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您万不可如此悲观啊,臣已从中华帝国皇帝陛下处得了准信,其愿与我突厥汗国会盟,结为兄弟友邦,永世和睦……”
这一见处罗可汗如此悲伤,执失思力的心顿时便是一疼,赶忙便跪直了身子,满脸恳切之色地宽慰了其一番。
“什么?你再说一遍!”
处罗可汗本都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万万没想到执失思力居然说张君武打算跟突厥结盟,一时间还真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还没等执失思力将话说完呢,便已是惊诧莫名地惊呼了一嗓子。
“可汗明鉴,臣在离开南军大营前,帝国皇帝陛下曾召了臣去,于席间明确表示愿与我突厥汗国歃血为盟,并恭送可汗回国,只是提出了三个条件,一是……”
执失思力一点都不奇怪处罗可汗的惊诧之表现,实际上,就连他自己都已进了朔州城了,兀自还在晕眩之中,一切只因张君武开出的结盟条件实在是太优厚了些,优厚到令执失思力都有些不敢相信此事为真之地步,若不是考虑到华军拿下朔州城根本无须费多大的力气,执失思力都不免会疑心华军是不是打算假和谈以懈怠金帐狼骑之战意了的。
“就这?”
果然不出执失思力所料,耐着性子听完了张君武开出的条件之后,处罗可汗脸上已满满皆是狐疑之色,显然不以为事情会是如此之简单。
“回可汗的话,帝国皇帝陛下就是这么说的。”
事关紧要,在处罗可汗没问根由之前,执失思力自是不敢胡乱进言,也就只能是就事论事地给出了答复。
“唔……南蛮子素来狡猾,依你看来,个中会否有诈?”
若仅仅只有这么三个无关紧要的条件,处罗可汗自是乐意跟张君武和谈上一番,不管结盟是真是假,能活着回归草原才是最关键之所在,只是他又不敢确定张君武的诚意到底有多高,万一要是被骗出了城去,那后果须不是好耍的。
“应是不会,不瞒可汗,臣在回城前,便已跟阿斯礼瑟、古摩多雷等回纥、拔野古部将领谈过了,据他们所言,我军派去各城劫掠之部队皆已战败,大多都已逃回草原去了,如今朔州已是孤城,以南军之强悍战力,破城而入应非难事,依臣看来,帝国皇帝陛下应不致于在结盟一事上弄虚作假才是。”
执失思力一开始也有着与处罗可汗同样的疑惑,可在通盘思索过之后,便即认定华军根本没必要耍这等花招,真想拿下朔州城,也不过弹指间事而已。
“哼,一群废物,朕回去后,断饶不了那帮蠢货!”
这一听己方二十余万大军居然就这么输得连遮羞的内裤都没剩下,处罗可汗当即便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忍不住便骂了一嗓子,只是骂归骂,这当口上,他也自拿手下那帮混账将领没辙,发泄了几句之后,也只能是再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照尔这般说法,那张家小儿是真打算跟我突厥结盟了,他就不怕本可汗回去后再起大军前来复仇么?”
“可汗明鉴,臣以为帝国皇帝陛下之所以愿跟我突厥结盟,用心恐只有一个,那便是借此稳住西北,以求全力荡平中原诸雄罢了。”
执失思力饱读汉文史书,对儒家思想有着深入的了解,正因为此,在整个汗庭中,执失思力便是最了解中原政权之人,对于张君武要求结盟的心思,自是能把握到几分。
“嘿,当真好算计,哼,本可汗偏不如他的意,结盟便结盟,回头本可汗不认又如何!”
身为突厥帝王,处罗可汗自是不愿见到中原再次一统,道理很简单,中原政权弱小时,草原霸主方可为所欲为,而一旦中原政权强大起来后,那便是草原帝国的末日,这一点,从汉灭匈奴便可知根底了的,一念及此,处罗可汗便即起了虚与委蛇之心思。
“不可,此事万不能如此,可汗初登大宝,国中尚未稳固,此番失利而归,臣恐汗庭会有变乱,此时若是再交恶中华帝国,一来有失诚信,二来也恐战端再起,依臣看来,纵使要坏盟,也须得数年之经营方可,还请可汗谨慎行事啊。”
执失思力当然也不愿见到中华帝国强盛起来,奈何眼下突厥内部并不稳固,失利一次还可接受,倘若一败再败,处罗可汗的汗位怕就要坐不稳了,有鉴于此,他自是不敢真让处罗可汗任性胡为了去。
“罢了,此事再议好了,那张家小儿既是要结盟,那就结盟也罢,尔且再辛苦一趟,将结盟之具体事宜尽快落实下来,这朔州城,本可汗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的。”
处罗可汗说要坏盟其实不过只是气话而已,眼下的他根本没资格跟张君武讲条件,哪怕城下之盟极为的屈辱,他也自不得不先应将下来,至于日后怎么办,那也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的。
“可汗圣明,臣这就出城去。”
被人围困在孤城中的滋味自是不好受得很,执失思力也自不愿此事久拖不决,而今一听处罗可汗已然有所决断,他自是不会有甚异议,紧着应诺之余,匆匆便退下了堂去,再度出城去了华军大营……
和谈的进展很快,在双方都有着和平诚意的情况下,仅仅只花了一天的时间而已,双方便已达成了共识,并草签了份看得过眼的和平协议,并约定于八月二十二日在朔州城外歃血为盟,在此之前,华军撤围,并将大营后撤五里,对此,张君武也表示同意,并于八月二十日全军撤围,而处罗可汗也不曾趁机率部远遁,反倒是就此打开了朔州四门,任由城中百姓自由出入,双方都表现出了十足十的诚意。
“全军止步!”
“止步,列阵!”
……
会盟的祭坛设在了朔州东城门外四里处,无论离华军大营还是离朔州城,都是一样的距离,八月二十二日辰时,按事先之约定,双方各率一千骑兵赶去盟约会场,在距离祭坛还有百步之距时,张君武与处罗可汗几乎同时勒住了手下兵马,两军遥遥相对间,却见张君武毫无顾忌地翻身下了马背,独自一人施施然地向祭坛处行了去,一见及此,处罗可汗也自不肯示弱,同样也下了马,迎着张君武便行了过去。
“来的可是处罗可汗么,在下张君武在此有礼了。”
尽管不曾见过处罗可汗的面,可一见对面走来了名红脸壮汉,张君武便知来的一准便是处罗可汗本人,这便笑着一拱手,很是和煦地招呼了一声,浑然不曾有半点胜利者的傲气,有的只是一派的温文尔雅。
“帝国皇帝陛下客气了,某便是俟利弗设(处罗可汗的本名)。”
处罗可汗在没登基前号称突厥贤王,并非是下头人等的吹捧,而是确有几分真本事的,旁的本领不好说,对汉文还是有所知晓的,一口汉语也自颇见流利,只是口音上却不免显得有些生硬。
“久仰了,今日朕能与可汗在此歃血为盟,实贵我两国之幸事也,可汗,请!”
张君武早已从执失思力处得知处罗可汗懂汉文,故而对其用汉语跟自己打招呼,也自不会感到有甚奇怪,笑容满面地寒暄了一番之后,这才一摆手,客气地发出了邀请。
“帝国皇帝陛下,请!”
处罗可汗同样不曾见过张君武本人,可却没少听闻有关张君武的各种传闻,本以为张君武能征善战,应是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的粗鲁汉子才对,却不曾想张君武居然如此彬彬有礼,浑然就一谦谦君子之模样,心下里好感顿时便大起了,也自没甚客套,笑呵呵地也摆了下手,与张君武一道肩并肩地便行上了祭坛。
“呼嗬、呼嗬、呼嗬……”
“万岁,万岁,万万岁……”
……
待得张君武与处罗可汗并肩行上了祭坛,两军将士几乎同时欢呼了起来,所不同的是突厥一方都只是胡乱呦呵罢了,而华军一番则是整齐划一地三呼万岁不已,尽管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却真实反应了两个民族截然不同的天性,前者散乱,后者严谨。
“苍天在上,某,中华帝国皇帝张君武在此盟誓,与突厥汗国结为兄弟邻邦,永世和睦,互不再战,以此血为誓,若有违,当受天谴!”
“长生天在上,某,突厥汗国可汗俟利弗设在此盟誓,当与中华帝国永结兄弟邻邦,互不再战,以此血为誓,若有违,当受天谴!”
……
歃血为盟的仪式无疑是正式而又隆重的,但却并不复杂,也就只是有着主盟官祷告了天地之后,便由两国皇帝各自用小刀子割破手指头,将血滴入新宰杀的牛之鲜血中,而后各自一边以此血涂抹面颊,一边宣告誓言,也就算是完成了最主要的盟誓仪式,此时此刻,双方都表现出了十足十的虔诚,当然了盟誓归盟誓,至于各自心中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么,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