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一些擦伤而已。”她看着武宜君还在流血的胳膊,着急道:“赶紧回客栈吧。”
半个时辰后,客栈里姚征兰的房中。
顾璟敲了门,推门进来,见姚征兰和武宜君坐在一起,姚征兰额上蹭破一块皮,脸颊上鼻梁上也有几处小伤。武宜君左胳膊上端缠着白布条。
李逾和陆冰河面色都不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发生何事?”他关上门,转身问道。
“你问这个废物,带着两个女人去取东西,两个女人都受伤了,他倒是毫发无损。”李逾斜了陆冰河一眼,还是难掩怒气。
姚征兰道:“郡王,我说了,是我让表哥去追那个人的。”
“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身为男人没有自己的判断?还从军呢?依我看早点解甲归田的好,要不哪日当了将军,那害的可就不仅仅是两个女人了!”
“李逾!”在顾璟的呵斥声中,陆冰河豁然站起身来,发红的眼睛死盯着李逾,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
“怎么了?你想打我?来啊,随便打。不过我告诉你,只要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立马写折子参你。无故殴打郡王是个什么罪?顾璟,你知道吗?”李逾仰头看着陆冰河道。
陆冰河踹开凳子出去了。
顾璟没理李逾,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那些纸张和账册,大略翻了翻,问姚征兰:“这就是你们找到的东西?”
姚征兰点点头,将当时情形跟顾璟描述了一遍。
顾璟眉头微皱,看着手里的东西道:“单是谢德春的罪证,绝对不值得陈大人如此费尽周折地藏匿,甚至不惜眼睁睁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为此被百般折磨摧残。”
“我也是这么想的,重要的东西应该是被比我们早一步去的人给拿走了。只是我有些想不通,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地方的呢?”姚征兰一蹙眉,牵动额上伤处,忍不住伸手摁着眉心。
“今天根据两首诗寻找线索时,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没有离开过。得出地名后,你和陆兄走的那条道是去临秋台最近的一条道,按道理说不会有人能抢在你们前头。今日我去府衙看到了陈大人的尸体,他虽是被一刀毙命,但脖颈上却有几道被人威逼留下的伤痕,会否,是他昨夜透露了具体地址?”顾璟猜测。
姚征兰摇头:“应该不会。他若是贪生怕死之徒,谢德春就没必要把范氏抓来了。”
武宜君见他们都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口道:“哎呀,不管怎么说,能把谢德春这个恶事做尽的狗官绳之以法总是好的,你们就别这样闷闷不乐了嘛!”
姚征兰回头看着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各自回房后,姚征兰去陆冰河的房间找他。
陆冰河正站在窗口吹冷风,见姚征兰来了,忙把窗关上。
为了缓和气氛,姚征兰道:“怎么没喝酒?我还准备陪你喝几杯的呢。”
陆冰河看着她:“我戒酒了。”
姚征兰怔了怔,移开目光看向别处,道:“你别把李逾的话放在心上,他那个人惯会说话不留情面的。”
“细想想,他说得其实也没错。当时我应该有自己的判断的,如果是拿了重要东西的人,他必然是拿到东西就离开了,何必躲在旁边的树林里呢?我应该再冷静一些,再理智一些的。”陆冰河低下头道。
“吃一堑长一智,也不错啊。”姚征兰安慰他道。
陆冰河抬眸看她,笑了笑,眸光留恋道:“你还是这样,总是能一句话就让人难过不起来。”
姚征兰道:“陈大人死了,范氏也死了,谢德春的罪证顾大人准备交给节度使去处置。此间事情已经了了,我们打算明日启程去延州。武姑娘,就托付给你了。”
陆冰河道:“陈大人藏起来的东西绝对不止那些罪证,区区谢德春,怎值得他如此忍辱负重呕心沥血?”
“我知道。但是,对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我和顾大人还有公务在身,也不能在此耽搁过久。”
陆冰河顿了顿,道:“我还是怀疑李逾。”
“郡王?今日出门前他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得出地名之后我们立刻就出门了,就算是他泄露消息,他也不可能比我们更快。”姚征兰道。
“你忽略了一个事实,他虽然跟我们在一起,但他的长随来过,也离开过。如果他那时候把消息透露出去,他的人至少能比我们早到两刻时间。”陆冰河道。
“可是那时候我们刚开始分析而已,还没得出地名啊。而且,后来还是他提议对照着舆图来看的。”姚征兰不自觉地为李逾辩解。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他不说,我们也很快会意识到这一点。至于你说的当时我们还没得出地名,我们没有得出地名,不代表他也没有得出地名,两首诗放在那儿,不同之处是一目了然的。”
“可是他和三槐说的话我们也都听见了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或者不妥之处。”
“三槐来之前他在玩你写过字的笔,他完全可以趁我们不注意将地名写在手上,三槐来的时候他不需要说话,把手掌给他看就行了。当时他背对着我们,我们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小动作。”
“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猜测。”姚征兰不愿意相信。
陆冰河沉默了片刻,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必须答应我,在后面的行程中,提防他。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顾璟这个人还是可信的,你遇事多与他商量。”
姚征兰点点头。
想起明日就要分道扬镳,陆冰河留恋不舍地看着姚征兰,道:“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我记得明年是舅母五十大寿,若是哥哥醒来,我会来太原给舅母祝寿的。”姚征兰道。
次日一早,顾璟带着李逾姚征兰辞别陆冰河与武宜君,向延州方向而去。陆冰河则带着武宜君去太原府。
谢德春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没敢阻拦,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了。
河中府与延州之间有延水阻隔,必须坐船。
有了上次夜间被人水上偷袭的经历,此番顾璟一行白天行船,晚上必然上岸找地方休息,且在船上放了数只小舟,确保即便大船沉了,也有小舟可以救急。
这日,顾璟李逾姚征兰三人照例坐在船舱内喝茶聊天,姚征兰对两人道:“顾大人,郡王,有件事,我想听听你们二位的意见。”
“何事?”李逾一边剥核桃一边问。
“我想恢复女子身份,然后找个人假扮大理评事姚晔。理由有二,一,从不苦师太的话中不难看出,那位富家公子在当地很有势力,如果延州就是他的老巢,我担心我们一下船就会被盯上。我恢复女子身份,假装是与案件无关之人,比较利于行动。二,罗慧娘不适合扮成男子,太容易露馅。我们全是男子,就她一个女子也太惹眼了。我恢复女子身份,她就可以假扮成我的丫鬟来掩藏身份。”姚征兰道。
“好啊好啊,我十分赞成你恢复女子装扮。”李逾将剥好的核桃放到姚征兰面前,笑嘻嘻道。
顾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姚征兰道:“这个想法可以实施,反正这边应该也不会有人认识你兄长。若是恢复女子装扮,你需要一个身份。”
姚征兰点头:“这就是我需要征求你们意见的地方,你们觉得我以什么身份随行好?”
“这还用说?自然是我的相好。”李逾不假思索道。
第127章 ·
姚征兰直接忽略他的提议, 抬眸看向顾璟。
顾璟沉吟。
李逾见状,道:“你别看他,看他也没用。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才提议你当我相好, 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这是唯一的选择。你看啊, 第一种选择,你和罗慧娘假扮我或者是顾璟的侍女, 但是我和顾璟都是男子, 出门肯定是带长随或侍卫而不是侍女,你的行动会受限。
“二,你假扮我或者顾璟的女性亲属。我俩这身份, 我们的姐姐妹妹身份会低吗?又怎么可能在这大冬天跟着我们出来办案还抛头露面?
“三,你假扮顾璟的相好。但是你看看他这副正人君子不苟言笑的样子, 他像是会带着相好出来办案的那种人吗?
“四, 你假扮我的相好。我一个郡王去大理寺当评事, 是个人都知道我是去混着玩的了。跟着顾璟出来办案,带个相好在身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是?你说说, 这是不是唯一可行的选择?”
这一通分析,连顾璟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姚征兰看着李逾那张似乎永远都志得意满无忧无虑的脸,心头五味杂陈。因为她发现,他的脑子在某些时候确实转得比她和顾璟都要快。
“既然有人假扮我,那我与罗慧娘不与你们一道出现,许是更好。”她道。
话音刚落,顾璟和李逾异口同声道:“不行。”
李逾瞪了顾璟一眼, 对姚征兰道:“现在还不知当初掳你的那帮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你决不能脱离我和顾璟的视野单独行动。”
姚征兰瞟了李逾一眼, 无可奈何:“好吧。”
李逾嘿道:“你还别瞟我,我的相好是随便就能当的吗?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姚征兰问。
“你今天得亲手下一碗面条给我吃。”李逾道。
姚征兰:“……”这算什么要求?
顾璟闻言, 恍然道:“差点忘了,今天是你生辰。”
“今天是郡王的生辰?”姚征兰惊讶。
李逾道:“对啊,十九岁生辰。”
姚征兰更惊讶了,“郡王你才十九岁?那岂不是……”
“比你小五个多月是吧?我可不似秦珏那等厚脸皮的,明明比你大,见面还姚兄姚兄地叫你。”李逾摇头晃脑道。
见他这时候还不忘趁机损秦珏一句,姚征兰也是哭笑不得。不过得知李逾竟然比她小,心里莫名地就觉得他可亲了一些。
“既然今天是郡王的生辰,那不如早些靠岸吧。”姚征兰对顾璟道。
顾璟点头。
刚过午后船就靠了岸,一行找到客栈安顿下来,姚征兰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李逾在房间里换了身新衣服,把姚征兰送他的荷包光明正大地系在腰带上。
出门下楼遇见顾璟,顾璟一眼就认出了他腰间那个新荷包,绣工与姚征兰给他的那只荷包是一样。
“她送你的?”他问李逾。
李逾下颌微抬:“对啊,她专门给我绣的。你看,这是我,这是她。”他炫耀般把荷包上的鲤鱼和兰花指给顾璟看。
顾璟没说话。
到了晚上,三人在李逾的房间里吃饭。
李逾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惊诧地问姚征兰:“都是你做的?”
姚征兰笑道:“我又不是千手观音,哪儿来得及?就做了几道,其余是客栈厨子的拿手菜。”
“辛苦姚兄了,来,给我看看手有没有烫伤?”李逾作势要去拉姚征兰的手检查。
姚征兰站起身道:“郡王你别没正形了。我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梨汁果浆……”
“诶?今日是我生辰,喝果浆多无趣?要喝就喝这个。”他拎出一只小坛子,坛子上清清楚楚两个大字——桑落。
他唤来三槐叫他把酒拿下去热。
顾璟问他:“哪来的?”他虽不喝酒,却认得这是名酒。
“在河中府时买的,这就叫做有备无患。”李逾道。
三槐很快端着热好的酒上来,李逾给姚征兰倒了一杯,又要给顾璟倒。
顾璟伸手遮住酒杯,道:“我不喝。”
“我知道你不会喝酒,少喝一点。咱们虽然说是表兄弟,但天南地北的几年也未必能聚一次。待有事相见,也未必正好碰上我生辰。这辈子你可能就能陪我过这一个生辰,这样都不喝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顾璟挪开手,看着他问道:“今日为何这般感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