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对兄弟竟是不同姓的,看来其中必有故事。不过夏侯宣暂时没问,而是先让自己那五千兵士继续去粮库里搬粮食,之前还没搬完呢;又让陆天石安排他们兄弟俩带来的那两千余骑兵下马休息,让军医帮凌远包扎伤口。
一切妥当后,则是时候该吃午饭了,饿着肚子赶路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夏侯宣干脆就命火头军用这石岭关大营里现成的锅灶来烧饭做菜,让全军饱吃一顿之后再行开拔。
正午时分,大家伙儿围坐一圈,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实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
“什么?你是公主!”听了夏侯宣等人的自我介绍,凌远不可置信地跳了起来,“哥,哥!我们认的主公竟然是公主!是个姑娘!”
陆天石把凌远拽回位置上坐好,低声说:“平蛮右将军本就是长公主殿下,此事天下皆知。之前我明明告诉过你的,你当时还狠吃了一惊呢,怎么全忘了?”
凌远愣愣地想了一会儿,说:“哦!我想起来了,其实我并没有全忘,就是一时之间没能对上号……我、我居然被个姑娘打败了!”
“臭小子,你敢看不起女人?!”陈淑瑶眉毛一竖,叉腰怒道。
“不不不,”凌远连连摇头道:“女人是很伟大的,尤其是做了母亲以后……可、可我从没想过姑娘能有这么厉害,而且主公……公主殿下也完全不像个姑娘啊!”lt;
夏侯宣闻言心中一震,而在场比他受到更多震动的尚有另外两人:其一是正在一旁帮大家盛饭的若妍,她是知道真相的,所以才会隐隐不安;其二则是齐靖安,他忽而若有所思,暗暗地打量着他的心上人……
“哈!那你看我像是个姑娘吗?”陈淑瑶全没察觉到半分不妥,大大咧咧地笑道:“你小子之前还说公主是个娘娘腔呢,变卦这么快,很有马屁精的潜质嘛!”
凌远看了看挽起袖子、叉着腰的女汉子陈淑瑶,再看了看脱去盔甲之后换上了一身束腰骑马装、坐在一旁柔和淡笑着的夏侯宣……好吧,刚才他那一瞬间的感觉,大概是搞错了吧?
说说笑笑间,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陆天石开始说起他跟凌远的故事,大家都听得很认真,除了个别的某人还有些神思不属以外……
原来陆天石跟凌远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是分别跟各自的母亲陆氏和凌氏姓的——至于他们兄弟俩为什么都不跟他们的父亲姓?那是因为他们的生父……其实是西蛮人!
众人乍一听到这兄弟俩竟有西蛮血统,俱是吃惊,尤其陈淑瑶想到了她的郭爷爷,神情一时间复杂至极。但在夏侯宣的约束下,大家都没有打断陆天石的讲述,而是静静地听了下去。
兄弟俩的母亲陆氏和凌氏都是陇州人,她们二人原本是陇州一商户的妻妾。二十多年前一次西蛮扰边让陆氏和凌氏失去了她们共同的丈夫,而且还让她们被一个西蛮小部落的首领掳走,带回漠北草原住了几年帐篷……
就是在那几年中,陆氏和凌氏分别为那个部落首领生下了儿子,便是陆天石跟凌远这两兄弟了。
不过即使陆氏和凌氏双双生下了儿子,那部落首领也不会对二女产生什么感情的:说实在的,两族人之间连语言都不怎么通,那西蛮人是纯粹把二女当成泄欲工具,而二女则是纯粹地恨着那西蛮人,所以还是不要玷污感情这两个字了。
至于两兄弟,既是男丁,又是部落首领的儿子,自然不会太受亏待,所以从小就被粗壮的西蛮仆妇们养得壮壮的,恰似两只小狼崽子——但是在陆氏和凌氏看来,再这样下去,她们的儿子终会成为彻彻底底的西蛮人,彻彻底底的强盗!杀人凶手!强奸犯!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漠北野人!就像他们的生父一样!
作为母亲,陆氏和凌氏真心不想让她们的儿子长成她们最痛恨的那种人,她们更希望能带着孩子们回到大魏,回到故乡,回到文明的生活里……经过几年的隐忍和努力,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难困苦,最终她们做到了!她们真的带着两兄弟回到了故乡!
想必那个西蛮小部落的首领万万不会想到,被他当成泄欲工具两个柔弱的妇人,同时也是两位伟大的母亲,所以她们逃了!一路从西蛮部落逃回了陇州,重新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故事听到这里,众人的心里只余下对陆氏和凌氏的敬意,再不会因为陆天石跟凌远两兄弟的西蛮血统而心存半分偏见了。陈淑瑶和若妍两位妹子都捂住了嘴,无声地流下了热泪。
“由于年轻时的种种艰辛,我们的娘亲都去世很早,只陪我们到十岁上。”说到这里,陆天石的嗓音有些哽咽,凌远也一改先前跳脱的模样,眼眶红红地垂头坐着——“埋葬了两位娘亲以后,我们兄弟俩不分寒暑地苦练功夫,等年龄到了便参了军,只想着护住一人是一人、保住一家算一家,再不让旁人也像我们的娘亲那样受苦受难……”
☆、第三十八章 试探
听完了陆天石和凌远兄弟俩的故事,众人都放下成见,接纳了他们,作为朋友、同袍、伙伴……也许将来还会成为性命相托的好兄弟,这就是缘分。
“如果先前你们再晚几刻才过来,我们的队伍应该已经开拔了,真是只差一点点。”夏侯宣慨然道:“因缘际会,让我们没有错过你们、错过有关于两位伟大母亲的感人故事,幸甚。”
闻言,陆天石从感怀亡母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动容道:“难得将军和诸位都不因我们兄弟的西蛮血统而生鄙夷之情,真乃天赐贵人。”他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态度远比之前他跪求夏侯宣放过他弟弟、表示愿意效忠的时候诚恳得多了。
“不必多礼,”夏侯宣抬手虚扶了一下,微笑道:“天石、阿远,以后我们都是好兄弟了,大可随意相处,不需要太过拘束。”
见新认的主公如此平易近人,陆天石面露喜色地连连点头。然而凌远却是咕哝了一声,“好兄弟?明明是好兄妹吧……”
夏侯宣嘴角一抽,忽然意识到他新招揽到的这个蛮力小子分明就是个典型的熊孩子,总是破坏气氛,而且还喜欢干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混蛋事!
好在陆天石很识做,他立即用眼刀镇压了他弟弟,嘿嘿笑着转移了话题,说:“将军把我们当兄弟,那是将军人好。不过我们兄弟俩还是由衷把将军当成贵人的,尤其是我……我娘亲曾跟我说过,当年她抱着我逃回陇州之后,本来是打算给我取名为天佑的,却最终听了一个相师的话,改‘佑’为‘石’,一来石字硬气,娘亲希望我的身体也能硬朗如石、百病不侵;二来那相师说了,我这块顽石非得遇上贵人方能出头,那样才是一个‘佑’字。”
“天石,天佑?”夏侯宣眨了眨眼,笑道:“有点意思,希望我真是你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