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辰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他虽然没有借助外力,但却一直在用自己的精神力来压制另外一个人格。”
桓柒听罢不由心下微沉:“你能确定吗?”
祁辰点点头,道:“这些是千染告诉我的,他能感觉到夙千离对他的敌意。”说着,她不禁抬手捏了捏有些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听到这里,桓柒只觉心头倏地一跳:“这么说来,他身体里的两种人格已经开始对立了?”
“从千染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这样。”祁辰肯定了他的猜测。
“等等,如果按照你的说法,千离一直在压制另外一个人格的话,那么千染为何还会突然出现?”桓柒蹙眉问道。
提起这个,祁辰不禁叹了口气:“应该是昨天我房里点了安神香的缘故。”这几日她因为大婚的事情有些紧张失眠,恰好千梵新调制了一种安神香,味道闻着很淡,顺便给她送了一些。
想来应该是昨晚夙千离睡沉了,放松了警惕,这才导致了千染的出现。
桓柒抿了抿唇,看着她道:“后日就是你们的大婚之日了,千染他……”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提前跟他说好。”祁辰直接打断了他,大婚在即,她不会因为他的第二人格出现就将婚礼推迟。
闻言,桓柒盯着她瞧了一会儿,突然道:“其实有件事我还一直挺好奇的……”
桓柒是何等寡言少语的人,能让他好奇的事情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因而祁辰只是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句话就把他尚未问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所以你的问题根本不成立。”
夙千离也好,千染也罢,从头到尾,她所喜欢的不过是这个人罢了。
“我会让他好起来的。”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淡,但眼神却异常地笃定而坚韧,有如万丈雪山之上巍然屹立的寒松,凌霜傲雪。
桓柒知道,这是她对自己,也是对千离许下的重诺。
他沉默了一会儿,末了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了决心一般,轻轻叹了一声,道:“你……想听听关于他当年逼宫谋反的事吗?”
祁辰蹙了蹙眉,坦白说,在经历过阴山雪神一案后,她对于先帝此人的观感已经糟糕到了一定程度,所以在她看来,逼宫也好,谋反也罢,不过是史书上草草两行书罢了,那些被屠戮的人不一定无辜,而谋反的人也未必就是恶贯满盈。
说句不好听的,她对于那些个陈年往事、恩怨纠葛并无太大兴趣,但如果这些往事牵涉到夙千离的病情,那就另当别论了,毕竟,夙千离的双重人格是在那件事之后才出现的。
思及此处,她便寻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洗耳恭听。”
桓柒没有急着开口,而是提起茶壶给她倒了半杯茶水,浅色的茶水尚有余温,空气中有淡淡的茶香氤氲开来,青绿的茶叶在杯中上下浮动了一会儿,末了又沉入杯底,一如那些被淹没许久的往事。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都认识两年了,而距离那场浩劫也已经九年过去了。”
“关于千离的母妃,我想你多多少少也该听说过一些,她叫容昭,是裕亲王的妹妹,也是当年曾经盛宠一时的昭贵妃。爱屋及乌,千离也是先帝众多皇子当中最得宠的一个。但这些都只是外人眼中看到的,又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些都是先帝想让外人看到的。”
事实上,容昭不是先帝最爱的那个女人,夙千离也不是他最看重的那个儿子。
昭贵妃和七皇子的存在就只是为了替另外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当靶子,替他们挡去所有的明枪暗箭,仅此而已。
而那个被先帝真正捧在手心里的女人,是庄妃,齐国公庄明轩的妹妹,庄明月。
事情要从先帝登基说起——
天穹数百年传承,看似源远流长,实则积弊已久,到了先帝继位的时候,已经渐渐有许多矛盾暴露出来,所以先帝这个龙椅坐得其实并不算安稳。
古往今来,绝大多数的帝王都信奉帝王制衡之术那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先帝也不例外,为了稳固自己的帝位,他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后宫上。
先帝想要用后宫来牵制平衡朝臣的势力,而那些朝臣们又何尝不是希望通过后宫来巩固自己的位置?重重利益驱使之下,双方一拍即合,于是也就有了先帝那庞大的后宫成员。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后宫的女人多了,明争暗斗、刀光剑影便成了大家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事。
起初,先帝并不在意这些,因为于他而言,女人之间的争宠只要不闹得太过分,那便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但当庄妃的次子,也就是当时的九皇子夙千珩在一次意外中失踪后,先帝终于坐不住了。
如果说他这辈子真正用心去对待过某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非庄明月莫属。
九皇子无故失踪,先帝大怒,可禁军足足追查了半年之久,却依然毫无音讯,他当然知道此事定然与后宫脱不了干系,但他却没有办法去还庄妃一个公道,甚至都查不出究竟是何人动的手……
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九皇子失踪一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就在这件事情过去后不久,先帝便弃了庄妃,开始专宠昭贵妃和她所出的七皇子。
有了昭贵妃和七皇子挡在前头,庄妃和她的六皇子自然也就少了许多威胁,母子二人平安无事地度过了许多年。
先帝以为自己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可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夙千离的优秀,他十四岁从军,立下战功无数,在军中有威望,在民间有声名,便是朝堂上也对他赞誉有加,可谓是盛极一时。
他的优秀令人望而生畏,包括当时的先帝。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尽管这个木是被风一手提拔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