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牛自然也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祁公子,实在抱歉,昨天我娘给你们添麻烦了!其实她没什么坏心,她就是心疼我……”
“事情都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祁辰直接打断了他,然后取了一个软木塞子递给他,道:“你伤到了腿筋,未免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不打算给你用麻沸散,所以待会儿会很疼,你把这个咬在嘴里,也算有个心理准备。”
冯二牛接过木塞,然后点了点头,目光坚定:“祁公子放心,我这人皮糙肉厚惯了,扛得住!”
祁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然后取出一件白色大褂递给桓柒:“把衣服穿上。”
冯二牛还是头一次见到给人治病要换衣服的大夫,于是不免有些新奇地打量着祁辰身上的白褂子。
而桓柒对此却已经见怪不怪了,自觉地接过衣服来换上,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祁辰手中的动作,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此刻在他的眼里盛满了浓浓的热切。
说起来他也观摩过几次祁辰的手术,可每一次祁辰都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不禁令他对于接下来的手术愈发期待起来。
其实冯二牛腿上的伤虽然看起来骇人了些,却并未伤到骨头,只是膝盖周围那些缠绕交织的血管搭接起来比较麻烦些,说白了也算不得多难的手术。
冯二牛确如他自己所说,是个能忍疼的,除了她动第一刀时他闷哼了一声外,接下来的手术中愣是没听到他发出半点声响,不过从他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和青筋毕露的两只手腕来看,其中的疼痛可想而知。
手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为了让桓柒看得明白些,祁辰一边操作一边同他讲解,整个手术下来,冯二牛没什么事,她倒是累得够呛。
“行了,手术结束,好好休息吧!”祁辰摘下了口罩和染血的手套,呼了一口气,对冯二牛说道。
冯二牛神情骤然一松,将嘴里咬着的软木塞拔下,然后迫不及待地问道:“祁公子,那我要多久才能站起来?”
“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主要还是要看你伤口的恢复情况。”祁辰语气平静地说道。
“啊?要这么久啊!”冯二牛脸上明显有些失望。
祁辰皱眉:“怎么,你很着急?”
冯二牛叹了口气,愁眉紧锁道:“眼看着春耕就要开始了,我娘她年纪大了,干不动地里的活计,这要是错过了春耕,今年的收成可就没指望了……”
“雇几个人帮忙也就是了,银子我出。”祁辰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只钱袋子,把里面的碎银子全都塞给了他。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冯二牛连连摇头拒绝:“祁公子帮我治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我又怎么好再收你的银钱……”
话未说完就被祁辰打断:“你若实在觉得受之有愧的话,那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正好我想向你打听几个人。至于这银子,权当是报酬好了。”
“你要打听什么人尽管问,但这银子我是真不能收……”冯二牛语气坚决地说道。
“既说好了是报酬,你便尽管拿着就是了,哪来那么多讲究!”祁辰直接不由分说地将银子塞在了他枕头下面,紧接着便开口问道:“你们村里可有一户人家,父母早亡,只剩姐弟三人相依为命,姐姐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两个弟弟大概十来岁?”
冯二牛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你说的是冯冉他们家吧?”
“你认识他们?”祁辰追问。
“嗯,”冯二牛点了点头,说道:“冯冉他们家就住在村西头,不过他们姐弟三个一年前突然失踪,此后便再未回来过了。”
祁辰皱眉:“冯冉姐弟既然是你们冯家村的人,为何他们失踪却没有人去衙门报案?”
冯二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冯冉的性子有些孤僻,她的两个弟弟冯黎和冯明也不太爱说话,所以村里人都不太喜欢他们,寻常也鲜少见他们和旁人往来。”
“再则,他们姐弟三人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村里,问他们去哪儿了也不说,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祁辰眼中眸光一闪,继而问道:“他们以前每次大概会离开多久?”
冯二牛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大概两个月左右吧,有时候时间短些。”
两个月……倒是正好够他们从雁门关到滁州城往返一趟……
祁辰眯了眯眸子,忽而又道:“你方才说村里人都不怎么喜欢他们,仅仅是因为他们姐弟性子孤僻,不爱说话吗?”
冯二牛犹豫了一下,末了低声说道:“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还是和冯冉她娘有关……”
原来冯冉姐弟并非真正的父母双亡,十年前,冯冉的娘亲带着他们姐弟三人逃荒来到了冯家村,村长见她一个妇道人家死了男人,还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瞧着实在可怜,于是便做主让他们在冯家村住了下来,还给他们分了地。
可谁成想,冯冉她娘是个不安分的,没过多久就传出和村里几个汉子勾搭不清的丑闻,村长原本是要将他们赶走的,但冯冉娘却在知道这件事后上吊自杀了!
村长可怜三个孩子孤苦无依,所以便将他们留了下来,由街坊四邻们轮流照看着,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五年,五年后,冯冉便不再接受大家的帮助了,说是自己已经大了,可以照顾好弟弟们。
村里人原本还有些不信,可冯冉的确是个能干的,凭借一手绣活竟然真的把两个弟弟带大了!
说到这里,冯二牛语气里难掩敬佩之意,同样是从小就没有爹的孩子,提起冯冉,他多少总有那么几分感同身受,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又忍不住暗自庆幸,比起冯冉姐弟来,自己好歹还有个娘亲帮衬着,日子总是要好过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