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齐靖安的表情很微妙,跟其他人并不同步,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夏侯宣听到身后众人因为努力憋笑而发出的“噗噗嗯嗯”声,饶是以他的胸怀之宽广,这时也不禁有点儿气闷了:若非顾忌着公主的身份,他的霸气程度至少还要往上翻个五六七八番!何至于被人贬损为娘娘腔?!
“哼,徒逞口舌之利,算什么英雄好汉?”夏侯宣怒极反笑,取下悬于马鞍上的梨花枪,枪尖指向对面那个出言不逊的桀骜青年,道:“你小子,可敢与我一战?!”
“怎么不敢?来战!”那桀骜小子大笑一声,一夹马腹就冲了过来,并将手上的狼牙棒舞得虎虎生风、声势赫赫。
夏侯宣也驰马出阵迎了上去,只在这一瞬间,他的心情就已完全平复了下来,目光凝注于对方的招数之上,再无丝毫分心:以他的城府当然不会跟个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多做计较,更何况这桀骜不驯的家伙一看就实力不弱,若不打起全副精神来应对,万一输了可就太不好看了。
一黑一白的两匹骏马载着同样是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如两道旋风般刮至场中央——
“噌啷!”枪尖点在狼牙棒上,一股巨力猛然传来,震得夏侯宣小臂微麻。他心下一凛,当即手腕一转、带动枪杆一震,使出四两拨千斤的手法荡开对方,然后就再不跟这一身蛮力的小子硬碰硬了,而是充分发挥出梨花枪“灵巧”和“多变”的特点来与对方周旋。
而那桀骜的青年原是完全不把夏侯宣放在眼里的,接战之后,他的脸上犹且挂着几分不屑之色。然则仅仅几招下来,他的表情便也严肃了起来,再不敢小看眼前的这个虽说长相漂亮得过分、但实力却并不弱的对手了。
探出对方的实力水准之后,两人都使出了苦练多年的真本事,打得相当激烈;以致双方的“后援团”都屏着呼吸观战,看得目不转睛、连气都忘了喘。
“嘿呀!”打到兴起时,那桀骜青年暴喝一声,猛然使出了他的看家招数——借着错马而过的冲力,狼牙棒呼啸着旋扫而来——这一招要是打实了,足可将对手的脑袋如同西瓜开瓢一般砸个稀巴烂!
“不!”“手下留情!”夏侯宣这边的兄弟姐妹以及对面的那个首领同时大喊,眼看着那一招威势已成、再难收回,众人的脸上都再无半分血色,心脏几乎要蹦出喉咙口!
在众人的骇然注视下,劲风扑面而来的那一瞬间,夏侯宣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反应速度:只见他动作灵巧地缩颈弓腰、侧身一闪,整个人倏尔倒挂在了马腹下,而后他顺势出抢扫向对方马腿——“嘶!”黑色的马儿悲鸣一声,侧翻在地,连带着也把那桀骜的小子给摔了个满嘴啃土。
见对方因收招不及而狼狈落马,夏侯宣霎时踢开马镫、落地滚了小半圈后快速起身,这下子他们两人都在地面上了,而战斗还未结束。
只听夏侯宣厉啸了一声,梨花枪霎时荡起一片残影,扫、刺、点、挑,直把那桀骜小子打得手忙脚乱、应对失措……从马战换成步战,倒是让夏侯宣占了便宜:他方才就发现对手的马战技巧极强,这小子跟他的马实在是太有默契了;夏侯宣若想取胜,就非得把他们分开不可,所以他原就时刻准备着“落马”,这才躲过了那一记杀招。
“停手,快停手!我要看看我的马儿!”落地之后,那桀骜小子就再也没能缓过劲来了,一直被夏侯宣压着打。硬撑了十几招后,他终于出声喊停。
可夏侯宣却反而使出了更加凌厉的招式,甚至在对方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他冷然道:“你先认输,我再停手。”
桀骜小子瞪着一双满布红丝的锐眼,咬着牙不肯认输,发狠地挥舞着狼牙棒:但他显然已经心乱、招式毫无章法,完全不是夏侯宣的对手;而且似狼牙棒这种重兵器极耗体力,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一旦打得久了必然会令人难以支撑。
又打了一会儿,桀骜小子的喘息声越发沉重,夏侯宣看准一个空隙直刺过去,对方躲避不及、顿时满手是血,狼牙棒再也拿不住了,轰然落地——夏侯宣顺势欺身上前,抬脚把对手踹翻在地,用枪尖抵住对方咽喉,喝道:“还不认输?”
“我死不认输,你能奈我何?!”这小子还真不负“桀骜”的形容,利刃当颈都还梗着脖子、死硬到底。
夏侯宣冷笑了一声,周身杀意暴涨,手腕一抖就要刺下去——“将军手下留情!”这小子的大哥终是忍不住了,策马而来、翻身下地,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夏侯宣身前,垂首道:“我弟弟不懂事,我替他认输……往后我们兄弟俩必定竭诚效力于将军帐下,还请将军原谅则个。”
“哥!”桀骜小子表情很是难过地看着他哥,随即瞪大了眼、鼓起脸,忿忿地说:“哥你先去看看小黑的腿是不是断了……如果是的话,我宁愿死也不要为小黑的仇人效力!”
他哥哥无可奈何地回瞪了不省心的弟弟一眼,转而递了一个哀求的眼神给夏侯宣,依旧跪在地上不动。
“马腿没有断,只是稍稍扭了一下……看来你这马儿还真是有灵性,竟懂得在交战中保护自己。”方才那桀骜小子的话音刚落,公主殿下的贤内助就立即跑过来查看躺倒在场中央的那匹黑马了;确定这马儿没什么事,齐靖安的语气很是轻松。
“算你有眼力,我的小黑正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马儿!”听齐靖安夸奖他的爱马,那小子顿时眉开眼笑,就连他身上的那股桀骜不驯的气性都弱了许多——“好吧好吧,既然小黑没事,那我就跟我哥、以及小黑一起效忠你了。”他朝着夏侯宣翻了个白眼,然后指了指仍旧抵在他咽喉处的枪尖,“将军大人,可以让我起来了么?”
夏侯宣哼笑了一声,收枪夹于胁侧,瞅着那小子骨碌一下爬起来,真是个有活力的年轻人……“小黑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便在这时,齐靖安将那匹黑马牵了过来,那小子顿时扑上前去查看他的爱马,仿佛他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都不存在似的。且那黑马跟它的主人性子还挺像,也是特别不老实,刚才可费了齐靖安不少劲儿才把它拽住。不过一凑到主人身边,黑马就乖了,还伸出长而温热的舌头来舔那小子肩上的一道血口子,果然灵性。
“你就叫我小黑的主人好了,我喜欢这个称呼。”跟爱马亲热了好一会儿,那小子才撇着嘴看过来。
夏侯宣眉头一皱,“说是要效忠于我,却连名字都不肯透露,这就是你的信誉?”那小子的大哥见状有点心急,张口就想说些什么,大概是准备替他弟弟做自我介绍吧,不过夏侯宣却抬手示意他住口,而继续以凌厉的目光盯着那小子,说:“又或者,你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失败,心里对我仍旧不服、仍有不满?!”
那小子略有几分心虚地说:“你的功夫确实好,我是服气的,可你差点儿害死了我的小黑……”
“你不也差点儿砸烂我的头?”夏侯宣冷哼了一声,续道:“现在你的马没事,我也没事,这不是皆大欢喜么?做什么还要小气吧啦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我当然是!好吧好吧,我叫凌远……”这桀骜不驯的小子终于向夏侯宣低头了,说了名字后,他拱手道:“参加主公!”
夏侯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收服这狼崽子了,刚才打得很是激烈、现在他的胳膊又酸又痛,差不多都快要抬不起来了呢——不过这也正说明凌远的实力好,调教一番就是一员虎将,值了。
凌远的哥哥这时也拱手道:“小人陆天石,参加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