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元嘉像掉进油锅的活鱼,骤然从床上蹦起,没站稳摔在地上,砸的膝盖生疼。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躺在床上。
这里只有一张床,他躺在床上,那邢烨······
他慌忙转头,床板摸上去都是凉的,哪有邢烨的影子。
外面的砸门声越来越大,温元嘉心急火燎,跑两步踩上纸条,他扫过一眼,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字体:我出去进货,你早点回去。邢烨。
刚睡了几个小时,就要出去进货?
温元嘉莫名生出怒火,被噪音搅成一头乱麻,大门的毛玻璃影影倬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看到晃动的人影,那些人挟裹煞气,鱼腥血腥扑面而来,温元嘉下意识后退,门锁被人大力砸断,眼前一花,胸口被飞脚重重踹上,温元嘉被整个掀翻,麻袋似的甩到后面,后脑砸上吧台,喉口涌上腥甜,肋骨疼到极致,气管上上下下,抽不出半点氧气。
他仰躺在地喘不过气,胸口刚刚鼓|起,一只大脚从天而降,对胸骨踩踏下去,温元嘉崩出泪水,几乎听到骨裂的声音,他抬手覆眼,小声抽噎吸气,指甲蜷进肉里。
“哥,哥,不是这个,”旁边有个黄毛蹲下,白花花的手电筒向下,光线似锐利的刀刃,刺在温元嘉眼底,“不是那个小子。”
第16章
踩着温元嘉的是个花臂壮汉,斜斜叼一根烟,被手电筒晃的睁不开眼,听到黄毛的话,他不耐烦蹲下,扒|开温元嘉小臂,一口烟喷人脸上:“不是这个,那是哪个?”
黄毛二话没说,啪啪挥出两掌,温元嘉两颊肿起,肤下透出血痧,舌底泛出血腥。
“问你话呢,聋了还是哑了,听不见吗?”
黄毛比壮汉还没耐心,挥手叫两个人过来,几个人拿条麻绳,抓住温元嘉的胳膊,拎小鸡似的把人提起,手腕反拧在背后,牢牢捆在桌角。
温元嘉痛的嘶嘶喘|气,眼睛睁不开了,虚虚挣扎两下,绳子勒进肉里,两腿拧在地上,小腿抽筋似的抖动,被他强行按压下去。
突如起来的暴力极易摧毁意志,让人不自觉服从,温元嘉竭力呼吸,指盖扎进肉里,将涌上的软弱吞下,不让他们影响自己。
“不知道”,温元嘉咳出口血,有气无力抬眼,“打工的,不知道老板在哪。”
“你这细皮嫩肉的,能打什么工啊,”壮汉蹲在温元嘉面前,不屑拍他脑袋,“能端盘子还是能洗碗啊,是打哪种工啊,是打那种工吧?!?”
前一个“哪”高高抬起,后一个“那”重重落下,声音里的狎|昵满溢出来,惹的几个人哄堂大笑。
“那小子叫啥来着,邢什么是吧,”壮汉拖长嗓音,“晚上烤串刷盘子不嫌累就算了,大白天的也不消停,精力挺旺盛啊,吃的什么药啊,给哥几个看看?”
那手掌挥到眼前,温元嘉骤然抬头,狠狠咬住肥肉,他睁着血红的眼睛,像个被激怒的兔子,咬住就不肯松嘴,缕缕鲜血溢到下巴,旁边几人大吼大叫,上手就要打他,温元嘉松开牙齿,向后仰头,尖声吼叫:“杀人要偿命的!”
壮汉的拳头砸到桌沿,痛的呲呲喘气,他呸出一口浓痰,抓住温元嘉头发,狠狠向上拽起:“那小子滚去哪了?”
“不知道,”温元嘉微微摇头,“今天是我值班,老板早上没来。”
他相信邢烨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些人如果是为邢烨来的,就没必要谋财害命,如果苦苦等不来人······他们只能离开。
几个人神色变了,冷冷嗤笑出声,他们纷纷起身,在店里走来走去,看到什么就砸坏什么,翻倒锅碗瓢盆,咂嘴啤酒调料,酒液混合酱油铺开,将裤子浸的透湿,温元嘉心脏狂跳,被这碎裂声逼的眼眶通红,他知道这些都是邢烨的心血,是他为未来所做的努力,等他回来看到这些·····
温元嘉几乎咬烂舌尖,聚起全身的力气,喉咙疯狂滚动,咳出一大口血!
黄毛离他最近,瞥一眼匆匆走进,掐住温元嘉下巴:“操,什么破烂毛病,你可别赖上我们!
温元嘉嗓音沙哑,肺里如有风箱,凉气从齿间露|出:“松开我·······我学医的······肋骨折了······扎进肺了······”
黄毛看他面白脸小,缩在那弓成一团,怕真闹出人命,上前唰唰两下,解开绳子丢到旁边。
温元嘉软倒在地,捂住胸口咳嗽,窝成一团虾米,黄毛掰他肩膀,要看他脸色怎样,他顺势仰起脑袋,蓄足全身的力气,狠撞黄毛鼻子,黄毛疼的大骂一声,鼻血横流,一时说不出话,温元嘉推开黄毛,肾上腺激素狂飙,像一支离弦的箭,飞快冲出大门!
心里嘶吼一个信念,他要跑出去,要报警要喊救命,要把邢烨的损失降到最低!
踩着背后的叫骂冲出小巷,迎头被前灯晃花眼睛,车前轮急急刹住,几个人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急匆匆扑来,握紧温元嘉肩膀:“温元嘉?!”
邢烨的声音。
温元嘉的两腿顿时软了,劫后余生让他哆哆嗦嗦,吐不出成块的句子。
他经常被打手板,早已习惯疼痛的感觉,可那种痛和生命遇到威胁是不同的,壮汉的鞋底满是污泥,在胸口蹭|出酸臭泥印,他怕那脚会踩在鼻头,令他丧失呼吸。
温元嘉走不动路,邢烨半扶半抱,将他送上后座,轻轻揉他手指:“听到我说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