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不像平日清冷,低哑中带着两分危险。
魏青棠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的话和动作有多么引人误会。
她连忙放开他,一双眼睛小鹿般瞪得溜圆:“我不是……不是……”
男人蓦地逼前一步,高大身影罩下来,逼得她双腿发软,登时采取了最没出息的做法:“那个,我才想起温浔阳找我有事,先走了!”说完拔腿就跑。云殊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墨眸愈发深邃,他望望自己手臂,那里还残留着少女的温度……唇角勾起,一声轻笑意味不明,“不急,来日方长。”
……
接下来的两天,魏青棠像耗子躲猫一样躲着云殊。
但好在朝中事忙,他也无瑕理她,每次淡淡看她眼便离开。
这两天魏青棠没事便去找温家姐弟,温娘子的身体有了起色,面色日渐红润不说,腹部也有了微微的隆起。
魏青棠打趣道:“看来秦老爷子的药真管用,不仅治病,还能养胎。”
温娘子面色微红:“王妃又拿我寻开心……”
温浔阳在外面练武出了一身汗,刚走进来听见这话,也顾不得擦汗说道:“魏姐姐,那个老神医的医术是很高,但他每次看我姐的眼神都怪吓人的,还有他说过的话,这老神医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温娘子责道:“浔阳,你怎么能这样说救命恩人。”
温浔阳委屈地缩缩脖子,魏青棠道:“没关系,老神医的性情是有些……异于常人。对了,他和你们说什么了?”
有她撑腰,温浔阳顿时一股脑全说了:“他说我姐姐的病要是不好这么快就好了,还说要不我们再病他个三五次,最好是半死不活,留口气也行……魏姐姐你听,这哪里是神医说得话嘛!”
魏青棠扑哧一声笑出来。
那天秦易儒救了温娘子,得到云殊库房一个月的使用权,她下来找秦恒问了,那库房里的全是名贵药材,什么千年血珊瑚、凤凰尾之类的,可遇不可求。秦易儒是尝到甜头了,这才会冒出些怪话。
她简单解释了下,瞧着两人心情不错才问了句:“对了,林慕寒……你还是不肯见他吗?”
提起这个人,温娘子笑容瞬间淡了。
温浔阳翻了个白眼:“当然不肯见啊!就是他属癞皮狗的,怎么撵都不走,成日在屋外站着,看着心烦!”
魏青棠见状不再提了,转又说些别的话。
从屋里出来,果然看见林慕寒守在门口。
见是她,冷毅汉子有些局促:“郡……郡主。”他一时还未改口,魏青棠也没纠正,仔细看他眼,几天没见,这人倒似更消瘦了,脸上生出淡淡胡茬,看着寂寥又落拓。
魏青棠轻叹一声:“你跟我来。”
二人走出院子来到后园一株树下。
魏青棠道:“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林慕寒大是感激,想了很多话,最后轻轻问了句:“她还好吗?”
问世间情为何物,打死魏青棠也想不到这个平日一板一眼恨不得把规矩刻在脑门上的男人会有今天。
“还好,有秦老神医出手,她和孩子都没事。”
林慕寒神色一松,脸上终于露出笑意:“那就好、那就好。”他退后半步,朝着魏青棠深深一躬,“多谢郡主,我没什么想问的了。”
魏青棠有些奇怪:“你不再问问别的?比如她有没有说起你,又说过些什么话?”
林慕寒一愣,摇头:“不必了,只要知道她平安,那就够了。”
见到男人一副落寞隐忍的样子,魏青棠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她道:“林慕寒,你同温姐姐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我也有一句话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
林慕寒正色道:“郡主救了若华,便是林某的恩人。您想问什么便问,我绝无半句虚言。”
魏青棠道:“好,我问你,当初你灭温家满门,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魏九指使。”
闻言,林慕寒神色顿凝。
一炷香后他慢慢道:“并无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若是老贼……魏九指使,你不过受他蒙蔽,充其量算个杀人工具。这其中分量天差地别,你不与温姐姐说清楚,她又如何原谅你?”
林慕寒看着她,低笑了声:“原谅?郡主,无论是谁下的命令,她的父母终死在我剑下。这一点无法改变,试问她要如何原谅我?”
魏青棠语塞,只道:“那你可以将功补过啊!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魏九,你可以杀了他――”
话语未完,林慕寒断然道:“绝不可能!”
他神色一凛,郑重道:“督公对我有收养之恩、教导之德,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林慕寒。我为了若华背叛他已是不忠,你要杀他,断不可能!”
魏青棠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他都要杀你了,你还不还手吗?”
林慕寒道:“我的命是督公救的,他要取回也是理所当然。”
魏青棠简直被气笑了,见过愚忠的,没见过这么榆木疙瘩,魏九哪儿是要救他,分明就是在利用他,把他培养成一把杀敌工具,在他没有利用价值时又会毫不犹豫地抹去。
上辈子她是这样,林慕寒也是,偏偏这人脑袋跟驴踢了一样,这么犟。
“好、好,那你去效忠你的督公吧,温姐姐和她的孩子我自会好好照顾!”
这么一句激他的话,偏生林慕寒半点没听出来。
他退后半步,沉声道:“如此,多谢郡主。”说完一揖到地,颇有托孤之意。
魏青棠被气得脑门疼,袖子一摆扬长而去。
林慕寒定定站了会儿:“出来吧。”
一个娇小身影从树后闪出来,带着惊讶之色。
林慕寒伸出手:“你上次说得我想清楚了,我这条命是督公救的,他要收回去理所应当,把药给我吧。”
那娇小人影顿了顿,小声道:“你可要保密,不能说是我拿给你的……”
林慕寒神情恹恹地摆摆手:“我答应,快拿来。”
那人从袖子里飞快摸出一个瓷瓶扔给他。
林慕寒压根没看是什么,仰头吞下,预料中的死亡没有到来。他看向那人,那人道:“给我药的人说了,这药一时半会儿不会发作,说是念在你这么多功劳的份上,想见什么人就去见他最后一面。”
林慕寒一呆。
最后一面?
脑海中浮起一张温柔的脸庞,他愣了片刻,轻念:“若华……”
纠缠了十年,他也的确该去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