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库斯朋齐总觉得中国政府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样一无反顾,执意与俄国开战。虽然他还找不出什么有力的根据,可这样的念头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正在这时,敲门声急促地响了两声,一名使馆武官匆匆而进,手里拿着一份电报抄纸。不待库斯朋齐发问,这名武官便开口说道:“公使先生,库伦发来电报,中国政府军开始由察罕通古出动,向科布多开进。”
中国政府这便要动手了吗?库斯朋齐拿过电报,看了看,没别的更详细的情况报告,照旧是库伦那些王公请求俄国派兵助战的事情。
沙俄策动库伦傀儡集团宣告独立之后,库伦集团便派“使者”到科布多劝降,结果被当地爱国蒙民将其绑送官署,斩首示众。由于劝降失败,库伦当局决计出兵向科布多发动进攻。由库伦派出“俄官教练之精兵二百,杂以俄兵二十名,佐以大炮两尊,子弹十余驼”,向科布多进发。抵达后,因见守军防御严密,未敢进攻,立即派人回库伦请求增援。傀儡集团又加派“精兵”三百名,并令其“沿途多方征调,足成四千之数”。
驻科布多官员率军民坚决抵抗,并乘隙发起反击,给敌以重大杀伤,将其击退。随后,阿尔泰援军广肇骑兵营进至距科布多十余里之黑山头,与叛军三千余人遭遇,“寡不敌众,全军覆没”。库伦集团又增兵三千人,继续围攻科布多,依然未得逞。沙俄领事库斯敏斯齐鉴于城坚难下,遂致函科布多官员,要求出面“调停”,当地官员中计。被俄使骗开城门,科布多失守。
俄军和外蒙叛军侵占科布多后,便调整部署,准备向新疆阿尔泰地区进犯。由于北京政府反应迅速,一面电令阿尔泰官员“静守待援,力保疆土”,一面急电新疆的广福迅速派兵增援阿尔泰。由于广福部行动快,部署得当,接连击退了叛军的进攻,守住了察罕通古,阻挡住了叛军向新疆阿尔泰的侵略。
而察罕通古随后也就成了中国政府东西两路夹击外蒙的出发地,如今,中国军队开始出动,意味着军事准备业已完成,库斯朋齐焉能不吃惊。
还没等他做出决定,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工作人员走进屋子,急切地说道:“中国政府发布公告,政府军正式对外蒙分裂势力展开军事行动,任何国家阻挡政府军军事行动的举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而遭到毫不留情的攻击。”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库斯朋齐紧皱起眉头,在外蒙,俄国不仅有教官,更有军队,面对中国军队的进攻,该如何处置?是直接与中国军队作战,还是提供间接的帮助?
凭外蒙那些草草成军的部队,用脚想也知道他们根本无法抵挡正规军的大举进攻。何况,据情报显示,中国军队不仅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在重火力的配备上也得到了很大的加强,比之俄军也不差。再说,还有飞艇助战,听说外蒙军民视之为神物,见之即有轰散之势,跪倒叩拜,双股战栗者,更是众多。
“我去――”库斯朋齐停顿下来,他想去找中国官员,可似乎不行,中国政府已经变相切断了与俄国的外交联系,虽然他可以强行闯进去,但想来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益的答复,中国政府始终坚持外蒙是内政事务,外国无权干涉。现在出兵外蒙已经在实质进行,也就是不在乎俄国的威胁和抗议。
“我去与列国公使商讨一下。”库斯朋齐转口说道:“应该说服他们采取统一行动,一齐向中国政府施压。”
“可――”工作人员明显有些犹豫地说道:“可我们刚刚得到消息,中国政府的国务卿已经向除我国之外的各国公使及夫人发出邀请,上午十时在北京大饭店举行宴会,估计现在各国公使都不在使馆。”
库斯朋齐瞪大了眼睛,中国政府如此轻篾无礼的举动着实让他吃惊,难道俄国已经被排除在列强之外了,还是中国政府有信心与其他列强达成某种协议,彻底孤立俄国。不行,我得去参加这次宴会,无论如何也必须表达出俄国的声音。
想到这里,库斯朋齐大声对工作人员说道:“备车,马上去宴会现场,俄国被排除在外,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而且什么宴会,不过是外交谈判的代名词,如果不参加,很有可能使我国陷入某种困境之中。”
………………
事情真如库斯朋齐所想的那样吗?也对也不对,宴会还真是宴会,但外交谈判也是有的,不过这一切都在很融洽,很欢快的气氛中进行。
宴会是西式的,这样显得比较宽松和随意,而且在宴会开始时,陈文强便笑眯眯地向各国公使通报了中国军队已经开始军事行动,向西路向科布多进军的消息。他的态度是如此随便,就好象在说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一样。
各国公使反应不一,法国公使皱起了眉头,英国公使朱尔典若有所思,日本公使表情凝重,德国公使笑容满面,美国公使面带赞赏……
接下来,陈文强便成了大忙人,首先是英国公使朱尔典凑了过来,举杯说了几句闲话,便进入了正题。
“国务卿先生,中国军队进入外蒙,是否意味着和平解决已经没有希望,或者说中国政府不再接受和平解决问题的善意调停?”朱尔典很关心地问道。
陈文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中国人民是爱好和平的,如果能够和平解决,而且是按照中国政府提出的条件,我们愿意接受善意的调停。不过,显然现在不是时候,等到中国军队进入库伦,再谈和平解决也为时不晚。”
“对于俄国――中国是否要绝交宣战,或者说中国准备应对俄国的抗议和实质性的举动?”朱尔典虽然希望中国能暂时遏止俄国对于新疆和外蒙的侵占,但也不希望作为协约国一员的俄国在远东陷入大战,这将影响到欧洲的力量对比。
“谁说打仗就一定得绝交,得宣战?”陈文强别有深意地笑道:“两边都装着糊涂,闷头打不是很好。无论是打胜打败,都很容易收手。当然,如果俄国想将事态扩大,中国政府也不会示弱。而且,美德两国很支持中国政府的正义之举。当然,如果和平解决的条件成熟,到时候,我是要请公使先生出面调停的。”
朱尔典微微点了点头,陈文强话中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不与俄国彻底翻脸,将战争的强度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也就是说,中国还没有与别国结盟,充当别国的忠心打手的计划。
当然,如果俄国逼之过甚,中国很可能孤注一掷,甚至有可能多拉上几个国家,共同对抗俄国的威胁。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英国政府应该出面,进行所谓的调停。
“战争是可怕的,如果能够限定它的规模和强度,将是非常理智的事情。”朱尔典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大英帝国希望看到远东的和平,也一定会尽其所能,承担自己的国际义务。”
英国不肯无代价地承认俄国在外蒙、新疆等地享有特殊利益,极力反对把它们列入议事日程,面对俄国制造外蒙“独立”事端,又借口保护新疆领事馆,在喀什、伊犁等地大量增兵;英国深感失策,又无力扭转外蒙、新疆的局势,所以,很希望借中国政府的手遏止俄国的扩张,但又不希望因此而牵扯俄国太大的精力。毕竟俄国的主要注意力应该放在欧洲,放在德国的身上。
“我对这一点深表赞同。”陈文强说道:“俄国在外蒙事件中的表现,已经失去了充当调停人的资格。我想由英国牵头,再加上法国、德国、美国,应该能够充任这个角色。中国政府对于公正的调停,一直是抱有希望的。”
“对于国务卿先生的提议,我会慎重考虑并报告给本国政府。”朱尔典说道:“根据我们的情报,中国军队前期的空中轰炸很有效果,看来这种战术已经很成熟,并且应该引起各国的足够重视了。贵国现在应该有十艘以上的飞艇吧?”
“十二艘,在今年年底,准备扩充到二十艘。”陈文强很自豪地说道:“不仅是执行轰炸,飞艇的侦察作用也很强大,他们拍摄的一些外蒙照片,不久就后送至北京。介时,我将邀请朱尔典先生一同欣赏。”
空中拍照?这也是很新鲜的事情。朱尔典笑着接受了邀请,并表示感谢,然后别有深意地说道:“俄国道胜银行如果停止支付现金,中国政府想如何处置?”
陈文强愣了一下,反问道:“公使先生有什么好办法?”
“如果俄国道胜银行没有能力再支持下去,英国的汇丰银行愿意承担中国储户的损失,但是――”朱尔典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希望中国政府能支持汇丰银行接收道胜银行的所有业务。”
老狐狸,陈文强心中暗骂一声。别看朱尔典说得很好听,承担中国储户的损失只是拿得出来的理由,要知道俄国道胜银行可还有放贷。接收所有业务,不仅不会吃亏,还能赚上一笔,而且本身的银行业务得到了扩张,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本来这是自己计划好的事情,英国佬却想捡便宜,而且这个便宜好象又不能不给。
“当然,如果俄国道胜银行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支撑下去,对于公使先生的好意,我想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陈文强强笑着说道。
“对于新疆的开发,大英帝国同样很感兴趣。”朱尔典接着说道:“而中国政府似乎有意偏向于吸引美德两国的资本,这恐怕――”
“对于能够遵从中国政府法令法规的正当投资者,中国政府一向是欢迎的。”陈文强很郑重地说道:“对于偏向美德两国,公使先生恐怕有所误解,哪个国家提供的优惠多,条件好,我们就选择那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当然,这是很正常的。”朱尔典笑道:“但中国政府是否应该将投资项目进行公开呢,我想这样会更有利于列国政府进行选择。”
“这个建议,中国政府会考虑的。”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相信结果不会让公使先生失望的。”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朱尔典笑着走开了。
陈文强轻抚着额头,刚刚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德国公使又走了过来。
“国务卿先生,我代表德国政府对贵国的断然行动表示钦佩。”德国公使带着真诚的笑容,对陈文强说道:“并将继续对中国提供无私的帮助。”
“谢谢。”陈文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同样真诚地表示道:“我们同是受到列强压制的国家,在战争中也必将结成浓于鲜血的友谊。在外蒙事件中,贵国的支持让全体中国人都非常感激。”
“贵国的士兵非常能够吃苦耐劳,而且贵国政府在思想鼓动上也卓有成效。”德国公使说道:“我国委派的教官不止一次向我谈论过,对于贵国军队在外蒙取得胜利,我们是抱有很大信心的。”
“我对此也抱有同样的信心。”陈文强笑道。
“贵国的军队应该常驻外蒙、新疆、东北,而且要保持一定的规模,这样才能更好地维持领土的完整。”德国公使试探着问道。
陈文强点了点头,德国自然希望中国与俄国大打出手,削弱俄国的力量,也就是变相对减轻了德国东线所面临的压力。就算这个目的不能达到,德国也希望中国能在远东起到牵制俄国的作用,而在边境驻扎重兵,无疑将达到这个目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付出总要收到回报,国与国之间没有无私的友谊。
“这正是我国政府的设想。”陈文强给德国公使吃了颗定心丸,说道:“稳定是建立在军事优势之上,对此我们有清醒的认识。东北、西北、外蒙都要有相当数量的驻军进行威慑,这个目的一定要达到。”
“那么,国务卿先生对于目前的摩洛哥局势是如何看待的?”德国公使很殷切地问道。
陈文强微微眯了眯眼睛,脑海里急速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