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琝在旁边却冷冷地说道:“妇人之见,瞒着他不说难道就是好的?自己同床共枕的是如此心如蛇蝎之人,指不定哪一天给她毒死。”
程弥弥说道:“我、我也怕说出来侯爷不会相信,反而疑我是挑拨离间。”
赵琝想了想,冷笑说:“这话倒是在理,裴宣自然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何况谢知妍是他自个儿中意的,未必就会因为你的话过分疑她……毕竟要真的坐实了这话,岂不是成了裴宣间接地害了自己的母亲?”
程弥弥说道:“是。所以我、我不敢说。”
两人对话之间,却听不到七宝的声音。赵琝忙看向她:“七妹妹?”
却见七宝跪坐在程弥弥身旁,一动不动。
赵琝不禁担忧,忙起身尽力挪到她身边:“七妹妹,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七宝的声音很低,带着沙哑。
赵琝突然体会到她的心情,忙安抚道:“你别去想那些事了。裴宣不是那种一戳就倒的无能之辈,有什么他都会承受住的。”
七宝吸了吸鼻子,其实很想要在这时候大哭一场,但是却清楚地知道不是该哭的时候。
当下七宝只埋头去解程弥弥手上的绳子,她的小手何其的娇嫩,片刻,手已经火辣辣的,幸而那绳扣也有些松动了。
程弥弥挣扎着将手脱出来:“七姑娘,劳烦你了,多谢。”
七宝却突然握住她的手道:“程姑娘,你要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
程弥弥一愣:“您……在说什么?”
七宝说道:“裴大哥最是孝顺,但是伯母毕竟去了,没有办法。但是你,你怀着裴大哥的骨肉,你一定要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样裴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暗影中程弥弥望着七宝的眼睛,无法言语。
赵琝在旁边,半晌才温声道:“七妹妹,别去管这些事了,你累不累?冷不冷?你在我身上靠一会儿吧?”
七宝知道这会儿不是该悲戚的时候,忙低下头又去摸索赵琝的手腕。
赵琝察觉她的小手不住地在自己的手腕上拂来探去,心中一动,可突然又觉着这手上有些湿湿的,起初他还不知怎么,片刻蓦地醒悟,忙叫道:“七妹妹,你受伤了?”
七宝也不知道自己伤着了手,听了赵琝的话,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手疼,吓得忙停住了,举起小手细看。
借着惨淡的光,果然瞧见手指上有些深色。
七宝从小娇生惯养,最受不了这些,一时心颤就要叫疼,但碍于如今没有人能照拂自己,就只能悄悄地忍着泪,说道:“没、没怎么样。”
赵琝听出她的声音有异:“你让我看看。”
七宝忙把手藏了。
“解开了又能怎么样?你们难道能插翅飞了?”正在这会儿,柴房的门又给推开,是山羊须走了进来。
七宝见是他,浑身不自在,便忙往赵琝身后缩了缩。
不料山羊须没理会她,只管走到程弥弥身边儿,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七宝大惊:“你干什么?”
“既然现在碰不着你,”山羊须冷笑道:“我只好先借她消消火……她不过是个妾,总不至于跟你一样矜贵能去要挟裴宣吧?”
七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程姑娘有了身孕,你是疯了吗?”
“这当然另有一番好处,”山羊须不以为然,甚至带一点得意道:“爷爷以前不是没试过的。”
七宝睁大双眼,拼命从地上爬起来:“你这个禽兽,你敢!”
山羊须已经将程弥弥抱入怀中,望着七宝淫笑道:“我怎么不敢?还是说,你想亲眼看着?”
赵琝因手足都不能动,又听着贼人语气很不好,生恐七宝惹祸上身,便道:“我是康王世子赵琝,你想怎么样跟我说,别去碰她!”
山羊须瞥了一眼赵琝:“知道你是金枝玉叶,你且老实等着,不用急,等少主想好了该怎么收网,自然有你的份儿。”
七宝已经上前拉住了程弥弥的手:“你快放了她!”
程弥弥看着七宝:“七姑娘,你不用管我。”此时,她的口吻竟异常的平静。
“不行,不行,你不能有事。”七宝慌张起来,此时此刻她无法可想,便看着山羊须道:“你放了她,我、我……”
山羊须本要不顾一切地带了程弥弥走,突然听七宝这般语气,他心头一动:“怎么?”
七宝定了定神,说道:“只要你别为难她,我、我可以……”
山羊须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不是说你不能没了清白吗?”
七宝咬牙道:“你、你既然那么懂,就该知道……让男人喜欢,不止是一种法子。”
柴房内一时死寂。
在山羊须眼中,七宝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只是求之不得,只能退而求其次,如今听她松口,心中即刻狂喜。
山羊须正要松口,突然地上的赵琝暴喝一声:“你敢碰她!”
赵琝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猛然跃起,一头撞向了这人的胸口!
这恶徒猝不及防,给撞的后退出去,手上一松,程弥弥往旁边倒了过去。
七宝急忙将程弥弥抱住。
“混账……你找死!”山羊须站住身形,向着赵琝扑了过来,举手掐住赵琝的脖子,将他甩在背后的墙壁上。
七宝让程弥弥靠在旁边,见山羊须掐着赵琝不放手,她回头看到地上有一根木柴,当下抄了起来,用力向着山羊须的头上敲去。
这一下如果换了赵琝或者别人动手,山羊须自然会给敲晕过去,但是七宝的力气着实有限。山羊须先是吃了一惊,回头见七宝。
七宝给他淫邪的眼睛一瞪,已经吓得松手,木柴也掉在地上。
山羊须笑道:“美人儿,你这点力气,只好给爷爷挠痒痒。”
才戏谑说了这句,突然之间一股劲风扑面。
同时是赵琝吼道:“老子宰了你!”
山羊须一惊,下意识转头,却觉着面上剧痛。
他惨叫一声,才发现赵琝不知何时居然将双臂挣脱开来,方才一拳打在他的左脸颊太阳穴上。
山羊须脑中一昏,身不由己松了手,赵琝身形滑落,但他盛怒之下,反应竟变得极快,借着下滑的势头张开双臂搂住山羊须的腰,奋力往前扑倒过去。
山羊须猝不及防,往后跌翻出去。但此人虽下流,却毕竟是管凌北手下的高手,怎么会这么轻易给制住,被赵琝摁住之后,他用了点摔角的技巧,竟轻而易举地翻身往上,反而压住了赵琝。
山羊须冷笑起来:“好小子,差点儿着了你的道,爷爷先摘了你的眼睛,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就要击落。
不料就在这时候,后颈上一点刺痛,仿佛给蚊虫叮咬了一下似的。
山羊须本不以为意,但是偏这一痛之下,浑身的力气好像也在此刻散开,连即将碰到赵琝眼睛的手都戛然僵住。
山羊须知道着了道,但是偏偏连脖颈也不能转动了,整个人如同石块般,直直地栽倒在赵琝身上。
第136章
白日出事之后,镇抚司跟康王府几乎同时得知了消息。
康王听说世子赵琝给贼人掳劫,犹如五雷轰顶。
对于管凌北的余党而言,捉拿七宝是预料中的,但是世子赵琝居然也在其中,却是意外的收获。
是夜,康王府内无人安眠,而在子时将至的时候,一支破空利箭带着封书信射在了康王府的大门上。
信是康王世子赵琝的亲笔,但是信的内容,却让康王殿下不知所措,更加不太敢轻易示人。
康王妃正在以泪洗面,惦记着赵琝的安危,世子妃周绮跟陈颖都在旁边劝慰。
忽然听说贼人送了书信来,王妃顾不得,忙出来询问信上都写了什么。
康王起初不肯告诉,王妃拉着他哭道:“王爷为什么不告诉我,难不成是琝儿有了三长两短?”
陈颖在旁也不禁问道:“王爷,到底贼人写了什么?世子可安好?”
周绮却只扶着王妃,并不言语。
康王看看在场三人,终于将那信拿了过来,递给了王妃让她自己看,康王妃泪眼朦胧的,忙从头看了一遍,却也变了脸色,手也跟着发抖。
陈颖在旁边也想探头却看,康王已经又将信拿了回去。
康王便低低对王妃说道:“如果是别的,我自然可以答应,但是这个……叫我如何能够松口?莫说贼寇未必能信,就算能信,贸然如此应承了后,将来皇上那边儿怎么交代?”
康王妃已经站立不稳,身形一晃,幸而给周绮扶着,便慢慢坐在了圈椅上,她想要放声大哭,却又以帕子遮住脸:“琝儿!”
陈颖急得团团转,又不知是什么机密,居然还不肯让自己看,只是她毕竟也还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多嘴。
这会儿周绮说道:“王爷,娘娘,这会儿痛哭无益,正要尽快想办法才是。”
康王道:“我若能够有法子,又何必在这里干着急。”
周绮说道:“听说……贼人一块儿掳走的还有、还有七宝。”说了这句,周绮的脸也白了几分。
陈颖在旁听了道:“你还敢说,这些人根本就是那个逆贼管凌北的同党,他们自然不是冲着世子的,因为张侍郎杀了他们头领,他们才心心念念报复,所以找上了周七宝,据说世子原本是不跟张府车轿在一起,不知怎么却离开了兵马司的队伍……这不是无妄之灾吗?那个七宝真真是个灾星!”
周绮皱皱眉:“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不料康王妃因为无法可想,正又痛又急又恨,听了陈颖的话,便也说道:“这次世子的确是给七宝连累了的,早知道何必要请她来?如今这可如何是好……我的儿……”
王妃母子连心,哭了会儿,又试着对康王道:“王爷,不如咱们就先答应了那些贼人,好歹先让他们把琝儿放了出来,以后咱们再……做别的打算……”
“胡说。”康王拧眉。
陈颖跟周绮自然不知两人说的是什么,周绮忖度着,多半是贼人开出了令人不能接受的条件,所以王妃跟王爷才如此。
周绮少不得陪着小心道:“我的意思是,七宝也给掳走,那边儿张侍郎自然也在着急寻找,王爷何不跟侍郎一块儿携手?”
陈颖道:“难道张侍郎就那么能耐?”
周绮说道:“冲着他能除掉管凌北的这份能耐,也不能小觑了他。”
康王倒还是明白人,当下对周绮道:“你过来。”
周绮忙跟他走开几步,康王把手中的信交给她看。
周绮低头,见果然是赵琝的笔迹,写道——
父王在上:
儿子虽向来花天酒地,纨绔不器,但近来一心向好,遂舍弃往日声色,入兵马司历练,不料飞来横祸,命在一线,左右为难。如今若想让儿子平安无事,父王务必同意他们,把本朝的北边三城,都割让给他们掌控,不孝儿子赵琝泣血拜上。
最后又多一句:若得保全性命必弥补往日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