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孩子命不好,受了自己的女儿的拖累,一生都被毁了。
大概是因为人老了,喜欢回忆曾经,又时常后悔曾经的决定,也大概是因为看到皇上,想起了曾经教他读书的那些日子。
慕凌辰看着苍老的柳太傅,颤巍巍地要行礼,连忙制止了他,他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总是拿着板子追着自己读书的太傅已经苍老成这个样子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不要告诉他,柳知默就是如今的皇后呢,下一刻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么疯狂的想法。
他没让任何人陪,提出要看一看柳知默曾经的房间,他知道以她在柳太傅心中的地位,府中一定一直都保留着她的房间。
虽然这个要求提的有些奇怪,但是皇上的话谁也无法拒绝,柳太傅拿出了自己一直保管的钥匙交给了慕凌辰。
他来到门前,锁上没有任何灰尘,看来这里是经常有人打扫的。推开门之前,他在想柳知默的房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呢,他见过她在端王府的房间,也见过她在皇宫里的房间,不知道在她还未嫁给任何人的时候,她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她平常生活在怎样的氛围里,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这个时候慕凌辰才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那么了解柳知默,他自以为是地以为她喜欢柳树,就在她住的地方周围都种柳树,他自以为是地按照自己猜想的她的喜好为她布置房间,明知道她一点都不喜欢奢华,还是忍不住把她的房间装饰的华丽无比,一直以来,他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给了她最好的,为什么她还是没有一点点心动,哪怕感动都没有,最后他累了,也生气了,干脆彼此伤害。
推开门,他走到前面的桌子前坐了一会儿,想象着曾经的她也曾坐在这里,见过某些人,说过某些话,做过一些事。这里干净整洁,简约的像她一直以来的风格,看来自己对她也不算太过误解。
只是再往里面走,看到屏风后面的房间时,慕凌辰有些惊讶了。嫩黄色的窗帘称着淡紫色的纱,梦幻的仿佛是一场梦中的场景,他慢慢走到床边,掀起床帘看到里面小巧可爱的两只红色的枕头和鹅黄色的被子,慕凌辰忍不住笑了笑,这样可爱的颜色,还真不像是他见过的那个柳知默会用的。
他放下了床帘,坐在床边的梳妆台前,打开了上面的抽屉,看得出来,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她年少时候用的东西,蝴蝶样子的耳环,慕凌辰一直以来不喜欢的那种戴上走起路来会随着步伐摇动的步摇,这种东西在抽屉里倒还不少,没想到她还喜欢这种东西,慕凌辰有些无奈,他一直以为她跟自己一样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今日见过她的房间才发现,她也曾喜欢过这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慕凌辰看了一圈,甚至还打开了衣柜,看了看她曾经穿过的衣服,那样粉嫩鲜亮的颜色,他从来没见她穿过,他印象中的她已经总是穿素雅的颜色了,他一直以为她一直都是这样的,跟她的性子一样,是淡雅素净的,从来不知道她曾经也是一个这样活泼的少女,也爱鲜艳的颜色,还爱美丽的首饰,也喜欢睡在布置的仿佛一场梦一样的床上,如果不是今日所见,他一定无法想象,她也曾有过这样的一面。
他现在大概懂了,哪个少女不曾有过怀春的年少时光,连房间都要布置的像一场梦一样,默儿也不例外,只是那些简单的也像梦一样的时光随着皇宫里的变故一去不复返了,但她还留着这些东西,一直到最后她离开柳府,想来也怀念那时候的自己吧。
他在这里坐了很久,其实也没有想太多事情,就是脑子里会自己冒出来一些场景,是他与知默小时候的场景,他们在皇宫里相遇的场景,他帮她爬上树摘帕子的场景,还有太后与皇后逼着她的姑母喝下毒药时自己躲在床下瑟瑟发抖的场景,再往后,他见她就是在端王府中了,一方小院,偏僻幽静,他不顾端王的警告跑去小院见她,那个时候,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谋划着之后的一切了,那个时候他以为只要杀了太子,杀了皇上,也杀了皇后,他的默儿就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最后却也是自己又把她关在了皇宫里,成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难怪她会恨自己。
他坐在这里很久,久到柳太傅不得不亲自进来问他是否要用晚膳。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小屋,想象着十几岁的知默,曾经也是爱玩爱闹的小女孩,大概在这间小屋里,也说过小女孩的悄悄话,他笑了笑,走出了这间屋子,叮嘱柳太傅将屋子锁好。
从他异常的举动中,柳太傅察觉了些许不对劲,但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想自己的孙女是当今的皇后,慕凌辰不说,他也就没有问,直到送他离开。
慕凌辰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皇后下葬仪式早就结束。
凤阳宫里一片萧条寂寥,皇后大葬,宫里的下人大半被遣了出去,更显得零落。
苏锦一天都没有见到皇上,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她想大概是去了与柳知默有关的地方,归根到底,他也是一个深情的人,只是造化弄人,若是柳知默一开始喜欢的是他,一定会过的更幸福。
他准了苏锦第二日离宫,顺便还许她将白芍带出宫去,只是白芍更想与青莲留在淑妃身边照顾小皇子,苏锦也觉得有一个人与青莲相互照应也好,如今知默走了,留她一个人在这皇宫中,实在太过可怜。
带白芍离宫本是知默的遗愿,若是可以,她也想让青莲离开,只是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煊儿,只能自私一次,对不起青莲了。
如今白芍既然自愿留下,慕凌辰自然不会不答应,交代好了明日一早送苏锦出宫,他便进了内殿,这几日他也留在凤阳宫中,看这样子,估计以后这里就变成皇帝的寝殿了。
临走之前苏锦想说几句话安慰一下他,但想了想,他毕竟是皇上,自己也实在没有资格安慰皇上,便还是算了。
第二日出宫的时候,青莲和白芍来送她,请她以后也常进宫来看看煊儿和他们,还带来了皇上特赐的金牌,苏锦看了看那块金牌收下了,虽然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将何去何从,还是先答应了下来。
出宫的路上,苏锦忍不住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一看外面的风景,三月风,京城还是料峭天气,冷风吹进来,苏锦忍不住打了哆嗦,只是她却不愿放下帘子,抬头看着高阔的天空,想着知默如今大概也与自己一样自由了,该为她高兴,即便是以性命为代价的自由,也还是值得高兴。
马车停在了苏锦在京城的那一方小院,好几日不回来,苏锦还真是有点想念自己这个在京城暂时安置的小家。
刚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赵大妈,她看见苏锦便开始说道:‘哎呦,苏姑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这也不说一声就离开这么长时间,可把我担心坏了。’
苏锦一边扶着银杏跳下马车,一边说道:“是我疏忽了,竟然也忘了请人送信回来,叫您跟着担心了。”
苏锦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说道。
赵大妈快走了几步到苏锦跟前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几日听说皇后薨了,我知道您是被宫里头接走的,就想着多半是与这件事有关。”
苏锦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银杏连忙说道:“赵大妈,您给姑娘烧点热水去吧,这几日姑娘疲乏坏了。”
赵大妈答应了一声便连忙去忙了。
苏锦有些疲惫地对银杏笑了笑:“还是你懂我。”
银杏扶着她走进屋子里,让她坐下,又端了茶送到她手中,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地说道:‘姑娘这几日又是伤心,又是操劳,累坏了吧。’
苏锦捧着茶杯摇了摇头:“还好,就是有点想睡。”
“要不姑娘先睡一会儿,等水开了我再叫你。”银杏说道。
苏锦点点头:“也好,你帮我铺好床,自己也去歇一会儿吧,这几日你跟着我忙前跑后的,估计也累坏了。”
银杏一边走进去帮她铺开床褥,一边说道:“我倒是还好,主要是姑娘你,我瞧着这几日脸色一直都是白的,也没什么精神,要不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苏锦慢慢地挪到床前,摇了摇头:‘算了,哪就如此娇贵了,大概是真的有些累了。’这些日子,虽然大事她都帮不上忙,但是守灵却是实实在在地跪在旁边的,几天下来,莫说是一个弱女子,就是一个青壮也受不了。
银杏刚铺好床褥,苏锦就迫不及待地一头倒了下去,银杏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难过,这些日子,姑娘真的是受罪了,这身体上的疲惫还好,主要是她也看得出来,这皇后去世的事,对姑娘的打击着实是有些大了,她虽然没说,这些日子也没什么哭过,但是那种悲切是掩饰不了的。
银杏帮着她脱了鞋袜,又帮她盖好被子,放下床帘才走了出去。
虽然这些日子她跟在姑娘身边也很劳累,但比起姑娘来到底是好得多,还有些可以偷懒的时候,她刚刚瞧着姑娘的样子总是不放心,还有,刚才姑娘往床上倒的时候,她看的清楚,不小心压到了一边的胳膊,姑娘当下就皱了眉,估计是怕自己担心,便什么也没有说。
想起那日姑娘在凤阳宫摔倒,这些日子也没有找大夫瞧过,银杏终究是有些不放心,便出去找了赵大妈,跟她打听附近可有什么好的大夫。
赵大妈正在厨房里烧热水,看到银杏进来,以为苏锦这就要热水了,连忙说道:“请姑娘再等一会儿,这就好了。”
银杏冲她摆手:“这个不急,姑娘累坏了,刚刚躺下了,我瞧着得睡一会儿呢。我来是想问问你附近可有什么靠谱的大夫,瞧着姑娘脸色不太好,想找个大夫来看看。”
赵大妈一听连忙站了起来,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哎呦,姑娘您对这里不熟,不知道哪个大夫可靠,要不您帮我看着点儿火,我去帮你叫大夫?”
银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接过了她递过来的围裙,拿出了身上的荷包递给她:“那就劳烦赵大妈了。”
她接过荷包掂了掂,笑道:“姑娘,可用不了这些。”又将荷包还给了银杏:“我先去将大夫请过来,等拿药的时候姑娘再付银子就是了。”
赵大妈离开后,水也烧开了,银杏灭了火去看看苏锦睡的怎么样,顺便给她那屋子里再添点儿炭火,虽然是三月份了,天气还是冷的很,而且前几天在凤阳宫里头,那个炭盆烧的太旺,银杏怕刚回来,姑娘有些适应不了。
结果她添完炭火去看苏锦的时候,一眼就发现她不对劲,整张脸通红地像能滴出血来一样,额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这屋子里并没有热到这种程度,银杏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滚烫,姑娘这是发烧了。
银杏一边想着还好自己已经叫赵大妈去请大夫了,一边跑去厨房打了冷水来,用冷水浸湿帕子敷在苏锦的额头上,希望这样多少能退烧。
只是她来来回回也换了十多次帕子了,姑娘的烧丝毫没退,额头依然是滚烫,赵大妈和大夫也还没有来,银杏真是着急地不得了,想着这个时候若是李公子在就好了,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带着姑娘出去找大夫。
银杏一边焦急地望着窗外,希望赵大妈赶快带着大夫回来,一边频繁地换着帕子,希望多少能起些作用。
好在赵大妈终于带着大夫赶到了,银杏从窗户里看到他们进了院子,便连忙跑出去叫大夫赶快过来看看。
大夫看她着急忙慌,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丝毫也不敢耽搁,背着药箱便跑了进来,等到进来一看才知道是发烧了,看样子确实是烧的不轻,他连忙替苏锦把脉,谁知他脸色越来越凝重,银杏就算不懂医术,也知道大夫这表情可不是什么好事,连忙问他:“大夫,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有什么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