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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节

诡医 吴半仙 8805 2024-06-29 19:39

  那个穿着马褂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拱手对问梁景玉有什么事情。

  梁景玉想了想,心里有些不放心,他开口对德生说:“刘老半做事我不太放心,你去看看,从杨水生那里出来的那个病人怎么样了?”

  德生听到梁景玉的吩咐之后,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原地呆愣的一下。

  梁景玉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仍然呆立在原地不动,不由的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怎么还不按我的吩咐去办事?”

  德生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老爷,那个杨水生过来了,现在正在门外候着,想要见您。”

  “他怎么来了?”梁景玉低声嘟囔了一下,没想到杨水生居然会过来找他。

  他知道那个病人是自己动的手脚?不过,以他杨水生在省城初来乍到,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难道在省城,凭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想和自己抗衡?只怕是知道了反而还不如糊涂着,梁景玉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但是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容马上又从脸上褪去了。

  除非……他知道了赵雨柔的事情。

  梁景玉踌躇了一下,他自然不会害怕杨水生,但是涉及到赵司令……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尊碾玉观音,眼中闪过了一丝愤怒,手中的念珠被捏的死死的,仿佛随时都会崩裂一般。

  不过这种情绪马上就被他收敛起来了。赵司令不是他可以追究恩怨的人,他犹豫了一下,对德生说:“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办事,至于他……”他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让他进来吧,我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事。”

  德生听到之后微微弯了一下腰,然后退了出去。熟悉的脚步声退去,陌生的脚步声出现在梁景玉的耳中,他眉头微微挑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紧接着,他看到了杨水生那张年轻俊秀的面孔。

  “小先生大驾光临,不知道所为何事?”

  梁景玉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虚假的笑容,杨水生看到之后也淡淡的笑了笑,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主人长袖一挥,请客人坐下,客人也不客气,径直的做在了主人的身边,拱手说道:“打扰梁老先生了,晚辈今日拜访有些唐突,不要见谅。”

  梁景玉淡淡的笑了笑,心里暗骂了一句,但是脸上却挂着笑容。

  “晚辈今日前来,其实是医术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所以才前来向梁老前辈讨教一下,希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梁景玉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如果他有胡子的话,他应该抚一下自己的胡须,这样看起来倒更像是在思考。他眯着一对细小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敷衍着杨水生,看上去像是一个奸诈之徒,心里知道杨水生来找他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过此时此刻,若是回绝了杨水生,倒是有点没有前辈风范。

  “小先生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杨水生也不客气,点点头:“老前辈行医多年,必定听说过有一种奇特的疾病,名叫“衰老症”,这个衰老症多半源于天生,极少数会在后天发病,但无一例外都是天生带有病体。这种疾病一旦发作之后,患者会在短时间活动受限,身体上会出现体虚无力的症状,外貌也会发生细微的变化,比如皮肤褶皱衰老,白发增多,体质下降,患病的人通常活不过成年,往往在并发的三年之内就会死亡。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梁景玉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波动,但是面无表情,两只细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低着头说:“小先生的说的不错,衰老症这种疾病非常少见,这种病症的可治疗性非常低,天生的绝症,我记得……”他的眼睛转了转,看着杨水生:“你的祖父杨黑子当年就遇到过一个衰老症患者,即使医术如他,对于衰老症也是回天乏术。不知道小先生怎么想起问我这件事了?”

  “我最近遇到了一个藏寒症的患者,我先前给他开了几味药,但是他服用之后一段时间,身体的疾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愈发的严重了。而且他这次来的时候,我为他检查了一下。”杨水生的目光突然开始凝视梁景玉,有些深邃:“而且我发现,他的身体情况竟然和赵家小姐赵雨柔的情况类似。”

  杨水生仔细观察着梁景玉的神色,后者的脸色稍微产生了一丝变化,眼中多了一丝慌乱,不过转瞬而逝。重现那种平和的目光,从容不迫的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不过,先生既然可以治好雨柔身上的病,对于这个病症,想必也是手到擒来吧?”

  话语中不乏一丝嘲弄的意味,但是杨水生默然承受了。

  “救命的奇药,稍微调一下里边的成分,就会变成致命的毒药,世间的药本来就是有毒的,医生不过是将有毒的药物转化成了无毒的药物,而无毒的药物有些时候也是可以致命的。就比如前辈家里世代相传的碱磺散,这碱磺散如果给一般病人使用的话,就会有一种奇效,但是若在其中加上一些雪见子的话,药性就会被改变,反而成为致命的毒药。”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水生等于是坦然自己窃用了梁家的秘方。

  他知道,梁景玉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是明面上,两个人都装成了不知道的样子。今天杨水生向梁景玉坦白这件事,一来是想看看梁景玉的反应如何,二来……

  梁景玉果然露出了一副愤怒并且惊讶的神色,那样子似乎对杨水生窃取他家秘方的事情一无所知。

  “小先生身为杨家后人,竟然也会干窃取别人秘方这样的事情。”他的话语中不乏斥责的语气。

  杨水生置若罔闻,淡淡的开口说:“前辈对自家秘方研究了几十年,不知道有没有发现,毒化的碱磺散如果与另一种毒药掺杂在一起的话,就会转变自身的毒性。反而因为碱磺散里边的珍奇药材,使两种药物的融合具有更强的治愈能力。”

  “什么毒药?”

  梁景玉拍着桌子问,但是杨水生已经转身离开了这里,独留下一个问号在梁景玉的心中。

  他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心想,“没有这回事,一定是这小子主动开口忽悠我的,我自己家的秘方,我还没有研究明白,他怎么可能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梁景玉蜷伏在房间里,香炉中的檀香木已经烧干了,屋里的檀香也尽数消散。

  梁景玉静坐在屋子里,他本以为杨水生过来是质问他的,顶多就是将赵司令和赵雨柔搬出来,倒时候他随随便便装个糊涂,反正杨水生也无法证明赵雨柔身上的病症是他搞出来的,可是没有想到杨水生来到这里竟然是为了和他说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碱磺散与一种毒药融合会使药效增强,他这么多年一直寻找方法想要改良碱磺散,可是奈何自身的能力有限,他始终都没有做到这一点,没有想到杨水生居然……

  一种嫉恨的感觉由心而生。

  而且,听他刚刚说的话,他已经知道自己对那个藏寒症的患者动的手脚,既然知道了,他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刚刚他说碱磺散与一种毒药融合在一起会使碱磺散的药性增强,难道他……他若是给那个病人开的是那种毒药的话,那自己让刘老半所做的事情不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还被杨水生给利用了。

  这时,德生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额头还沾着汗珠,气喘吁吁的,看样子他是一路急匆匆赶回来的,连一口气都没有喘匀,便开口说:“老爷,刘老半把咱们耍了,他根本就没有对那个患有藏寒症的人用药,我方才在大街上与那个人擦肩而过,不过一天的时间,他身上的体虚之症居然有了明显的改善。”

  刘老半绝对不敢戏耍他,梁景玉心想。

  看来,杨水生所说的话不是在诓骗他。

  他愤怒的捏了一下手中的佛珠,连接佛珠的绳子一下子被他扯断了,佛珠一下子散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哗啦”声。

  以佛教用语来说,不祥之兆。

  梁景玉的心里有一种极强的危机感,他暗下誓言,决不能让无尘医馆继续在省城存在下去。

  第138章 拜访元古斋

  从福泽堂回来的路上,杨水生的心极不平静。

  他已经与梁景玉挑明了敌对关系,之后的日子里,梁景玉必然不会给他好过,早在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点。

  不过他无所畏惧,在那个藏寒症患者二次来到他这里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梁景玉一开始就不愿让他留在省城,就算他继续容忍下去,只怕早晚也会被他赶出去,反而不如趁此机会跟他挑明。

  只是这么一来,在省城的活动就会受到许多的限制,无尘医馆可能也会步入神叟医馆的后尘。

  医馆破产,关门歇业,杨水生天生就不是个善于经营的人,只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找到另外两颗奇珠,然后将其进献在忠王李秀成的墓前,完成祖父的遗愿。

  只是,人群茫茫的省城,他要到哪里去寻找另外两颗奇珠?众人口语相传的忠王埋骨所也只是放了一副衣冠冢而已,忠王的尸体早就不知道被曾国藩偷偷埋到了哪里,想要找到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杨水生恍然想起了,秀宁跟他说过,三颗奇珠之间互有相连,如果有避尘珠在手的话,就能够搜寻到另外两颗奇珠的踪迹。

  可是杨水生对避尘珠的了解远胜于秀宁的了解,他每天将避尘珠放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发现避尘珠和其他两颗奇珠有什么联系,江湖相传的事情多半只怕是子虚乌有的。

  他一边想一边走,脚步不知不觉转到了去元古斋的路上,他想,也许秀宁知道些线索。

  多日不见,也该去拜访她一下。

  杨水生思想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他还在往前走的时候,忽然感觉肩膀被人用力的怼了一下。

  “杨神医?”

  一个粗犷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他抬头看了一下,发现那个藏寒症的患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杨水生愣了一下,随后仔细的扫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中年人,他已经与昨日自己见到的时候有些不同。刚刚他怼自己那一下,虽然力量轻柔,但是已经没有那么虚弱了,看来体力基本已经恢复,脸上的苍白褶皱的样子也有所改变,正是一个健康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杨神医,我感觉身体已经有明显的好转了。”他高兴的站在杨水生的面前,天性的质朴让这个人手舞足蹈,一股子难以释放的兴奋劲儿。

  杨水生也淡淡的笑了笑,但是他心里却笑不出来。

  他给他开的是毒药,千灵子和断肠草的二比一配比,足以瞬间毒杀二十几个成年人。他还活着,就证明梁景玉对他动手了,他将自己的碱磺散配制成了毒药,与自己给这中年人开的药混合在了一起,两味剧毒的毒药配合成为了一味解毒的奇药。这不光是在治病,也是一种对人性的考究,梁景玉比他想象的要歹毒的多。

  “我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上次为我诊病的那个游医了,他这次为了诊了一下脉,还看了先生给我开的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接下来的事情杨水生已经差不多可以推测出来了,那个所谓的游医必然是梁景玉请来捣鬼了。无尘医馆现在在省城的名气正盛,若是在此刻发生什么事情,那医馆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无尘医馆不比福泽堂的根基深厚,一旦不小心治死一个人,无尘医馆与杨水生在省城恐怕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心里有诸多心思,但是脸上还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病人身上的疾病被驱散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医生与疾病是绝对对立的关系,从整体上来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又相互依赖,繁衍彼此。

  中年人将一个黑乎乎的铜壶塞到了他的手上,黝黑的脸上露出了几颗颜色鲜明的白牙齿,对他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们家传的一件宝物,就送给先生吧!”

  农民十分注重祖先传承,一般先辈们流传下来的宝物,即使分文不值也不会轻易的赠予别人,那里边承载的不只是物品的价值,还有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但是他愿意将这个宝物交给自己……杨水生扫了一眼拿东西,看起来黑乎乎的,像是一种黑陶制成的茶壶,但是它的材质是金属的,黑里带着青色,像是一种被泥土掩埋的青铜器。

  “这个东西我不能要。”杨水生将这个东西重新塞给了他。

  他并非出于客气而婉拒,他确实不需要这个东西,而且医生治病救人是天分,并非是为了向别人索求什么家传世宝。

  中年人十分固执的将这个壶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任何送出去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就等于是对方的了,两人来你推我往的过程当中,那只黝黑的手臂险些将杨水生的胳膊扯下来。他的力量恢复的很快,杨水生是在争执不过他,治好将那个壶收了下来,作为感谢,杨水生嘱咐了他几句回家调养的事宜,中年人听到之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杨水生捧着那个黑色的茶壶往元古斋走,离着很远就看到了元古斋的牌匾,乌黑的铁门上刻着“狴犴”的神像。龙生九子,狴犴是龙的第四个儿子,司牢狱,代表了公正,通常这个雕像会出现在衙门或者牢狱的门上,但是没有想到元古斋竟然会将狴犴刻在自己的大门上,这是想说元古斋做生意是以公公正为首要前提吗?

  他摇摇头,手刚刚碰到龙爪上的门环的时候,门里边传来了一阵门栓打开的声音,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褂子的老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杨水生记得他,此人好像是叫做福叔,是元古斋的管家。

  福叔似乎正要出门,看到杨水生之后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是……无尘医馆的杨先生?”

  杨水生点点头。

  “杨先生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吗?”福叔的面孔突然凝重了起来。

  杨水生拱手说:“打扰了,我是想过来拜访一下秀宁姑娘的。”

  福叔一张老脸似乎有些不高兴,但兴许是杨水生的错觉,他的脸上一直都是那副表情,死板的面孔,看起来十分的严肃。

  “不方便吗?”杨水生有些尴尬的问他。

  福叔摇了摇脑袋:“斋主正在接待一个客人,我去帮你问一问吧,兴许那个客人也想见你呢?”

  “嗯?”杨水生愣了一下,难道秀宁接待的客人与自己认识?他还没有来得及询问福叔,那个衰老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杨水生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福叔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虽然年纪很大,但是步履稳健。

  他走到了杨水生的面前,开口说:“斋主请你进去。”

  杨水生对福叔说了一声感谢,然后跟着他的背影走进了元古斋,两个人穿过了一条挂满葫芦藤的小径,来到了元古斋的正堂,一缕青烟飘到了杨水生的面前。

  秀宁此刻正在招待以为客人,那位客人穿着军装,背对着自己,看起来有些眼熟。仿佛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转头看了一眼,露出了自己棱角分明的坚毅面孔。

  竟然是张副官。

  第139章 赠予

  看到张副官那张熟悉的面孔之后,杨水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张副官也笑了笑,只不过笑容中似乎还带着一丝苦涩与无奈。

  “水生,没想到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张副官率先开口对杨水生打招呼,但是看上去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杨水生对他点点头,然后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他这次来是为了向秀宁聊一下关于奇珠以及忠王的埋骨之所的事情,或者说是旁敲侧击的打听,但是张副官在这里让他有些难以开口,他没有办法回避张副官,倒不是他不信任张副官,而是这些事情在张副官的面前不太好说。

  “听说两位是旧识,刚巧今天都到我这里来了,不如坐下叙叙旧。”

  秀宁轻轻的笑了笑,抬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为杨水生倒了一杯茶,一股熟悉的茶香流进了杨水生的鼻子里。

  她对杨水生招招手,示意他坐在旁边的一把空椅上。杨水生也不客气,立刻坐在了那把红色的木椅上,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光滑的扶手,心里踌躇着应该如何跟秀宁开口。

  “杨先生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秀宁将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眼睛轻轻的瞄了他一下,突然看到了杨水生手中拿着的那个黑色的茶壶,她的眼睛一亮,问杨水生:“先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杨水生抬起自己的手腕看了一眼,将这个黑黝黝的茶壶放在了桌子上,说:“一个有心的病人对我的感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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