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没有说话,继续把脉,过了一会儿才收了手摇摇头说道:“这位姑娘是悲伤过度,内火郁结,加之冷风入体,如此内外交感,一时发作起来,自然是十分厉害。”
银杏大概也就听懂了一半,但是后面他说这病十分厉害,她却是半点儿也没听错,连忙问道:“这可如何是好?大夫您可有法子治?”
“这,按说内火郁结,只需疏泄便可,只是同时冷风入体,若是不注意,只怕反而弄巧成拙,更何况这位姑娘本身底子就不好,药若是用的猛了,更怕伤了她的根本,还需待我仔细斟酌之后方能用药。”
银杏总觉得越说越严重,本来还没那么紧张的心因为大夫的一番话倒是变得越发紧张了。
赵大妈在一旁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连忙问道:“可能治好?”
她这话刚说出来,银杏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赵大妈也觉得自己的话问的唐突了,只是这大夫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又越说越严重,自己便忍不住有了这么一问,而且刚才听大夫这么说,只怕她今日就要给李公子送信了,不管能不能治好,如今苏姑娘病的这么严重,自己是一定要告知李公子的。
谁知大夫听了沉吟了半天说道:“这个不好说。”
他这一说,银杏是真的害怕了,本来觉得就是发烧而已,大概是有些严重了,毕竟姑娘这几日有些劳累了,所谓病来入山倒,估计是比寻常的感冒发烧严重一些,谁知就到了不能治的地步了,可把银杏吓了一跳,连忙追着大夫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姑娘不过是发烧而已,怎么就不能治了?’
大夫无奈:‘也没说不能治,只是这病不好治,你们家姑娘身子又弱,不敢用猛药,你待我好好斟酌一下再用药。’
银杏如今对这位大夫的话是将信将疑了,一边看着他写药方,一边心里盘算着要再去请个大夫来替姑娘瞧瞧。
这位大夫写起药方来,显见的是十分谨慎了,一个药方斟酌了半个时辰,银杏都有些不耐烦了,好容易等他写好了药方,银杏拿了药方就要去抓药,顺便再去请几个靠谱的大夫看看。
赵大妈本来想趁这个出去抓药的机会去李家的店铺走一趟将消息送出去的,谁知道银杏觉得赵大妈带来的这个大夫不靠谱,非要自己去找大夫,让她留在苏锦身边好好看着,赵大妈拗不过她,只好留了下来。
银杏先去抓了药,然后就去街上每一家看起来还算大的药铺请大夫,一路走下来找了七八个大夫,一起带了回来。
赵大妈看到眼前这些人的时候,实在有些哭笑不得,大夫们说话,总是含混不清,又有些吓人的,没想到银杏这丫头却真是被吓怕了,竟然带了这么些大夫过来,而且其中还有李家药铺的掌柜,这些可好,虽然本来自己应该去另一个店铺送消息的,但是有李公子给自己留下的凭证,也不怕他们不认自己的身份,倒是省的自己特地出去跑一趟了。
几位大夫在看到彼此的时候,寒暄着打了招呼,实在是这京城之中住在附近的大夫彼此之间都是熟识的,如今被请来给同一个人看病,彼此自然要稍微招呼一声,全彼此的面子。
几位大夫面色凝重地诊完脉,提出要商量一下,银杏自然是答应,只是却并没有让他们单独出去讨论,她想听听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结果听来听去,虽然银杏有些听不太懂,但大概还是明白了,跟第一位大夫说的也差不多,都是说姑娘底子弱,内外交感,用药须得谨慎,最后推出来的那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大夫跟银杏说的时候果然也是这一套。
银杏有些着急,直接问他们:“那不知几位大夫可有办法?”
“这办法嘛,倒也不是没有。”年纪最大的大夫捋着自己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姑娘身子弱,不敢轻易尝试。”
这治疗伤寒的法子并不难,难就难在这位姑娘欲火内结,若是先疏通,恐怕寒气深入五脏六腑,加之本就虚弱,更是雪上加霜,若是先去寒气,只怕药用了下去,内火更加郁结,反倒不好,中医向来将就双管齐下,补与疏乃互不分离,但是搁在这位姑娘身上,却不敢轻易用药了。
银杏看苏锦一直昏迷不醒,着急得很,就快给几位大夫跪下了,哭着求他们:“求求你们,想想办法救救姑娘吧。”
几位大夫看银杏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医者仁心,他们自然也想救人性命,只是病情复杂,自己医术不够,只怕贸然用药,不仅救不了性命,反倒成为催命符啊。
银杏看他们不肯说话,知道他们并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瞬间心如死灰一般。
赵大妈看了也有些不忍心,跟这位苏姑娘相处的这些日子,也大概摸清楚了她的性情,是再善良温和不过,怎么好人倒有这许多的磨难。
如今苏姑娘一病,自己与银杏都六神无主,她必须赶快把消息传给李公子
赵大妈安慰银杏:“银杏姑娘,您先别这么伤心,大夫们只说难治,并没有说不能治,姑娘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有办法的。你先照看好姑娘,我去送送几位大夫。”
银杏点头:她也觉得像姑娘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办法救治呢。
赵大妈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拉住了其中一位大夫:“李大夫,您跟我来一下。”
这位李大夫自然并不认识她,但是赵大妈却认识他,为了方便传消息给李玉书,他早就将京城中的据点告诉了赵大妈,这位李大夫是李家药铺中来的,自然也是李家人。
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想着也许是要问自己一些关于那位姑娘的病情的事,便跟着她过来了,等到看到她悄悄拿出来的李家令牌时,李大夫才恍然大悟:“您是?”
赵大妈瞧他是认得这块令牌的,便将令牌小心收了起来说道:“我这里有封信,需要您帮忙交到李公子的手里,要快。”
李大夫接过她手中的信,看了看她,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本来消息从京城送到李玉书手里怎么也要十天,但是赵大妈特意叮嘱了要快,不过七天,李玉书已经看到了信。
当时他正在李家祠堂跟几位李家的长辈商定李家分家的事,几位老太爷级别的人也是受李玉书之邀才出现在这里,过了今日,李家的事情就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他已经想好了,今天结束后,明天他就赶去京城,已经三个多月没有见到杏儿了,他想她想得快要发疯了,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一次虽然分别的久了点,但是以后自己再也不会跟她分开了,她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她再像之前一样赶自己离开,自己就算死皮赖脸地跟着也绝对不会离开半步了,只有这样想着,三个多月的分离对李玉书来说才不至于那么难捱。
但是他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京城来的信,信上说他的杏儿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李玉书匆匆看完信,就要起身离开,他的杏儿如今病重,自己一刻也不想耽搁,必须马上赶到她的身边。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站在他身后的珠儿拉住了他:“公子,老太爷在看着呢。”他虽然没有看到信的内容,但是看公子的样子就知道这信一定是从京城来的,一定是关于赵家二姑娘的。
李玉书沉默着要甩开他的手。
珠儿暗地里用力,死死地拉着李玉书:“公子,您今天不能走,咱们忙了这么久,今天请了老太爷们过来,就是做最后的分割,您这个时候走了,他们会怎么看您,以后再想请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他说的这些李玉书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他现在真的片刻也等不了,一想到他的杏儿躺在床上昏迷着,生死未卜,而自己却不能马上赶到她的身边,李玉书就懊恼地想要发疯。
珠儿继续劝他:“公子,咱们只要再等几个时辰,这件事一结束,咱们就直奔京城。”
可是几个时辰也可能发生什么变故,万一,他只是说万一,那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李玉书执意要走,珠儿死死地拉住他,两个人暗自较劲。
不是珠儿不知道苏锦对李玉书有多重要,只是李家对公子来说也是多年的心血,他眼看着他从京城回来之后三个多月,日日奔波,夜夜忙碌,终于把李家的事情料理地清清楚楚,今天只要经过了几位老太爷的首肯,公子这几个月的心血就算成功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公子这些日子的心血就因为几个时辰而付诸东流。
他们两个人的争执早就引起了上面几位老太爷的注意。
坐在正中间的那位,看向李玉书问他:“玉书,怎么了?”
他一出声,旁边几位李家的叔叔也看向李玉书。
李玉书叹了口气摇头,想了想终于说到:“按我之前说的,再拿三家店铺给二叔。”他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人问道:‘二叔没有意见吧?’
坐在旁边的人咽了咽口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纠缠,他以为不会再从李玉书那里讨到什么好处了,但是毕竟还是不死心,所以即便是几位老太爷出面,他还想最后博上一把,万一能再得点好处呢,这才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如今李玉书忽然开口说多分自己三家铺子,比他自己想的能捞到的好处还要多,哪有不同意的道理,虽然不知道这李玉书为何忽然松口,但是怕他反悔似的,他连忙答应:“呵呵,这李家的生意我也算是出过不少力,如今侄子长大了,要接手李家的生意,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是我那一份,还是该算清楚,如今既然你开口了,我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眼中精光闪了闪,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向来管的是走南闯北的生意,扬州城内的积善堂,南北货行和绸缎庄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李玉书只说再给他三家商铺,并没有说是哪三家,他这位二叔倒是精明,一下子就把扬州城内李家最赚钱的三家商铺定了下来,李玉书知道他这是狮子大开口,但是现在他没空跟他计较,他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是稳住李家的根本,虽然李家自扬州发家,但如今生意遍布全国,二叔即便再贪,也只敢觊觎扬州城内的生意,李玉书点头:“既然二叔看中的是这三家,那过几天就让他们跟您把手续办了。”
他没想到最后了自己还能占这么大便宜,连声答应着“好好好”。
李玉书终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请几位老太爷作证,在分家文书上彼此签字画押,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李玉书这边等双方把文书签好,往怀里一收,道了声抱歉便离开了,对于他行色匆匆,几位老太爷自然有些不满,但看在他给李家宗族的好处不少的份上也就忍了,他二叔如今白白多得了三家铺子,自然更懒得管他去做什么了。
李玉书连家都没回,从祠堂出来,骑上马就直奔京城。
但即便是他快马加鞭,到京城也已经是七日后了,一路上李玉书的心慌的厉害,空空的,感觉下一刻自己就要窒息。
越靠近京城,他反而越紧张,因为他也不知道在京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当他终于赶到苏锦的小院的时候,看清楚里面虽然安静,却并没有异样的时候,李玉书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死了,一会儿担心杏儿会不会就这样抛弃自己,一会儿又安慰自己,杏儿福大命大,一定不会离开自己的,那个时候,他忽然就理解了当今皇上为何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将端王侧妃立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