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一夜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
霍越泽之前去煤矿厂那边买煤球的时候, 早早便和跑运输的同事谢安打好招呼,说是等过两天, 他想搭一趟去怀山县的顺风车,让谢安那天出发前记得等等他。
“所以明天上午, 我是直接和你一块去坐大卡车吗?”程舟低头喝了口豆浆, 手里拿着一根热气腾腾的油条喜滋滋的啃。
“对, 坐大卡车快,最多三个小时就能到怀山县了。”霍越泽说完话, 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搪瓷缸里的豆浆。
程舟无比赞同的点点头, “那真的快好多,上次我从望江镇坐长途班车到昌安市,从早上十点钟左右开始坐上班车, 一直坐到晚上大概七八点多, 那天真是快累死我了。”
霍越泽取笑道:“你是不是傻?你坐的应该是最便宜的长途班车, 那种破班车走的当然慢了。”
程舟白他一眼, “我第一次出门, 能安安稳稳的来到昌安市, 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完全选择性忽略自己坐错班车误打误撞来到昌安市的蠢逼行为。
转头又想到今天恰好就是和老师傅约好取衣服的日子, 程舟开口催着霍越泽加快速度吃饭,吃完饭便带着他乐颠颠的出门进了裁缝店。
“赵师傅,我的衣服做好了没?” 程舟兴奋的围在老师傅旁边转。
来的路上,霍越泽便给他大概介绍了这家裁缝店的历史。
原来店铺的主人便是这位姓赵的老师傅, 他家历代都是做裁缝为生, 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他妻子的双面刺绣手艺, 绣出来的图案大多繁复华丽,色彩明艳,堪称栩栩如生。
可惜碍于时局,这样的手艺反倒成了累赘,轻易不敢拿出来展示,导致如今只沦落成一个普普通通的裁缝铺子。
赵师傅对程舟还有些印象,笑呵呵的从后头给他取来衣裳,另外又给了他一个巴掌大的布袋子,“这是用剩下的碎布头拼接成的小布袋,我顺手就做了,正好一起给你。”
小布袋是用裁剪成菱格状的碎布头拼接起来的,上面的收口穿了一圈红色的抽绳,模样看起来非常精致。
程舟对这个小布袋爱不释手,连连出声谢过赵师傅,给他付清了剩下的钱和票,转头迫不及待的拉着霍越泽匆匆跑回到小院子里。
“你看看,怎么样怎么样?”程舟换好其中的一套新衣裳,打开门让霍越泽帮忙看看。
藏青色的普通棉布料穿在身上,依然没能掩饰程舟本身的气质裴然,上衣的圆领和袖口处绣了两枝同色的竹子样式,细节中便显露出低调的设计感。
霍越泽绕着他走了一圈,点头夸赞道:“很好看。”
“是吧,我也觉得,可惜这里没有镜子。”程舟也很满意这身衣裳,另一套准备留着下次再试。
他坐在床边,弯腰穿上之前在百货大楼里买的那双千层底布鞋,这下身上从头到脚的穿着总算和这个年代的人没有多大差别了。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百货大楼买其他缺的东西吧。”
程舟没忘记带上他的草帽,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今天肯定又是一个艳阳天。
蓝天白云,微风徐徐,树上的叶子在轻轻摇晃着。
霍越泽再次捡起老妈子的本性,在路上提前盘算着,“锅和碗筷已经有了,这次要买几个盘子和竹筐竹篦子,还缺油盐酱醋这些东西,菜刀也要买,纸和笔,晾衣服的铁丝……”
程舟好笑的看着他嘴里念念有词,只紧紧拉着他的手,心情颇好的踩在马路牙子边上走。
“舟舟,除了我刚说的那一堆,你还要买些什么吗?”霍越泽站在旁边扶着他的手,免得这人贪玩走边边一不小心摔了。
程舟冲着他清脆的笑了一声,“我还要去书店买些认字的书,得开始学认字了。”
霍越泽面色惊讶,“学认字?你不认识这里的字吗?”
舟舟到底是从哪个时空来的?怎么居然连这里的字都不认识?
“是啊,我不太认识,你回头得教教我。”
两人刚好走到了百货大楼门口,程舟没再和他闲扯这个话题,只催着他赶紧去买东西。
程舟这会依然是紧紧跟在霍越泽旁边,一如既往的插不上一句话。
霍越泽简短的和售货员说清楚自己需要买的东西,“我要两斤盐,两斤白糖和红糖,还有各要一瓶酱油和醋。”
售货员诧异道:“你是要买玻璃瓶装的这种一级酱油和一级醋吗?”
这又是哪里来的败家子?一般不是都买散装的酱油和醋吗?
“对,我不买散装的。”霍越泽点头道。
“好,”售货员确认一遍后,转身便从后头柜台上取来瓶装的酱油和醋,“还要盐和白糖红糖各两斤对吧?”
“对。”霍越泽仔细看了一圈柜台里的东西,盘算着还需要买什么东西。
售货员用纸分别包好盐和白糖红糖,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你们有带糖票吗?”
“有带。”程舟迫不及待的插嘴,捅捅旁边人的胳膊,提醒道:“我的票券都在你手里呢,里面有糖票的。”
霍越泽失笑,“我知道你的票券有哪些,舟舟,你是不是站在旁边很无聊?想不想吃冰棍?”
给这个小吃货塞一根冰棍,应该不会无聊了吧?
程舟睁大眼睛,情绪立刻兴奋起来,“这里有冰棍吗?”那是不是也有其他好吃的雪糕?
“有,你等等,我把这边的帐结了,给你买冰棍。”霍越泽笑着安抚他。
正好这时售货员也算完了帐,“总共一块两角四分钱,另外需要四斤的糖票。”
买了这些东西,才花不到两块钱,程舟再次内心感叹一遍这个年代低到极点的物价水平。
霍越泽交了对应的钱和票,把买来的东西全部装到背篓里,然后带着程舟去买冰棍。
这个年代的冰棍,其实就是用糖水冻成的冰坨子。一根冰棍只卖两分钱,不仅甜,而且冰冰凉凉可以解暑气,小孩子们都特别爱吃。
霍越泽没给程舟买这种,他买了更好一点的绿豆沙冰棍,掏了五分钱,拿着冰棍递给程舟,“给,慢点吃。”
程舟顿时收敛起笑容,失望的接过来冰棍,气乎乎的咬了一口,他就不该对这里的冰棍有所期待!
然后把冰棍伸到霍越泽跟前,“你要不要吃?”
霍越泽看了周围两眼,大庭广众之下不敢上去咬,“我不吃,你先自己乖乖吃着,我去买其他的东西。”
程舟知道他的顾虑,只能自己一个人吃着绿豆沙冰棍,“嗯嗯,我就跟在你旁边。”
霍越泽速战速决,一圈柜台跑下来,很快便将剩下的东西买齐全,背篓几乎被塞的满满当当。
临出百货大楼的时候,程舟拉着霍越泽指了指卖布料的柜台,“那个布料柜台里的售货员好像换人了,是不是你干的?”
他之前还没注意到,布料柜台里的那个趾高气昂看不起人的女售货员不见了,今天居然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那里工作。
霍越泽抬头看了一眼,“不是,我这两天都和你在一块,还没来得及去打听那个售货员的事呢。”
程舟预感到这里面绝对有八卦,兴致勃勃的走到布料柜台前,“同志,我想买六尺的劳动布,就是这种藏蓝色的棉织布。”
正好这次趁着那个尖酸刻薄的女售货员不在,给葛大姨家多扯点布料,这种深颜色的劳动布耐脏又耐磨,最是适合庄稼人做成衣服穿了。
那个小伙子闻言,温和道:“好的,小同志,你等等,我这就给你裁。”
程舟这才暴露出他的真实来意,装作无聊的闲扯一句,“同志,上次我来这里买布料的时候,这个柜台里的售货员好像是个女的啊。”
八卦的语气自以为藏得很深。
霍越泽低头努力忍住笑,及时助攻道:“对对对,我也记得,这边的售货员不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年轻妇女吗?”
他说话的语气更不客气,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那女售货员的待客态度。
小伙子尴尬的笑笑,解释道:“那个售货员昨天一早就被我们领导开除了,我也是暂时过来这个柜台代班几天。”
程舟听到这里激动坏了,“她为什么被开除了?”他还没来得及让霍越泽出手教训这人呢。
“还能是什么原因?她那人仗着自己有后台,对待顾客完全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态度,结果碰到较真的老人家气不过,当天下午吵嚷了半天还没完。”
那小伙子像是打开了话茬子,“老人家坐在柜台前死活都不肯离开,非要闹着讨个公道,你猜怎么着?”
“你快说,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了?”程舟听的幸灾乐祸,急着知道后面的事情。
“老人家要闹,她那人照样不怕,指着老人家的鼻子骂的特别难听,最后还是我们百货大楼的副主任出来处理,双方调解了半天才罢休的。”
那小伙子正巧裁好了布料,暂时停下来这个话头,算了算帐说道:“劳动布的价格是一尺五角钱,六尺刚好三块钱,还需要对应尺寸的布票。”
程舟催着霍越泽掏出钱和票券结账,伸手接过来叠好的布料,兴奋的说道:“你快说,后面又怎么了?”
霍越泽好笑的伸手摸摸他的头,任他继续八卦下去。
小伙子收了钱票记完账,抬头也看出来了程舟的幸灾乐祸,不由得笑着继续说下去,“本来这事就算完了,可是那天我们副主任为了解决这事,就没亲自送大肚子的媳妇儿回家,结果恰好路上出了点事……”
听到后面,程舟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巧合,打断他的话问道:“你们副主任是不是叫钱大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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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霍·老妈子·越泽真的是一个很接地气的攻呢。
舟舟无比赞同重重点头:没错,我也很喜欢他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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