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在便利店的工作会一直持续到零点。
街道上人不多,有种深夜的寂寥,霓虹灯市的光影藏在夜色里,被分割得斑驳混沌。
这家便利店的装修风格很ins,店牌是木质的纯木调底色,中间有字母和数字图案,里面空间不大,被隔架分得整齐干净。
这个时间点其实没多少顾客,阮昭拿出本英语作业来翻看,对着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眼,不知怎么的,总会想起沉倾扶那张倦懒有极具诱惑力的脸,少年瞳孔漆黑,笑得轻狂又肆意。
他在她颈侧留下了一道浅色的吻痕,阮昭用手揉了揉,耳根不自觉地发烫,这个人真是坏到了骨子里,她的手指到现在还是疼的,隐隐要渗出血丝来。不过还好是无名指,倒不影响写字。
一篇阅读理解磕磕绊绊做了半个小时,最后对答案的时候五个错了叁个。
阮昭叹了口气,脑袋直接半趴在收银台桌面上,好烦啊。
“困了?要不先去休息会儿?”和她同期的一个店员小姐姐放了杯冰美式到柜台上。
“没有没有,”阮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叮”的一声,自动感应玻璃门打开。
几个人进来买东西,阮昭给他们结账,打包东西的时候感觉到几道目光的注视,她抬头看时却又没什么异样,她也没太注意什么。
那几个人走后没多久,店员小姐姐接到电话。
“好的,现在送吗?”
“嗯嗯,可以。”
她从冷柜里又拿了几只冰淇淋打包好,“阮昭,就刚刚那几个顾客,打电话来点单了,让你给送过一下。”
“行。”
“不过好奇怪啊,他们特地让你送过去,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店员小姐姐拿纸巾擦手上的水渍,又给阮昭报了地址,“是你学校的同学吧?”
阮昭回想了下,刚刚那几个人都戴了口罩,还真认不出来是谁,她随意答道:“可能是吧。”
“嘿嘿,是不是暗恋你的啊?”
“……”
地址不是很远,但有点偏。
网吧街的一家小网吧,玻璃门前的塑料帘子摇摇欲坠,能闻到里面积攒许久的烟味和空调气味,气味有些难以言说。
阮昭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来打电话,从拐角处走出来几个人,戴着黑色口罩。
“这里。”
其中一个招了招手。
那人摘掉口罩,从兜里摸出烟来抽,斜咬在嘴里,手肘屈着,口鼻间有白雾吞吐。
巷子边缘的墙壁上稀稀落落有深绿色的爬山虎,角落里的垃圾桶旁边堆满了垃圾。
阮昭走过去,很快被人截住,扣押住胳膊,打包好的食品袋因为激烈动作被摔在地上。
这一道声响犹如一条导火索,打破深夜寂静巷道里如一潭死水般的静态。
“你们……”
阮昭的嘴巴被捂住,发不出声。
“是她没错吧?”
一个男生翻出手机里的照片核对,照片是偷拍,像素有点模糊,但还是能对比出五官轮廓的相似程度。
“阮昭,就是她,我在小卖部里确认过了。”另一个男生答话。
小巷子里有夜风吹过,翻起一层枯树叶。
阮昭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噩梦,反抗几下就被钳制住,脑袋被摁在地上,后背和小腹都被踹了几脚。或许应该受到更多的拳脚击打,为首的戴黑色口罩的人示意停下。
掰过女孩脸颊,两根手指掐着她下颌,留下红印子。
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注射器,或许是一早就准备好的。阮昭的耳边嗡嗡作响,感觉到胳膊上有痛感,感觉到肩膀上衣服的撕落。
恐惧感生发出来,然而她被捂着嘴,喊不出声。整个人失去重心,倒在地面上的那一刻,有个意识强烈而清晰,她知道,她完了。
眼泪被呛鼻的烟味刺激出来,整个世界都颠倒,只有耳边越来越远的混乱声音,嘈杂最后回归至安静。
在她绝望到连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倏忽被一道力量拉开,被摁住的身体也得以放松,好像落入某个温和坚实的怀抱,昏死之前只意识模糊地记住了眼前的人脚下那双带着白色杠的运动鞋。
她眼睛快要睁不开,嗓子里一阵干涩的铁锈味。
潜意识里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处于即将干涸河床里的小鱼触碰到清爽水源,寒冬夜里快要被冻死的小女孩手里握着没卖出去的小火柴,却意外被给予大片的温暖。
她抓住了就不舍得放手,紧紧地抱着。
原来,死了就是这种感觉吗。
那其实也挺好的,她不介意多死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