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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节

升官发财在宋朝 放鸽子 6868 2024-06-29 20:56

  滕宗谅虽不曾在京中任职,但对闹得轰轰烈烈的天书下凡一事的主使者,还是颇为清楚的。

  闻讯,也不禁拧眉:“怎么是他?”

  陆辞莞尔:“他来的话不是更好?”

  撇开别的不说,王钦若身为朝中历来旗帜鲜明的主和派——在澶渊之盟前还险些做了未战先逃派,他在受此一吓后,若当真肯变换立场,可不得比其他话语权较轻的软柿子要有效?

  滕宗谅见陆辞一副没事人的淡定模样,不由挑了挑眉:“你就不担心他刻意刁难于你,让你无从下手,满篇计划付诸东流?”

  “说出这样的话,”陆辞摇了摇头,笑道:“证明你太低估王尚书那能屈能伸的本事了。”

  身为南人,能从北地出身为主的臣属中脱颖而出,饶是寇准朝其甩去再多白眼,到头来也奈何不得他的屹立不倒。

  单凭这点便足以证明,以王钦若的本事,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只知逢迎拍马,投机卖好的跳梁小丑?

  滕宗谅若有所思,陆辞又笑着说:“若你还怀疑,不妨与我赌上一把。”

  滕宗谅睨他一眼,揶揄道:“非节假休沐,辞弟身为一州之长,岂能知法犯法,带头关扑?”

  陆辞含笑看他,完全不为所动:“你只说你赌不赌吧。”

  “……”滕宗谅轻咳一声,小声道:“若你最终拿他束手无策,就帮我打几回遮掩?”

  自从把夫人从家乡接来,滕宗谅过的日子无疑滋润许多——起码家中俗务皆不必费心,都由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从将夫人接来的那日起,哪怕偶尔能从陆辞的高强‘剥削’下争得一丝空闲,他都不便涉足烟街柳巷,哪怕只是听听小曲,也随时要担心会有夫人派来的下人盯梢,回头告密去。

  虽说夫人实际上并奈何不得他,但单是一张冷冰冰而爱答不理的脸,就够让他如坐针毡的了。

  最可恶的是,这时的陆辞往往还落井下石,特意来坐座上宾,让他眼睁睁看着待他冷若寒霜的夫人待客时春风满面,心酸得很。

  ——若能让狡诈多智的陆辞帮着掩护一二,定能瞒过夫人吧。

  陆辞意味深长地瞥了滕宗谅一眼,点了点头:“这有何难?”

  滕宗谅原只是随口一扯,没料想他能答应,闻言微讶道:“你竟真应承了?”

  陆辞并不作答,径直道:“若是你输了,三个休沐日作废,陪我留在衙署整理陈年卷宗。”

  滕宗谅眉心一跳。

  三日!

  还得理卷宗!

  就那堆由不知多少玩忽职守的前知州留下的烂摊子,堪称错漏百出,且因积累过多,让人简直无从下手,平日里连幕职官都心照不宣地不去碰触。

  唯有陆辞不嫌麻烦,一有闲暇,除了逗逗狄青,便是梳理那些卷宗去了。

  即便如此,断断续续地一年下来,还剩下吃灰最重的三成待理。

  他下意识地就想讨价还价,结果一对上陆辞似笑非笑的目光,莫名就蔫了:“……成。”

  要就这点还价的话,定要被这只狡猾的陆狐狸揪住话柄,道他未战先言败,士气不得大降?

  陆辞笑眯眯道:“成交。”

  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滕宗谅眼皮一跳。

  怎感觉又上当了?

  在陆辞与滕宗谅做这赌局时,在京中拖延了整整五日才启程的王钦若,即使再不情不愿,也还是乘着船只沿渭水一路西去,这夜便歇在了凤翔府。

  抵达凤翔府,也就意味着,距离秦州仅有两日之遥了。

  离开封府越远,目所及处便越是荒凉,沿途偶还见到修建到半途,尚未竣工,就因先帝的临时撤令,而荒废在那的道观寺庙。

  只是此时此刻,里面可不再供奉着虚无缥缈的天书,而是起到了简陋房舍的作用。

  王钦若在船头往岸上眺望,只粗略一扫,就能看到其中一间里头,起码歇了十几名明显是拖家带口地赶路,临时在这歇脚的流民了。

  因自身曾经主持‘天书下凡’事务,在目睹道观庙宇彻底荒废,竟成流民栖息之所时,王钦若不禁蹙了蹙眉。

  尤其越往西去,见到的类似情况便越发密集,他终是忍不住问了:“现无旱无涝,亦不闻蝗害,怎会有这么多流民?”

  一路沉默寡言的艄公听他问起,便据实相告道:“不瞒这位老丈,在我看啊,那些人可不是逃难去的流民,而多半是投靠亲属去了。”

  王钦若错愕道:“投靠亲属?”

  艄公只知王钦若是京官,却是既不知其名姓,也无从得知官职大小,且他在这渭水上来来往往多年,达官贵人也载过不少,自然有着底气。

  见王钦若甚是意外,他便笑着解释道:“这位老丈有所不知,那位知秦州的陆三元,可在安置秦州兵的家眷上下了不少功夫。”

  起初去的人并不多:毕竟难离故土,即便再思念从军的郎君,也渐渐就淡了。除非是日子当真熬不下去了,才在儿子三催四请的书信下,勉强举家迁去。

  谁又会想到,到秦州后,不但能住上官署提前修建的简单房舍,还被分配了田地、种子和农具,还有人带着,教他们种起茶树来了?

  起初还需儿子的饷钱来贴补家用,再到后来,一家人的日子真正过起来后,就有闲钱调过头来,给召他们来此的儿郎买这买那了。

  而只要一家人过得红火,自然就会去信给家乡的亲戚,讲述这比做梦还好的日子……渐渐的,举家迁来秦州的人口,也就越来越多了。

  横竖秦州兵的日子越过越好,虽顶着个厢军的名头,军饷却是朝着禁军的看齐的。

  如此一来,即使家里老弱居多,劳作不得,单靠儿郎得的饷钱,只要稍节俭些,也能好好度日了。

  说着说着,艄公面上都难掩羡慕:“可惜我家那小子体弱,否则我也想给他送去了。哎!”

  王钦若嘴角抽抽,眼底满是不以为然。

  秦州于他而言虽是完全陌生的,但同他交好的人中,亦不乏曾于西北赴任者。

  秦州虽为军事重陲,西北防线,在民计上,却绝对当得起贫瘠二字。

  哪儿值得这么多流民前赴后继,前去投奔?

  不过凭此倒能看出,陆辞不仅善于逢迎圣意,在愚弄黎庶的手段上也颇为高明。

  第二百三十六章

  越近秦州,王钦若抵触之心便越盛。

  眼看着再有半日,所乘船只便要抵达秦州城门了,他心念一动,索性令艄公即刻靠岸。

  正逢冬末春初,乍暖还寒的时候,又是正午时分,他走陆路过去,不仅比坐在船上暖和,还能顺道看看那据闻是弄得风生水起的流民安置,究竟是真是假。

  见他临了又来个心血来潮,因刚刚被调任做秦州治下某地知县,而与他一路同船的甲科进士包拯,着实看不下去了。

  这一路上,王钦若的强烈排斥心,他看得清清楚楚之余,对此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不愿来,当初又为何要当庭请令?

  此时,看王钦若不管不顾地下船,包拯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凝眉道:“王尚书,请留步。”

  王钦若漠然看他一眼,明知故问道:“何事?”

  就包拯这种初出茅庐的新科进士,血气方刚下,会说出什么话来,王钦若自是心知肚明的。

  果不其然,将人喊住后,包拯便一板一眼道:“王尚书身负急务,当以公事为重,不宜在途中过久逗留。”

  虽话语平直,不含丝毫暗讽,但包拯赫然摆出的这副以天下为己任的清高模样,还是令王钦若于心中嗤之以鼻。

  一不入流的小官吏,也敢在他跟前大放厥词了?

  王钦若轻哼一声:“凭你方才之言,便足见目光之狭隘!”

  包拯不卑不亢道:“还请尚书指点迷津。”

  王钦若随口道:“官家指派我等前来,主为查证榷场税赋、账簿之事,却也是为了民生理念,体恤疾苦。沿途你亦见到前来投奔秦州兵者众多,然秦州一地,素来贫瘠,自给尚且难足,又何来余力安置更多流民?恐有猫腻。”

  见包拯目光凝肃,王钦若微微一哂,义正辞严道:“若当真是陆秦州打理有方,自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为收买人心,枉顾民间疾苦,你我亦有责权上报天听,以供严厉核查。”

  听完王钦若所言,包拯若有所思地颔首,旋即正儿八经地拱手致谢道:“王尚书教训的是,是下官思虑不周了。”

  这么快就服软了?

  王钦若挑了挑眉,并无意探究一无足轻重的人的真实想法,遂潇洒一摆手,沿大路往秦州城去了。

  包拯望着他的背影迟疑片刻,到底没跟上去,而是回到了船上。

  同样走在大路上的,还有不少扛着大包小包、显然是要投奔秦州城里的亲人去的百姓。

  因常年劳作,他们或多或少地身上都有些旧伤,因而王钦若脖颈上长得那块醒目肉瘤,都未引起过多的注目。

  王钦若乐得如此,甚至走着走着,还有意与他们套起话来。

  看他年岁颇长,亦是衣冠楚楚,却不知为何是步行前去,连匹驴都不舍得赁……

  如此矛盾的情况,得他搭话的那位老汉不由目光有些奇异。

  他不着痕迹地跟同样也感到疑惑的大郎对视一眼,便敛去那点不解,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了。

  按王钦若的猜想,能令流民们这般趋之若鹜的,定然不只是先行至秦州一步的其他亲朋所吹的天花乱坠,而多半还有秦州官府的承诺。

  然而对方的答案,却让他失望了——的的确确就是亲朋所言,外加在家乡日子难过,以及很是思念从军在外年的亲人,才前来的。

  若是秦州情况真如亲友所说的那般好,他们便有意就地扎根留下;若是对方夸大其词,实不如意,便在这歇一歇脚后,再换个地方。

  未能得到想要的陆辞把柄,王钦若不免有些遗憾。不过他城府极深,面上丝毫不显失望来,而是依然同人有说有笑着,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秦州城下。

  他抬起头来,望向悬挂牌匾的方位。

  仅这一眼,他就被去年才在陆辞主持下大力修缮过,已然焕然一新的高大城墙,给彻底震撼到了。

  当然,同巍峨高大的汴京城墙一比,秦州城墙要逊色上许多。

  但不是前年才遭过吐蕃突袭的战祸,加上连年征战,狼烟遍起,这城墙该是伤痕累累,疮痍满目才是啊!

  怎会是这般簇新齐整,威武雄伟?

  边上甚至还连着一望无边的无数堡寨,上头皆有兵士巡逻,可谓戒备森严。

  王钦若感到费解和震惊时,秦州城的真容乍现,则瞬间激励了心怀忐忑,前来投亲的流民。

  他们不怕吃苦,怕只怕兵戎烽火,流离失所。

  现有这伟岸城墙在,上头还齐齐整整地站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威武兵士,一下就令他们心安许多。

  王钦若沿途经过多处州县,对于盘查自是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应对秦州城门守兵检查时,他心念电转,不由耍了个小心思。

  于言辞间刻意含糊了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只以寻常官吏的身份进城,好对这无处不透着匪夷所思的秦州城多做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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