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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耳光响亮

冷面督主请低调 四月的颦儿 8005 2024-06-29 20:31

  清幽的月光无声笼罩了整个西厂大狱。夜空里几朵稀薄的浮云,隐隐流动――

  邱头美滋滋的饮尽一壶烧酒,此刻正在班房的窄床上歪头打着盹。

  小春打外面一溜烟的进来,沉脸坐在长凳上。

  “嘿,一轮到我值夜准有事忙,真他娘的邪乎!”

  喋喋抱怨着,小春顺手抄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

  发觉里面已空无一物,便是不满的撇嘴,丢掉空壶又去拈了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着。

  邱头睁了惺忪的睡眼向桌那头望了望,满口酒气的开口,懒声问:

  “怎么啦?”

  “哎!前脚不是才来了四个西厂缇骑嘛,驾马车将提督府纵火案的凶手全提走了。

  刚刚牢外面又来了四人,硬说他们是西厂派来的,过来提审纵火犯人……”

  “什么!”

  不等小春诉完,邱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登时酒劲全醒了。

  “人、人现在何处?!”

  邱头那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坏了徒弟。

  小春不明所以,犹疑的看着师傅,噙着花生米瓮声回答:

  “他们四个在牢外闹得太凶,惹怒了男监的白头。偏又衣冠不整的,连个证身的腰牌都没有,如今全被白头当疯子带人拿下关进牢里了。”

  邱头好像被晴天霹雳击中,魔怔般连滚带爬的下了床,蹬上靴子就往外面跑。

  小春见状,提灯笼在后紧追,嘴里嚷:

  “师傅,您这是干嘛?灯笼也不拿上……”

  ……

  西厂――

  又一轮的猛烈鞭笞依旧没能逼迫明澜将手伸进痰盂,去够里面的重要东西。

  然而比起承受鞭打更加令明澜感觉羞耻的一件事,便是方才在皮鞭的持续折磨下,他这具极不争气的身体,竟然迎来一股极致酣畅淋漓的愉悦感。

  在无可抑制的颤栗中,他的魂魄恍是脱壳而出,有种攀至了九霄云外的恍惚与满足。

  之后,他疲惫虚脱的瘫软倒地,除了嘘嘘气喘外,再也不愿动弹分毫。

  陆浅歌一旁看得清楚,须臾惊诧过后,不禁撤了皮鞭,掩嘴笑得痛快。

  看来,西厂这位厂公,果真是变态中的极品。

  歇了片刻,明澜逐渐清醒过来。

  脸色洇红的看看左右,陡然对准痰盂放声哭喊起来:

  “宝贝儿啊,我的宝贝儿回不来喽……”

  陆浅歌不仅朗眉蹙起,抬脚踢在明澜身上,又竖了明晃晃的匕首逼向他,口中低喝:

  “给爷闭嘴!想要那东西,自己去捞啊!”

  “不行……”

  明澜蔫声垂泪,跪在痰盂旁边摇头叹气:

  “那里面太脏,你叫我如何下手啊!”

  陆浅歌嗤之以鼻:

  “横竖都是从你自己身上冒出来的,你还嫌弃?当初在清风寺,你还不是和它们玩得很开心吗?”

  “你!”

  明澜听得心惊,一双闪着泪花的桃花眸里,充盈着无以名状的错愕。

  “清风寺”,这三字可是明澜引以为耻的记忆,永久封存于他的心底,也是他与冷青堂、顾云汐、东厂仇恨伊始之源头――

  “原来,你是冷青堂派来的!”

  倏然,灼红的眸子淬着滚滚怒火,直杵向陆浅歌轻狂张扬的绝美笑脸。

  明澜怨恨无度的咬牙,口中“格格”的动静,在万籁俱寂的空间里,响得森冷邪厉:

  “想不到冷青堂竟派你来,对本督百般折辱!”

  这不怪每回出事,明澜都会将主犯联想成是东厂提督所为。

  明澜一向视冷青堂为他的对手。

  之前,风流好色的他曾被冷青堂以女装顾云汐为饵,骗至清风寺好一番凌辱折磨。

  前几日,东厂十番又潜入他的府邸劫人闹事。

  眼下轮到他反受挟持,必然推断是冷青堂得到顾云汐失踪的消息,人在京外却秘密派出高手,来西厂羞辱报复他。

  陆浅歌闻言眸色转寒,不屑的勾动唇角,傲然撩了眼眉:

  “就凭东厂,真请不动小爷――”

  匕首尖锐的锋芒挂起冷风,在明澜眼前画出笔直的银线。

  明澜立刻倒抽一口凉气,闭口禁声,直视对面男子那冷冰冰的紫眸中,频频闪烁出妖异无温的光辉。

  “冤有头债有主,当初清风寺中提字之人,正是小爷我,‘千里独行’陆浅歌――”

  “!”

  明澜难以置信的大扩了瞳眸,竟觉对方那悠然绽起的笑意,有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爷陪你玩了许久,让你爽了许久,如今你也该送小爷些东西,当做回礼吧?”

  明澜紧盯寸寸逼近的匕首,抖声问起:

  “你、你还想要……什、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眼前寒芒陡然掠过。左手顿的一凉,接着便是股黏、热的液体喷涌出来,钻心蚀骨之痛翻滚席卷。

  “啊――”

  明澜的右手狠命握住流血不止的左手,发出难以隐忍的惨叫,凄厉之声直冲房顶。

  剧烈的痛楚令他全身颤栗、大汗淋漓,面色煞白的昏厥过去。

  ――

  安宏一身便装,带着人向后院蜂拥。

  半途就听到自家督主那毛骨悚然的嚎叫。

  “快、快些!”

  安宏脚步一顿,容颜随即大惊。

  猛然加紧步伐,一口气冲进明澜房中。

  只见他衣衫残破的倒在血泊之中,旁边是节断掉的小指和无名指、一地瓷坛碎片,及八个血书大字:

  天谴奸宦,断子绝孙

  ……

  抵京的第一时间,冷青堂便策马飞奔回了东厂。

  泰昌官驿出现的莫名幻听,使冷青堂回来的一路上,心头都被极不好的预感占据着。

  然,到底是他晚了一步。

  当冷青堂衣袖翻飞的大步迈进正厅,眼见千户程万里带领诸位挡头“呼啦”跪地的那刻,他便有所意识,自己最担心之事,终是发生了!

  “……云汐,出什么事了?”

  愣愣注视大伙一个个容色悲切,冷青堂倏的感到,胸膛里那刻正桀桀跳动的心,陡然如被冰封,冷却得没了动静。

  身边,萧小慎更是紧张到不能呼吸,星瞳蓦的一张,手脚冰凉。

  “督主……”

  程万里神色萋萋的看向冷青堂,即刻内疚的垂下去。

  “快说!”

  冷青堂被千户的这个不协调动作逼得几乎发了疯,指尖颤抖着焦灼追问一句。

  “您带队出京那晚,十挡头去明府救人失利,被挑断了手脚筋脉……”

  程万里吞吞吐吐的说着:

  “那晚,明澜便要将云丫头转到他处。马车于半途遭遇不明人袭击,云丫头……至今下落不明……”

  “……”

  脑中“嗡”的一声过后,冷青堂消瘦的脸一分一分的惨白下去,直至如死灰般黯淡无华。

  云汐,下落不明?

  字字锥心,窒息的痛感占据了周身。

  这刻的冷青堂有些分不清虚实真假。

  眼睫高挑,纹丝未动了好久,竟对眼底丝丝干涩的刺痛不知不觉。

  眼神直愣愣的看向左右,望着跪满一屋的人,瞬间,他被一种从未有过无力与茫然感命中全身。

  冷青堂素来自认,他于权场博弈俱是运筹帷幄,只手摘星、游刃有余。

  他原计划,如意岭肃清叛党迫在眉睫,且此事对他仕途之路有利而无害。

  此番征程一来一去不过五、六日,以云汐之慧黠,即使身陷明府断然不会让自己吃了亏。

  待如意岭的案子了结,他便可顺利复任司礼监掌印,以内侍首席之身份逼迫明澜放人。

  如意岭遇到陆浅歌时,他灵机一动,故意利用陆对云汐的好感,诱他前去京城救人。

  他想,以陆浅歌的本事,出手救出云汐岂在话下?

  然如何短短几日,事态竟变得如此不受控制――

  冷青堂身边,萧小慎听说关系要好的袁浅被断了手脚筋脉,遁的脚底一软,感觉地面都在抖两抖。

  愕然半晌,他重新扎稳步伐,急声问向程万里:

  “师父,十挡头此刻如何了?”

  “昨晚便由晴儿驾车带人回来了。听她说,是那曾在东厂闹事的陆浅歌设法救了他们。

  如今我把人全放西院了,请让大夫好生为他们调理着。”

  “连晴儿也……”

  萧小慎惊慌落魄,呆了片刻便掉头跑去西院看望同伴。

  正厅半晌静得出奇。

  英挺的脊背颓然弯曲,冷青堂的内心像是生堵了团麻,凌乱得没了头绪。

  程万里见此情景,表情更为难过:

  “督主,您重罚我吧。是我无能,没能管好属下,坏了您的计划!”

  程万里认为,出京前督主一再告知他与手下挡头,诸事听从命令,按部署行事,绝不可擅自行动。

  然袁浅就是年轻耐不住性子。

  若非他营救失败惊到明澜,明澜那歹人便不会想出将云汐转移的点子,更不会被神秘人半路打劫,带走云汐。

  眼见程万里一口担下责任,挡头们纷纷说道:

  “督主,属下无能,也愿领罚。”

  “都给本督起来――”

  一记声嘶力竭,仿佛拼尽了冷青堂浑身全部气力。

  之后,幽深的黑眸沉入灰蒙蒙的混沌世界,疲累缓缓的闭合,掩住眸底所有的悔恨与绝望。

  大伙无奈起身,程万里上前,愧疚的躬了身:

  “督主,东厂业已出动五百暗卫遍寻京城各处。这次事件责任全在属下,属下自识没脸,才不敢贸然飞鹰传信给您。”

  “冷青堂――”

  身后徒然掀来一声清啸。

  冷青堂幽幽转身,落魄的眼眸刹时迎上顾云瑶那对火星迸射的杏眼。

  她一身宫中内侍装扮,不顾两旁番卫阻拦,举步急急冲到冷青堂面前,身后是神情惊惶的赵安。

  失魂之态有所收敛,冷青堂挡头们吩咐道:

  “程千户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待东厂众人离去,顾云瑶眯了怒意沉沉的两眸,语气幽冷的质问:

  “云汐呢?!”

  “……她、热病未愈……”

  冷青堂眉梢拢起,心不在焉的扯谎。

  “啪”――

  一记脆响,在场之人无不容色惊悚,愕然注视着冷青堂玉白的半张脸颊,落上清晰的五指红印。

  冷青堂面色无澜,浓睫垂落,静静品味着腮边火辣辣的疼痛。

  “主子、主子息怒!”

  “督主!”

  赵安直接双膝落地,颔首下跪一动不敢动。

  程万里则抢上前来护住督主,又不敢对横眉竖目的昭仪主子如何。

  只好怨愤的干瞪眼,铁拳攥得紧紧,黑脸陷在一派不可说的悲苦之中。

  顾云瑶身形颤颤,美目圆翻,两道目光炯然犀利,内里水波飞舞,径直视向颓靡的冷青堂,怒火高涨步步紧逼道:

  “你还想欺骗本宫到何时?云汐为你以身涉险,你竟再次弃她于不顾。冷青堂,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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