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了北线大胜的捷报之后,张君武终于结束了对西北各州的巡视与整顿,于七月初一离开兰州,率主力大军凯旋而归,并调陇右铁骑五万余随行入关中,至此,河西走廊、河池、蜀中以及延州等原本处于独立或是割据状态的周边势力已被张君武彻底扫平,帝国之基础已然初步成型,当然了,真要磨合成一体,尚须得不少时日,可不管怎么说,帝国已有了争霸天下之资本。
“妾身叩见陛下!”
七月十一日,张君武率部回到长安,柴孝和、杜如晦等率文武百官并三十余万长安百姓至便桥郊迎,在安抚了下诸般留守大员之后,张君武便即回了皇宫,也没再召集诸般臣工议事,只下了道诏令――明日早朝,便匆匆回了内禁,这才刚从两仪门的照壁处行将出来,就见一身盛装华服的王窈已领着数十名宫女迎上了前来,盈盈行礼不迭。
“琼儿。”
饶是王窈等众宫女们莺莺燕燕地跪了一地,可张君武却根本没去理会,视线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不远处的九江公主杨丽琼的身上,好一阵子愣神之后,这才大步行上了前去,一把将九江公主揽进了怀中。
“呜呜……”
突然在众人面前被张君武抱住,九江公主的身子陡然便是一僵,可很快便软了下来,趴在张君武厚实的胸膛上,先是默默地流泪,到了末了,已是止不住地嚎啕了起来。
“不哭了,不哭了,有朕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尽管九江公主的泪水都已将张君武身上的龙袍打湿了老大的一块,然则张君武却并无一丝的见责,反倒是温言细语地出言安抚着,心下里也自不免感慨万千,这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而已,竟已是翻天覆地之变,当初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如今却成了亡国之公主,国破父丧,于其自身,若不是张君武早有安排,只怕也难逃惨遭逆贼羞辱之下场。
“嗯。”
九江公主心中的伤楚显然是太多了些,尽管乖巧地应了一声,可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依旧肆意地流淌个不休。
“陛下,妾身等已备好了汤水,请陛下更衣沐浴。”
见得张君武如此恩宠九江公主,王窈显然是有些吃味了,身为众宫女中唯一侍寝过者,尽管尚不曾有甚名分,可高人一等的身份却已是确立了的,在张君武没回来前,宫中之事可都是她说了算,哪怕九江公主到了之后,也不例外,可而今张君武连看她一眼都不曾,当真令王窈心中酸楚得不行,咬了咬牙之后,还是款款地行到了张君武的身旁,低声地打岔了一句道。
“嗯,朕一会就去,窈儿且先忙去罢。”
认真说起来,王窈乃是张君武今生的第一个女人,哪怕明知其此际出头打岔的用心有些不良,张君武也自不愿跟其计较那么许多,也就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声,便将其打发了开去。
“启奏陛下,房相并礼部尚书孔大人在宫门外求见。”
大半年没见到九江公主了,张君武本想着跟其好生温存上一番的,却不曾想这才刚将王窈等宫女们打发了开去,就见司礼宦官赵登高已领着两名小宦官匆匆赶了来,紧着禀报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请房、孔二位爱卿且先到两仪殿书房候着,朕一会便去。”
一听房玄龄与孔颖达一起来求见,尽管不明究竟,可张君武却知一准有大事发生,自是顾不得儿女情长,紧着便给出了道旨意。
“诺!”
张君武既已有所吩咐,赵登高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迁延,赶忙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内禁,自去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琼儿,朕本想多陪陪你的,奈何……”
望着怀中已哭得双目红肿的九江公主,张君武心中当即便滚过了一阵爱怜与愧疚之意,实是不愿就这么抽身离去,可又怕耽误了国事,无奈之下,也只能满是歉意地出言解释道。
“妾身没事,陛下只管先忙去,国事要紧。”
九江公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惊受怕,自是巴不得张君武能多陪陪自己,可自幼在天家长大的她却断不是寻常弱女子,于进退之道还是心中有数的,也不等张君武将话说完,便即一抬手,轻轻地捂住了张君武的嘴,温柔无比地便回了一句道。
“嗯,来人,送琼儿回甘露殿。”
见得九江公主如此识大体,张君武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暖,有心再多陪陪她,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国事,交代了一句之后,便即匆匆向两仪殿行了去。
“臣等叩见陛下!”
两仪殿御书房中,房玄龄与孔颖达早就已在候着了,待得一见张君武从屏风处转了出来,赶忙便抢上了前去,齐齐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罢,二位爱卿如此急地要见朕,可是有甚要事么?”
尽管有些不爽被二人搅闹了与九江公主的温存,然则以张君武的城府,却是断然不会表露出来的,叫起的声音也自和煦得很,只是紧着追问根由本身便微微透露出了张君武心中的不愉。
“回陛下的话,突厥使节团突然赶至京师,于礼部提交了国书,微臣已紧急着通译翻译过了文本,现有本章在此,请陛下过目。”
尽管张君武的不满含而不露,可无论房玄龄还是孔颖达,都不是寻常之辈,自不会不清楚在此时打搅张君武与九江公主叙旧有所不妥,奈何事态紧急,二人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故而一听张君武有问,孔颖达紧着便上前一步,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份厚厚的折子,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递上来。”
突厥使节团要来长安的事情,张君武自是早就的了通报,可却没想到居然会跟自己同一天到京,再一看房、孔二人尽皆满面肃然之色,心中立马便涌起了一阵不妙之预感,也自没甚多的言语,挥手吩咐了一声,自有随侍在侧的赵登高紧着抢上前去,伸手接过了折子,转呈到了张君武的面前。
“哼,这帮蛮夷,欺人太甚!”
折子很是厚实,洋洋洒洒数千言,扣除掉那些文绉绉的废话之后,核心就只有三条――称臣、割地、赔款,理由么就一条,说是中华帝国屡犯突厥汗国之属国,并击杀了大批突厥士兵,给突厥汗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若不作出赔偿,突厥汗国将亲起大军来取,对此等条款,饶是张君武素性沉稳过人,也不禁为之大怒不已,但见其猛拍了下文案,愤然便站起了身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张君武乃是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勇将,身上的煞气本来就大,这么一暴怒之下,气势顿时暴涨不已,直冲得房、孔二人脸色不禁都为之一白。
“礼部对此可有甚章程么,嗯?”
怒火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而是惹祸的根源,对此,张君武自不会不懂,尽管心火还是难免一蹿一蹿地冒着,可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张君武还是很快地便冷静了下来,只是问话的语调却是不免透着浓浓的寒意。
“陛下明鉴,自东都发出了联盟反我帝国之倡议后,天下豪雄应者不少,如今各方恐正就此事紧锣密鼓地商议着,若是再有突厥汗国在其中穿针引线,我朝四面皆敌之势一成,实于大局不利。”
听得张君武语气不对,孔颖达自是不敢稍有大意,并不敢一上来便言明自己的态度,而是先分析了下中华帝国如今的外部环境。
“嗯,接着说。”
帝国内部如今是欣欣向荣没错,可毕竟尚未磨合到位,自守虽无虞,可要向外攻伐么,一时间尚无余力,此一条,张君武比谁都清楚,若是可能的话,他也想休养生息上年余,再进行争霸之战,而这就需要有个相对稳定的外部环境,若是在一些枝节问题上做出退让,能换取缓冲的时间的话,张君武倒是能接受,可要他向突厥称臣、割地、赔款,那就彻底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底线,只不过他并不打算急着将自己的决断说将出来,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微臣以为突厥汗国坐拥百万控弦战士,实不可力敌,今,李渊、窦建德、罗艺等皆向其称臣,便是岳阳萧铣也屡屡示好突厥汗国,我朝实力虽在诸强之上,然,若是四面受攻,恐也难支,不若姑且先与突厥汗国虚与委蛇,且待平了天下之后,再与突厥汗国决一雌雄,如此,实不失为稳妥之道也。”
孔颖达明显就是个主和派,当然了,他所言所述倒也不是私心作祟,而是从全局的角度来阐明其之观点,那便是攘外必先安内,此一向便是儒家思想之精髓所在。
“强权就是真理,呵,此一条倒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么,孔爱卿之意,朕知晓了,玄龄对此事可有甚要说的么?”
张君武并未对孔颖达之言有所表态,仅仅只是随口扯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语,便即将问题丢给了始终保持沉默的房玄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