂而皇之地带着醒目的鸟嘴面具,正等候在岸边,大摇大摆把甲板上的集装箱运了下来。
整体过程非常顺利,在陈哲提前准备好的画的作用下,对方没有产生过多的疑虑,集装箱里浓郁的混沌能量更是童叟无欺,让他们冷漠地无视了德佩身死的消息。
不过陈哲可不会把那上千名无辜的员工也交给它们,他和奈安算准了时间,待到光明会送走集装箱之后,当地的军队就会如期而至,让他们来不及处理船上昏迷的员工。
而此时,他自己已经和洺在与光明会短暂接触后,趁着他们搬运集装箱的间隙走向了港口一个隐蔽的角落,替换他的人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
身材高挑修长的黎,穿着西装打着领带,配上那头凌厉的短发,乍看上前即使没有陈哲能力赋予的干扰,也还真是有股安能辨我是雌雄的中性美感。
黎朝着他们挥了挥手,笑道:“看起来一路上很顺利啊。”
结果她刚刚说完,就看到陈哲二话不说就向了她,那大步流星的模样,让她心里一慌,对着还在后面的姐姐朝陈哲不停使眼色。
可陈哲根本不管这些,径直走过来抱住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小情人,正当光明地在她躲闪的唇上亲了亲。
Mua~
感受着怀里帅气佳人想扭捏又忍不住一软,他不由得笑道:“你这打扮地也太帅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其实是个大美女,我都要嫉妒你了怎么办?”
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好的……”
结果陈哲直接没脸没皮地打断了她,“你只说你不会主动在你姐面前和我亲热,可我又没说我不会来找你。”
说完又在她黎的嘴上点了点,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
不过留给他们换人的时间不会太长,光明会马上就会带着装有蜜萝丝的集装箱出发,陈哲也不好耽搁,在短暂的重逢后便回头道:
“那我先走了,有紧急情况随时联络。”
身后的洺已经回到了往日清冷的模样,如果不是唇间能依稀回忆起的清香,昨夜的场景仿佛一场美好的幻梦。
“我们也会途径保加利亚,相距不远,随时可以支援。”
陈哲点点头,朝着黎也挥了挥手,“我的老婆就交给你了,拜托了!”
说罢便奔向了在不远处等候着他一起前往索菲亚的奈安。
黎板着的脸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可看到姐姐看过来的目光又因为刚刚的当众亲热有些尴尬。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话说他怎么回事?为什么今天看上去这么开心?”
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上前挽住自己妹妹的手臂。
“有件事我想问你。”
黎自然点头,“姐你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姐姐的心情也异常的好,没听说他们在游轮上干掉过奸奇眷属啊?
结果洺问的让她瞠目结舌。
“你和陈哲谈恋爱是什么感觉?”
黎奇道:“嗯?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妹妹谈恋爱我不能好奇?”
“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嗯……你让我捋捋哈……这个……”
另一边的奈安也向陈哲问出了相似的问题。
“怎么了这是?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我猜不单单是因为见到黎姐吧。”
陈哲当然不可能满大街说自己被凛冬王女主动吻了的事情。
“有一说一,一想到能和恩菲尔法特家的大小姐开启一段奇妙的探险,我的心就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奈安知道这话假的不能再假了,也不再多问,带着陈哲就走向了掩人耳目的角落,随时准备起飞离去。
“都说了,这次行动你主要的同伴不是我。”
说着她扬起一个揶揄的笑容——这个喜欢假笑的大小姐只有在这种时候笑意最浓。
“准备好从老公降格为仆人,去服侍我们的王女大人了吗?”
初九那张不屑又傲慢的面容又在脸前浮现,陈哲的心情立马就回落了下去。
比起哄好凛冬王女,这个真的王女才是实打实的挑战啊。
“如果未来有机会,记得提醒我把‘星辰神选擅长扮演各种形象’写进设定里,拜托了。”
……
早些时候。
在欧陆的某个隐秘角落,藏有一间无人能触及的房间。
这里很大又似乎很小,房间的墙壁看上去触手可及,又会在行将触碰之时,在视野中骤然远去,朝着远方无限拉伸,延长。
一瞬间,墙壁又被弹回到了眼前,伸出手的仿佛摸到了墙上的挂件,一柄精致的仿真刀,可入手处却不是金属的冰冷。
低下头,指尖上是一只蠕动的毛毛虫。
在这错乱的空间中,只有一件事物是永恒的固定的。
在房间地板的正中央,一道深蓝色的印记,左侧有火焰在羽毛上燃烧,右侧是锋利的鸟喙,中间,诡异魔眼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奸奇印记。
印记的一端,站着一小撮‘人’。
留着银色短发的成年男性,曾经在南美出现过的奸奇眷属织命,背对着印记的方向,保持着沉默。
在他的身边,是一尊身材高大机械体,全身上下都被严密的金属零件所覆盖,原本的四肢都被替换成了一截截后增的义肢,看上去仿若一头变异的人身金属蜘蛛。
只有那半张苍老的人脸,证实着他曾经还是宇宙里一个类人的生命体——奸奇眷属
“在确认父神来到欧洲之前,我做了一个梦。”
说话的声音不是来自于他们两个,而是在更靠近印记的位置,那里有一张腿脚摇摇欲坠的座椅,上面坐着的人戴着诡异的鸟嘴面具,浑身笼罩在漆黑的披风中,其姿态与光明会中的审判员一模一样。
在它的肩膀上,一只毛毛虫正在缓缓蠕动。
“我梦见一道银光,它耀眼到像是银河中的火炬,我被刺到睁不开眼,只能看到有人影在扭动着,逃窜着……”
面具里的声音,是破碎的,残缺的,犹如风中的残烛,苍老无力。
它抬起头,鸟嘴面具看向了房间的另一头,“我看到你,和你们,在银光中嘶吼,挣扎,直到在银河中消失。很可惜,这一场包含恶意的梦境,我很难过。”
另一端是一幅画,仿佛挂在墙壁,又仿佛悬在空中。
画里的色彩饱满浓郁,仿佛身临其境。
一名气质儒雅的金发帅哥,做着贵族子弟的装扮,正拿着一柄精致的剪刀,亲手裁剪着自家庄园里的花圃。
画中的男人散发着惊人的美感,嘴角勾起的笑容俘获众生,每一笔线条都将他,甚至是他手中的刀,和庄园里盛开的花束,尽数勾勒的惟妙惟俏。
一时分不清是他太过俊逸,还是这幅画的主人巧夺天工。
“送葬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
画中的金发男人仿若活物,居然抬起了头,朝着名为送葬的奸奇眷属回道:
“如果不是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然我们不是恐虐,但今天站在里,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他的声音悠扬悦耳,仿佛话剧里唯美的王子,如果对面不是阴翳的奸奇眷属,而是一群花季少女,恐怕早被他的声音勾的移不开眼了。
“毕竟,如果要在寰宇里选择一个最糟糕的合作者,除了那些无法沟通的宇宙虫族,你们奸奇绝对是不二之选。”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空余的位置,仿佛这幅画里本该还有一个人。
“我们美丽的蜜萝丝小姐可就是和你们合作一次后,连带着和我们几个都背道而驰了。”
“蜜萝丝很重要。”
残破的声音继续响起,“恐虐消亡,纳垢丧尽,她就是现在唯一一个从上条世界线里存活下来的人,我们需要她的记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烛火被吹灭了片刻。
“即使是一道残魂也可以。”
“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们当然会试图寻回这名特立独行的同伴。”
说完他捻起一朵画中的玫瑰,淡金色泽,花瓣如丝绸般薄嫩娟丽。
“这种花在地球被称为玫瑰,但比起那些大红大艳的色彩,我更喜欢这种名为香槟玫瑰的花种。”
说完他转过身,在画里的个头越来越小,渐行渐远。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几日之后,淡金色的画卷将在玫瑰的山谷绽放。皆时,既然那道银光让各位如此忌惮,不如来那座名为保加利亚的国家欣赏一下,这颗星球真正该被赋予的美景哦。”
悠扬的话音落下,不仅画中美男子消失不见,连他手中那柄剪刀和漫山遍野的花蕊都一同消失,枯萎。
整幅画瞬间变得平平无奇,黯然失色。
“诸位怎么想?是接受这些色孽的邀请搏一把,还是按部就班,维持原状?”
房间并没有就此沉积,送葬继续对着周围的同伴们说着。
“试一试又无所谓,这是我们的地盘,就算这群色孽打不赢,我们想要抽身离去还不简单吗?”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他肩膀上那条蠕动的毛毛虫,发出着随性的男生。
“老朽可以去帮忙。”织命身边的机械人形发出了AI合成的声音。
“不指望那个黎的恐虐印记还在,但如果洺只是被限制,就算加上消失的林泠,这依旧不保险。星空国的王女同样可怕,不能让她以鼎盛的姿态在救赎日出现。”
织命冷漠地附和道:
“你们随意,我不参加,总得留个人看守救赎日的事务,但比起一举带走父神,你们应该明白,更重要的事情是,我们根本不需要色孽也出现在救赎日里。”
正如刚刚那名画中美男所说,奸奇从不会对他们的合作伙伴报以同情。
腐朽座椅上的鸟嘴面具微微点头,最后转过鸟喙,死寂的双眼看向了房间的侧面。
那里有一团若隐若现的斗篷,漂浮在奸奇眷属和那副画卷的中心,不偏不倚。
“你呢?”
斗篷颤动了一下,浮动的衣摆虚无缥缈,分不清性别的嗓音沙哑传出,也看不清斗篷下究竟是否真的有人影存在。
“我得提醒你们,自诩聪明绝顶的奸奇信徒们,比起那些沉浸在自己美感的色孽,将筹码压在那团黑影上,已经让你们这些所谓的智者,沦为了倾尽所有的赌徒。”
“在你们输光全部之前,我只会做约定好的部分。”
送葬对对方的话语不置可否,既没有因为对方的冒犯动怒,也没有出言反驳。
“我们总是热衷于层层叠叠的算计,但这些行为最终会被归为计谋还是愚蠢的自欺欺人,救赎日那天自会有答案,在此之前,任何的争辩都没有意义。”
说着它阴笑一声,“还如先祝福那名王女殿下,希望她能在保加利亚留下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嗯,如果能让我看到那所谓的玫瑰在她身体上,那我愿意称赞一句色孽的艺术。”
伴随着阴森的笑声,房间里的人影逐渐消散,包括那条懒洋洋的毛毛虫。
最后只身下那道虚浮的斗篷,和忽然开口的织命。
“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斗篷摇晃了一下,仿佛那无形的主人在轻声幽叹。
“你自己检查便是。”
说完那斗篷漂浮着,飞向了织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