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宁等人救治伤员的时候,火头班已经开始忙活了。
几百头猪和鸡杀得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尽管火头班的人一再不想浪费猪血和鸡血,但这一次宰杀的数量实在是太多,连接血的盆都不够了,桶里面也装满了猪血和鸡血。
一共也就带了一千多肉畜,这一下子杀了一半。对于这次大祁山之战的胜利,周怀看上去是非常的满意。
最先蒸好的肉块伴随着美酒被送进了伤兵营,周怀亲自来慰问受伤的将士。
本以为伤兵营还会是如以往一般的臭气熏天,惨叫连连的景象。但他这一次走进来,却发现并非如此。
七八个士兵拿着扫帚在清扫地面上的垃圾,随便掀起一座营帐,里面非常干净整洁。十个厢兵分散在相距不远的床位上,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小声说着话。
以往伤兵营内的空气都是浑浊的,各种各样的奇怪味道混杂在一起,任何一个正常人进来都会有一种呕吐的欲望。
如今却与外界的新鲜空气别无二致,这不得不让周怀大为惊叹。
“这都是你弄出来的?”周怀一开始是看向了唐宁身边的齐献瑜,但齐献瑜退后一步,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唐宁,周怀这才挑着眉毛看向自己的徒弟。
唐宁笑着拱手道:“正是。”
周怀捋了捋胡子道:“为何如此安排?”
“弟子认为一个干净整洁,并且放松的环境能让伤员的心情变好,并且痊愈的概率也会因此大大提升。”
刘令一脸不信的样子说道:“你有什么依据?”
“无他,换位思考而已。”唐宁笑着答道:“试想一下,若是你身负重伤,虽然经过救治,但你所处的环境,却是呼吸着浑浊不堪的空气,周围是一个又一个袍泽捂着伤口呻吟的声音。
在这种情况下,你会如何感想?”
“我得活下去。”刘令坚定的说道。
唐宁闷声道:“你不是正常人,就别往我们正常人这一堆里凑活。”
周怀哈哈一笑,盯着唐宁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到周边环境影响的,这一点在弟子今天近距离参与了战事之后,有了更深的体会……”
话说到这,高芳晃晃悠悠的来了。吩咐了那些分发美酒与蒸肉的士兵不要徇私多给,就朝这边走过来,笑眯眯的道:“你们都在这说什么呢?”
周怀笑道:“志洁,老夫的弟子正在传授提高伤员存活率的秘法。志洁若是想听,老夫也不介意,就是这学费嘛……”
高芳本来笑呵呵的,一听要钱,直接来了个川剧变脸。两眼一瞪,佯怒道:“此等关乎性命之大事,瑾瑜兄怎可论斤作卖?谈钱是侮辱这门学问,瑾瑜兄休要在提了!”
一番话惹得众人大笑,齐献瑜也捂着嘴轻轻的笑了两声。
周怀摆摆手道:“看来志洁你是对这秘法势在必得啊,哈哈。”
“这是自然。”高芳认真的说道:“若真有能够提升伤员存活率的秘法,这秘法便是造福于天下,造福于我大宋,为何不学?
好了,莫要再在老夫身上做文章了,小子,你快说,到底是个什么秘法?”
唐宁见周怀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把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道:“我的本性,想必师父是最了解的。
平日里杀只鸡都不敢睁眼睛,但在战阵之上,却被当时的情况影响的恨不能拿着刀上去杀尽贼寇。
环境既然能够影响我的心情,那么也自然能够影响将士们的心情。
先师曾经说过,人是既坚强又脆弱的。有的时候人能够在十死无生的情况下活下来,但有的时候,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病小灾却能夺取人的性命。
先师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最终他发现在受到相同程度伤害的情况下,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人,与觉得自己挺不过去的人伤口愈合的速度是不同的。
前者活下来了,但后者却死了。
我之所以会对伤兵营进行如此的布局,便是想让受伤的将士们在一个充满希望的环境中养伤。
一座大帐内三十个伤兵非常的拥挤,一个人的呻吟便会引起另一个人的惨叫。
满地都是垃圾,沾满鲜血的裹布,或是从人身上摘下来的箭矢,截下来的断肢等等……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伤兵营便跟地狱差不了多少。
于是伤员的就会变的绝望,觉得自己的下场不会好到那里去。
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我们就算做的再多,再妙手回春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一个干净整洁,相对宽松的环境是非常必要的。”
周怀、高芳、刘令三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虽然他们不懂唐宁这套脱胎于心理学的说辞,但他们也知道,意志坚定的人总是能够完成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唐宁说的有道理,三人细想了一下,便觉得这是一件大事。若是真如唐宁所说,那么这对于大宋的军队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福音。
在大部分的战争中,死人最多的地方永远不是战场,而是伤兵营。
唐宁的办法若是可行,三人便打算联合上书,请求皇帝将这种办法推广至全大宋的军队。
手掌重重的拍在唐宁的肩膀上,刘令认真的说道:“希望你的办法有用,如果受伤将士的死亡率下降,我朝的战力便会巨大的提升。
此法若成,你居首功。”
唐宁点头道:“我相信他们绝对都会活下来的。”
“你为何如此肯定?”
目光顺着周怀掀起的一座帐门,望见了里面刚刚还在说笑,见到周怀来便有些紧张的伤兵。
唐宁轻声道:“他们自己都相信,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们。”
………………
庆功宴直到子时才停下来,将士们的欢歌笑语响了整整三个时辰。
唐宁和齐献瑜在伤兵营的忙碌大家有目共睹,有些士兵喝多了,跑来敬酒,唐宁也是来者不拒。
到了最后散场的时候,唐宁已经连路都走不好了。还是没喝多少酒,但被起哄的将士们称作督运使夫人的齐献瑜,面孔红红的把唐宁搀回了大帐里面。
周怀很关心伤兵的情况,所以他只是在召开庆功宴的时候讲了几句话,就跑去伤兵营,至今未归。
帐外的火把散发出来的光芒将大帐内映照的暗红一片,齐献瑜费力的把唐宁放在床褥上,又给他脱掉了靴子,盖上了一层薄背,这才吐了口气,转身欲走。
结果却被唐宁带着一脸痴汉的笑容拽住了手臂。
齐献瑜非常紧张,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要干嘛……”
唐宁嘿嘿的笑:“别走,陪我说会儿话。”
说实在的齐献瑜很想趁人之危,但她的骄傲的性格又不允许她这样做。
见唐宁拽着自己手臂的是左胳膊,齐献瑜又不敢使劲把他的手甩开,于是只能无奈的说道:“唐宁,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唐宁依旧是一脸痴汉笑,右手又抓住了齐献瑜的手臂。
随后双手一用力,齐献瑜惊叫一声,就被唐宁拉的跌坐在他身边。
在帐外守门的侍卫听到声音,探头进来看了一眼,随后便嘿嘿一笑,又缩了出去。他不准备把这件事说出去,督运使大人如此忙碌,总该放松一下的。
“躺下。”唐宁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身子侧卧,命令齐献瑜。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把唐宁的手甩开道:“你喝醉了。”
唐宁怒道:“我没有!”
“你喝醉了。”这一次齐献瑜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唐宁的上半身跟一条蛆似的不断扭动,双脚不断的踢腾,一脸难受的样子,不断地重复‘我没有’这三个字。
活像一个因为某件事而跟亲娘耍脾气闹别扭的三岁小孩。
齐献瑜笑的肚子痛,想不到唐宁喝醉的时候竟然这么的可爱。
虽然还想再看一会儿,但此时只能让唐宁赶紧老实下来。
喝了那么多酒,又没吃什么东西。这一番折腾,要是吐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于是齐献瑜只好一边拍着唐宁的胸口,一边柔声道:“好好好,你没有,你没喝醉,不闹了好不好?”
唐宁这才老实下来,噘着嘴道:“我没喝醉!”
“嗯嗯,你没喝醉,我喝醉了。”
唐宁哈哈一笑,随后便是一声干呕。
齐献瑜翻了个白眼道:“叫你折腾,不舒服了吧?你等一会儿,我去拿水来。”
说罢便要起身,可说时迟那时快,唐宁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齐献瑜压在了身下。
齐献瑜吓得尖叫连连,伸手想要把唐宁推开,结果唐宁却把自己抱的紧紧的。嘴里不住的呢喃:“妈妈……妈妈……我好想你……妈妈……呕……”
齐献瑜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上身,入手处是一片粘稠,在这一刻,齐献瑜放弃了思考,她崩溃了。
“唐宁!你狗日的!你居然敢吐在老娘身上!你给我起来!起来!”
外面的侍卫没听清齐献瑜在喊什么,但他听到里面的动静这么大,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齐大夫那么冷艳的女子都能被督运使大人折腾成这样,看来他平日说自己武功高强,本事了得并非虚言,自己还是要讨好一下督运使大人,向他请教一下武功修炼的心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