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末将请命率部冲阵!”
这一见王世充要撤兵回营,始终策马屹立在张君武身后的罗士信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紧着上前一步,朗声请命道。
“不急,传朕旨意:中军骑军随朕压住阵脚,各部徐徐后撤!”
此际以骑兵冲阵的话,固然可得一胜,可面对着如此多的弓箭手之威胁,己方的战损也自断然小不到哪去,再者,敌军离大营近在咫尺,就算被击溃了,也可以依靠大营里部署着的大批弓箭手之协助退回营中,华军要想全歼出击的郑军,根本没丝毫的可能,在这等情形下,张君武自是不愿以大量骑兵的折损去换取一场看似漂亮实则无太多收获的胜利。
“呜,呜呜,呜呜……”
随着张君武一声令下,华军中军处立马便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旋即便见华军各部也开始了徐徐后撤,唯有中军处的八千精锐骑兵依旧稳稳屹立着不动,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同样在撤军中的郑军主力……
“援兵须臾必至,顶住了,给我杀,死战不退!”
就在对峙的两军主力开始各自撤兵之际,被六万余郑军四面狂攻不休的尉迟恭所部已处在了岌岌可危的状态之中――八门金锁阵虽是神妙,又有着尉迟恭所部骑军四下策应,可架不住郑军兵力雄厚,攻击之势一浪高过一浪,又不时地以弩车轰击华军的方阵,大战了近半个时辰下来,折损渐重,华军已很难再维持住严整之阵型了,到了此时,尉迟恭也自没甚法子好想了的,只能是一边疯狂地冲杀着,一边声嘶力竭地狂吼着,以此来鼓起手下将士血战到底之勇气。
“全军突击,杀啊!”
尉迟恭倒是没说错,援兵确实很快便到了,就在八门金锁阵告破之际,西面大道上烟尘滚滚大起中,浑干已率手下两万五千将士赶到了战场,但听浑干一声大吼之下,全军有若一把尖刀般狠狠地扎进了乱军丛中,当即便杀得陈智略所部死伤惨重不已,郑军原本汹汹的围攻之势顿时崩溃了去,无数的乱兵四下就有若无头苍蝇般四下乱窜。
“撤,快撤!”
这一见情形不对,单雄信可就顾不得去救陈智略所部了,一摆手中的长马槊,领着手下将士转身便往新安方向急撤。
“追上去,休走了贼军,给我杀啊!”
一见单雄信要逃,先前被打得狼狈不堪的尉迟恭自是不肯放过,驱兵便追杀了上去,只是这会儿战场上大乱一片,尉迟恭虽是率骑军拼死冲杀,阵斩不少,可短时间里也自无法追上一路狂逃的单雄信所部主力。
“单老儿哪里走,留下头来!”
单雄信以壮士断腕的勇气丢下了近半的部队,只率残存的两千五百余骑兵以及近两万的步兵拼命地沿着大道向新安狂逃,眼瞅着就将逃出生天之际,却见右边平川上烟尘滚滚大起中,一彪为数多达五千的骑军正自疯狂冲来,为首一员年轻小将赫然正是文仲明,但听其厉声暴怒中,纵马如飞般地便斜刺里向单雄信冲杀了过去。
“骑军跟我来,挡住贼军,步军不得恋战,急速撤退!”
这一见斜刺里杀来的华军骑兵并不算多,为首大将又是个年轻小将,尽管处在败逃之中,单雄信也自不以为意,紧着咆哮了一嗓子,便率手下骑军转向迎上了前去。
“杀!”
文仲明确实是年轻,不过二十岁而已,面白无须,看着就像是一白面书生一般,可实际上却是华军中有数的战将,尽管不及罗士信、秦琼等人那般绝世无敌,却也足以跟程咬金一较高下,此际见得单雄信奔腾而来,不单不惊,反倒是起了阵斩此獠之心,但见其纵马如飞般地便冲出了骑阵,迎向了同样高速冲来的单雄信,于两马将将相交之际,一声大吼,率先一枪有若奔雷般直取单雄信的胸膛。
“找死!”
单雄信一向自恃勇武,无论在瓦岗军中还是在郑军中,都是位列第一的勇将,却不曾想连着在尉迟恭手下败了两阵,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一见文仲明这等年轻后辈也敢在他面前抢先出枪,登时便被气得个瞠目欲裂,一声怒啸之下,手中的长马槊已猛然挥击了出去,打算在荡开文仲明的来招之同时,顺势一枪结果了文仲明的性命。
“铛!”
单雄信盛怒之下的一枪固然威猛,然则文仲明却丝毫不惧,不单不变招避让,反倒是猛加了一把力,毫无顾忌地便与单雄信来了个以硬碰硬,但听一声巨响过后,文仲明的身子固然是被震得向后一仰,可单雄信却更是不济,身子歪斜的同时,被尉迟恭伤着的内腑再度受震不轻,一口血没能憋住,登时便狂喷了出来。
“啊哈!”
文仲明年轻,反应自是相当之敏捷,尽管重心有所失衡,可在两马即将交错而过之际,还是强行扭腰调整了过来,待得见单雄信口喷鲜血,自是不肯错过这等阵斩强敌的大好机会,但听文仲明一声断喝之下,双臂猛然一收再一送,又是一枪从侧面刺向了单雄信的肋部。
“铛!”
尽管再度受了震伤,可单雄信到底是战阵老手,哪怕身体的重心尚未调整到位,也并未因此乱了分寸,待得见文仲明枪到,双臂猛然一横,再往上用力一举,一招“举火烧天”便已将文仲明刺过来的枪势挡了开去,到了此时,双方都已来不及再次出招了,只能是各自纵马杀进了乱军之中。
“跟我来,再冲!”
两支骑军疯狂对冲之下,兵力本就较少的郑军一方登时便吃了个暴亏,当场战死两百余骑,而反观华军一方则仅仅只有五十骑不到的战损,毫无疑问,再多来几个回合的话,郑军一方怕是连骨头渣都剩不下了,在这等情形下,文仲明自是不急于去追杀狼狈逃窜的郑军步军,而是率手下骑军在远处打马盘旋而归,再度冲向了仓促集结起来的郑军骑军。
“今日一战,除死方休,跟我来,死战到底!”
单雄信伤上加伤之下,战力已是大打折扣了去,然则为了掩护己方步军的撤退,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再度率部发起了反冲锋,力求将文仲明所部拖在此地。
对冲,再对冲,两支骑军都已打出了火气,不断地对冲硬碰着,每一回合都有数量不等的双方骑兵惨嚎着跌落马下,双方的伤亡也自都不小,当然了,吃亏的总是郑军一方,可纵使如此,单雄信也不曾有丝毫的退缩,不断地驱兵死战着,硬是以弱势兵力死死地缠住了文仲明所部……
“快,全军都有了,跟朕来,从后营撤!”
郑军渑池大营中,已然撤回到了营中的王世充并未回中军大帐,也不曾解散兵马,而是藏身在营前的军卒之中,一直紧张地关注着对面华军的撤兵行动,待得见华军主力都已陆续回到了大营,而始终压着阵脚的华军羽林军骑兵也在张君武的统带下,开始掉头回撤,王世充紧着便奔到了亲卫队中,一哈腰,翻身上了马背,挥手间,便已下了道将令,旋即便策马领着亲卫队率先往后营方向狂奔了去。
“士信,可想战否?”
张君武率羽林军骑兵一路缓缓后撤,始终都不曾回头去看一下郑军大营,也不曾有甚言语,直到渐渐行进自家大营之际,却突然一回身,笑呵呵地看着闷闷不乐的罗士信,语带戏谑意味地发问了一句道。
“啊……”
一听张君武此言蹊跷,罗士信登时便傻愣住了,没旁的,大军都已撤回了营中,哪还有甚仗可打来着。
“呵,士信若是不愿去,那就朕亲自去送王老儿一趟好了。”
张君武并未急着解释根由,而是笑着调侃了罗士信一把。
“君有事,臣自当效劳,还请陛下下令,末将愿率部前去破贼!”
这都已半年多没能上阵了,罗士信早已是憋得心痒难搔了的,这会儿一听真有仗可打,哪肯错过了去,紧着便昂然表了态。
“嗯,士信这马屁拍得甚响,朕就生受了,呵呵,如今那王老儿一准已率部从后营逃窜而出了,士信可带此处八千羽林军追将上去,当可得一大胜,只是有一条却须得记住,且饶过王世充一条狗命,只剪除其羽翼即可,朕还等着用此獠去钓窦建德那厮,休要杀得性起,忘了朕的嘱托。”
张君武一向视罗士信为亲弟弟,有大功劳的事儿自然是第一个便会想到其,当然了,在准其出征之际,也自没忘了仔细地叮嘱了其一番。
“末将遵旨!”
这一听张君武都已将不能击杀王世充的原因说得如此分明了,罗士信自是不敢稍有大意,恭谨地应了诺,而后便即一拧马首,厉声断喝了一嗓子,率手下八千羽林军骑兵飞快地便又冲出了大营,风驰电掣般地便向新安方向狂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