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熟睡中的姜行舟。
宝鸢有一瞬间的晃神,男人的薄唇紧抿着,唇色很好看,挺翘的鼻梁愈发勾出了男人深邃的五官来,她一时贪看住了,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
“聂宝鸢,你在想什么呢?你们身份犹如云泥,切莫不要胡思乱想了。”
她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得要认清现实,莫要走上了前世的老路。
马车里空间狭小,气味还未散尽。
宝鸢的脸红的都能滴下血来,末了在“吱呀”的车轮声中也睡了过去。
......
马车又行了七日,终于到了江南地界。
周栋上前请示道:“王爷,此次受灾的有五个州府,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嘉兴府和湖州府,我们先去哪里?”
姜行舟睨了一眼靠在一旁休息的宝鸢,赶路辛苦,女人似是清瘦了不少。
“哪里受灾最严重?”
周栋拱手道:“松江府最严重,苏州府次之,再有便是嘉兴府,常州府和湖州府只略微受了些影响。”
姜行舟冷声问道。
“松江府紧邻苏州府,为何苏州府灾情却要轻些?”
周栋忙回道,“苏州知府苏自荣为官清廉正直,洪水未来时便修筑堤坝,通渠分流等等,是以苏州府受灾情况比之松江府要好上不少。”
姜行舟低声骂了一句。
“先去松江府。”
周栋刚一来回话的时候,宝鸢便醒了,听到苏州府尚且还算平安,提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她着实松了口气,面上神情也松缓了些。
“王爷只管去赈灾,路过苏州府的时候将我留下就是了。”
姜行舟定定的望了她几息,见女人面上有着藏不住的喜色,只低低的“嗯”了一声,算作是答应了。
宝鸢乐的跟什么似的,忙又道了谢。
声音里满含雀跃。
姜行舟阖上眼眸,继续闭目养神。
心道:哼,还真是姐弟情深呢!
......
京城。
怡红院。
玉娘身着桃红薄衫摆着柳腰进了雅间,只见屋中坐着一个周身散发着冷意的男人。她是风月场里的老手,见过的男人不计其数,只消一眼便知眼前的男人不好惹。
她也不往前凑,只福身行了礼。
“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啊?”
曹旭将一叠银票扔在了桌上,“我想与姑娘打个赌。”
“哦?”
玉娘瞧着银票上的面值是五百两,一共有五张,不觉就有了兴趣,她挑了挑眉问道:“公子请说,我很有兴趣呢。”
她娇笑着伸手就要去拿银票。
只手刚碰到银票,一柄匕首便立在了桌子上,力道之大,竟然直透刀柄。
曹旭冷声道:“我知道你有一个相好的叫余则成,他是顺天府的通判。只如今他已与妻子和离,又是孤身一人了。我想与姑娘打的赌便是余则成愿意不愿意娶你。”
玉娘眉眼间有了喜色。
“若是他肯娶你回家,这二千五百两银子便算作是我给你们的贺礼。若他不肯娶你,这银票......”
曹旭的话音刚落,玉娘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自幼卖身青楼,从不信这天下有一本万利的事儿,方才男人所说之言,无论余则成娶她或是不娶于她并无半分损害。
“公子,若是还有什么话便一道说了吧。”
曹旭又自怀中掏了一小包东西扔在了银票上,“他若是不肯娶你,你便让他服下这个,银票还归你,至于旁的你就不用管了。”
玉娘瞧着那小小一包东西,面露犹疑之色。
“姑娘且细想想吧,若是余则成对你是真爱,娶了你自是美事一件,不光如此你还能得了这二千五百两银票。若是他不肯,那就是虚情假意了,你也可以拿着这些银票为自己赎身,何乐而不为呢?”
玉娘犹豫了片刻后,便将银票同那毒|药一道收下了。
曹旭离开后没多久,余则成便醉醺醺的来了。
玉娘照例陪着他喝酒玩乐。
可男人似乎并不像是往日里那般热情,只闷着头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自打冯芷仪走后,他每日下值回家后见家里冷冰冰的,总觉得缺了什么,更主要的是无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了。
他连衣裳鞋袜放在哪里都不知道,再加上衙门里这几日也遇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整个人愈发的烦躁了起来。
“余郎,我听说你与你那毫无情趣的妻子已经和离了,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为我赎身娶我回家的,可不能耍赖。”
余则成一把将人掀开,指着玉娘的鼻子骂道。
“你也不瞧瞧你自己个的身份,你一个娼妓竟还妄想做我余则成的正妻?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我这官位是要还是不要了?”
玉娘心中清楚,天下男人皆都薄情寡性靠不住的,方才提这一句只是不死心罢了。
如今见了余则成的态度,倒也没什么留恋了。
她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亲自倒了酒,倒酒的时候将曹旭留下的东西悄悄的加进了酒里。
“余郎,你别生气嘛,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人生苦短,咱们还是及时行乐,来,喝了这一杯......”
余则成一把搂住了玉娘的腰,喝下她递过来的酒。
“这才乖,一会儿我定要好好犒劳犒劳你......”
玉娘媚笑着穿过重重的薄纱,末了被男人扑倒在床上。
......
后半夜。
“啊......”
一道尖叫声响了起来,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好啦,有人马上风了......”
......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姜郁正在客栈内同随行的侍女们玩闹。
帐中传出了女人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回禀太孙殿下,前头的人传回消息,睿亲王一行先去了松江府。”
听到手下的声音后,姜郁掀开了帐帘,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他既去了那儿,那我们便去苏州府吧,双管齐下如此赈灾也能快些,你们说是不是啊?”
第38章 也不过如此,极为普通一……
苏州城内。
连日的阴雨天终于放了晴, 明晃晃的日头悬在头顶,秋蝉尖利刺耳的叫声令人一阵心烦气躁。
一大清早苏自荣就带着衙差们开始清理街道上的淤泥。
洪水过后原本整齐的街道早已变成了一堆废墟,再加上出了太阳气味就愈发难闻了, 两边的人家开始洗晒家中的衣裳被褥, 将原本就杂乱的街道点缀成了五彩的颜色。
风一过, 衣裳尽数高高飘起, 犹如彩旗一般。
东街的一处院落里,一个身穿靛蓝长衫的少年郎一阵风似的出了家门, 气的追在身后的妇人扶在门框上咬牙切齿的冲着里头的男人抱怨道。
“聂海博,你这儿子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了?”
女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 长相算不上多美, 只眼角眉梢里透露出了算计, 她便是宝鸢的继母安氏,女人一手插着后腰, 挺着圆滚滚的肚子, 嗔怪似的看了男人一眼。
美人动怒,也是自带千万种风情。
聂海博忙上前扶着她坐下,又给她盛了碗小米粥。
“月莲, 你现在怀着身子可千万不能动气, 若是伤着腹中的胎儿可如何是好啊?”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相端正, 留着山羊须,极力的赔着笑脸。
“那银子是我给忱儿的,如今咱们苏州发了大水,知府大人更是散尽家财,日夜辛劳,我等升斗小民, 也就是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了,这点子钱就当为咱们的孩子积福了也是一样的。”
男人态度温和,又极有耐心,且说的话也不好反驳。安氏只好轻轻的叹了一声,“你倒我是心疼那几两银子吗?今年咱们苏州城发了大水,这恢复起来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现如今生意是做不成了,什么时候再开张也是未知之数。”
她抚着凸起的腹部垂泪道。
“一里一里的算下来,咱家需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虽说宝鸢去了京城舅舅家,可她年岁大了,这嫁妆是该早早的预备下了,再说忱哥儿眼看着也到了娶亲的年纪,哪样不是需要海量的银子。退一万步说,我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他虽命贱些,可好歹也是一张嘴,一睁眼就要吃饭的。”
聂海博花了好些功夫才将给哄好,又陪着她在院子里散了会步,待白氏去睡了晌午觉,他才得空去前头库房里忙活。
他是做香料生意起家的,库房里的东西被水淹了之后,有些不能用了,有些晒一晒还可以用,为了减少损失,少不得要精打细算起来。
......
聂忱将从家里拿来的银子交给了苏夫人,也就是苏州知府苏自荣的妻子,先头大水来的时候苏大人便亲自带人巡河巡堤,日夜不断,风雨无阻。
更是在衙门口设了粥棚,赈济灾民。
“夫人切莫嫌少,先对付着用两日,等过两日我再从家里偷些出来。”
苏夫人笑起来格外的温婉。
“偏你心善,可从家里拿银子好歹也得跟家里人商量下。”
聂忱摸了摸后脑勺,呵呵的笑了两声。
“夫人又不是知道,我爹倒是没什么的,只我那后娘......”他不愿说这糟心事,转而又问道:“诗沁妹妹可说要回来了?”
苏夫人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