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孤天道:“戳你一下怎么了,你还是我生的呢。”
游孟哲道:“他要不放你走,你还把我杀了吗!”
游孤天莞尔道:“当然不。”
游孟哲一腔怒气在游孤天那讨打的笑容面前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说到底,游孤天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仅把自己抓了回山而已,脖子上那一划拉伤口也好了。再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别说划拉一下,就算游孤天真要杀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正人君子才说的,身为魔教应该奋起报仇划拉回去一道,但这不就反魔教了么?游孟哲自己也有点混乱了。
游孤天道:“吃完就去睡下。”
游孟哲说:“师父要来攻山了。”
游孤天道:“早知道了,没你的事,乖乖在房里待着就成。”
游孟哲吃完了,走出去几步,又看着游孤天,游孤天起身饮茶漱口,看了他一眼,目中神色意思:又怎么?
游孟哲说:“爹,你抱抱我罢。”
游孤天一口茶,把那举案齐眉的丫鬟喷了满手。
游孟哲过去,抱着游孤天的腰,游孤天漫不经心地在他背上拍了拍,说:“回去歇下。”
游孟哲叹了口气,认识了赵飞鸿与张远山后,只觉得游孤天有种恍惚的陌生感,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甚至就连只短短认识了几天的宇文弘,感觉也比他熟悉。
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彼此眼里都有情意,像在看人;而游孤天的眼神始终是闪烁的,游移的,就像在看一件东西。
青华殿大殿套小殿,俱以青玉筑就,魔教在此建教前,相传玉衡山上曾是一座巨大的神殿,用以祭祀上古的一位青华神女。回廊幽深,两边插着火把,朝后殿走去,两壁青玉色泽渐浅,逐渐成为白玉雕栏,离开前山,进后山时一条横亘峰顶的走廊洒满阳光,外头是个占地数里的巨大花园。
空中庭院里鸟语花香,游孟哲落寞地在庭院里站了一会,蹲下来看草丛里的五色花儿。
一直在玉衡山上住着尚且不觉,下山在花花世界上走了一遭,回来时赫然觉得家里变小了,从前这花园还挺大,怎忽然觉得没几步就走到头了?
一阵风吹过,游孟哲起身茫然回头,说:“有人在吗?”
花园里静悄悄的,无人应答,游孟哲心里空空荡荡的,小时候那个总躲在自己背后的山神仿佛也没了。自言自语也没有听众,只得无精打采,回房去睡觉。
游孟哲的房间在青华殿最西边的一间,推开门进去东西还在,连逃下山那天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收拾,游孟哲随手拣了几件衣服去后山洗澡,出外时喊道:“来个人!屋里收拾一下!”
倚在门外嗑瓜子的丫鬟笑吟吟过来,说:“少主回来啦。”
游孟哲道:“唔,回来了。”
丫鬟去收拾东西,游孟哲肩上搭着里衣衬裤与袍子,朝后山走,谷地处有个温泉,平素他都在这里洗澡。
“少主。”有人在远处喊道。
游孟哲应了,那人便不再说话。
游孟哲道:“做啥?”
那人道:“教主让小的来听吩咐。”
游孟哲知道游孤天肯定是怕自己又跑了,站在温泉里编叶子船自娱自乐,头也不抬道:“不用了!你回去吧!我不会跑的!”
游孟哲把树叶船推来推去,无聊得要死,洗澡出来那教众也不知去了何处,回房发了会呆,外头有人来让吃饭,于是又出去到游孤天跟前吃晚饭。
夕阳西下,红光铺满青华殿外的整个校场,魔教上百教众在左右护法的带领下勤练武功,想是在备战。
晚饭桌上摆满吃的,游孟哲面前只有一碗米糊样的玩意。
游孟哲:“……”
游孤天自顾自吃饭,面前摆着鱼,肉,鸡鸭。
游孟哲用勺子搅了搅,说:“这什么?我就吃这个?”
游孤天瞥了他一眼,说:“这叫‘紫石乳’,你的经脉被张远山那哑巴狗封住了,爹解不开,先吃几天垫肚子,不能进荤腥,过几天给你洗髓通脉。”
游孟哲道:“什……什么意思?”
游孤天说:“你吃就是了。”
游孟哲尝了口那玩意,黏糊糊的,没半点味道,倒是带着股香气,把勺子一摔道:“我不吃!这怎么吃!”
游孤天深吸一口气,游孟哲有点怯了,游孤天忽然笑道:“乖,这是为你好。”
游孟哲惨叫道:“起码给个咸鸭蛋吧!”
游孤天示意教众道:“给少主个咸鸭蛋。”
那侍从道:“给少主个咸鸭蛋。”
传话的朝殿外唱道:“来一个咸鸭蛋——”
“咸鸭蛋——”
“咸鸭蛋——”
“鸭蛋……”
号令一波一波传下去,游孤天道:“乖,先吃着,待会咸鸭蛋就来了。”
游孟哲欲哭无泪,搅了搅那糊,肚子也饿了,吃了半碗,说:“不吃了,吃不下,得吃几天?”
游孤天道:“看情况,喏,你的咸鸭蛋。”
游孟哲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挥手示意不吃不吃,回去睡觉。
翌日游孤天没再唤他,三顿游孟哲是在偏殿里吃的,都是紫石乳。
游孟哲咂巴嘴,被饿狠了,只得胡乱朝嘴里填,吃着吃着眼泪就扑簌簌下来了。虽然是明知游孤天在给他治病,要通经脉,却依旧有点扛不住每天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