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烬摇了摇头,“并未查到,仿佛凭空消失在了上京,儿臣猜测,这两人怕是已凶多吉少。”裴澄说不曾动手脚,裴沐说不曾见到,还真是件怪事,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罢了,既然找不到就不必再找,反正大皇孙也非皇室血脉,待信阳郡主生下来的,那才是大皇孙。”原本只是想找到问个究竟,可找不着也就算了。
“是,儿臣明白。”
裴烬从紫宸宫出来,当真是月上中天,不免有些疲惫,回到东宫很快便沐浴歇下。
翌日用早膳时,玄凌前来回禀,“找到了宁王殿下的踪迹,宁王在城东置办了一座宅子,里边养了个女子还有一个孩子。”
“养了外室还有孩子了?”裴烬难以置信,裴沐向来是最为老实规矩的性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他府中只有一侧妃一庶妃,位置还宽敞的很,何必需要在外边置办宅子养女眷,带回王府不就得了。
“这个属下不知,不过昨夜初晃一眼,那个女子有些眼熟,像是先太子嫔。”
“齐氏?那个孩子是大皇孙?”
当日是裴沐带人去的东宫,他说不曾见到齐氏与大皇孙,他信了,想不到裴沐对着他也会撒谎了。
“属下也不知,更深露重,不曾看清楚。”
“现下去瞧瞧吧。”裴烬也没这个心思用早膳了,起身离开东宫,若真是齐氏,那可就麻烦了。
裴沐那算是弟夺兄妾,传扬出去,难免遭人口舌。
裴烬来到宅子门前,从外边瞧着十分简朴,看不出来是裴沐的私宅,他不曾敲门,直接翻墙。
进去之后恰好瞧见裴沐牵着一个孩子在玩雪,不是大皇孙又是谁。
裴沐正震惊裴烬出现时,又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女子,正是齐氏。
第195章弟夺兄妾
齐明慈瞧见裴烬,吓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退,想躲开,可又瞧见大皇孙还在宁王身侧,急忙跑到大皇孙旁边,警惕的护着大皇孙。
裴沐松开大皇孙的手,几步上前行礼,惴惴不安,“三哥。”
“老六,你还拿我当你三哥吗?”裴烬当真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裴沐将人藏了起来,还养在外边,瞧着犹如一家人,裴沐还口口声声告诉他不曾见过两人。
裴沐神情尴尬,瞧了一眼齐明慈与孩子,“对不起三哥。”
他已悄无声息地瞒了许久,谁晓得竟会被裴烬发觉,还是人赃并获,他连狡辩的资格也没有。
“不给我一个解释吗?”裴烬不信他会无缘无故的藏起齐氏与大皇孙。
“三哥里边请,”裴沐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回头看向同样胆战心惊的齐明慈,“你们先回屋。”
“是。”齐明慈连忙抱着孩子退下了,脚步踉跄,半年前死里逃生,如今又要死一回了吗?
裴烬进了厅堂,随意坐了下来,外边看着质朴的宅子,内里却大有乾坤,陈设十分精致考究,和宁王府有些像,看来齐氏在这的日子还不错。
“想不到平素被赞听话的老六也会做出私瞒兄妾之事,倒是我小瞧你了。”裴烬微微笑着,不亲眼见到他还不信呢,裴沐在他眼皮子底下瞒了半年,可当真是好算计。
裴沐被他说的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红了,低着头,喏喏道:“对不起三哥,我并非有意瞒你。”
裴沐自幼就钦佩三哥,跟在三哥后头,三哥说什么都听,从不忤逆,这是头一次骗了三哥,瞒了三哥,他也是愧疚的。
“瞒了我半年还叫并非有意,若是你有意,岂不是要瞒我一辈子?父皇派人找了半年齐氏与大皇孙,你倒是瞒的一丝不漏,说说吧,你为何藏起他们?”
泰和帝对于裴澄的姬妾并未惩罚,得知她们的遭遇倒十分同情,各自安抚送回了家,唯独太子妃和裴澄一起被圈禁,自然了,如今这两人都被关在秦王府,泰和帝并不晓得。
裴沐好端端藏起齐氏与大皇孙又为了什么呢?
裴沐咬了咬牙,知道此事是瞒不住了,只得叹了口气,老老实实承认了,“三哥,大皇孙并非裴澄的子嗣。”
“这个我知晓,那又如何?”
“他是我的儿子。”
裴烬蹙起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裴沐,“你说什么?大皇孙是你的儿子?”
饶是裴烬经历的大风大浪颇多,听到这话也诧异不止,无法将齐氏与裴沐放在一块,更何况在裴澄的眼皮子底下,齐氏是如何生下裴沐的儿子?
裴沐点了点头,细细道来:“我与明慈很早便相识了……”
那是在一次庙会上,裴沐遇到了尚未出嫁的齐明慈,一眼万年,之后又多次阴差阳错的遇到,便相熟了,两人都晓得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可避免的陷入了爱河,那时齐明慈的身世做宁王妃也做得,裴沐便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父皇提出赐婚,齐明慈亦答应了愿意嫁给裴沐。
可裴沐还没来得及向父皇开口,却被裴澄抢先一步,与齐家商议好了,要齐明慈做他的太子良媛,齐明慈不愿嫁给裴澄,与家中反抗,可家中却不会顾忌她的心意,自古以来女子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齐明慈哪里有反抗的机会。
她原本想将裴沐拉出来,成为宁王妃不比太子良媛好吗?想来家中会答应。
她得先问过裴沐的意思,想求裴沐去找圣上赐婚,才能抵抗家中。
但家中自晓得她不愿后,便不让她出门,她一直不曾找到机会,她便直接与家中说了,可家中却并不在意宁王妃之位,想来早就与太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任由齐明慈如何求情也无用。
直到圣上的赐婚圣旨来到齐家,册她为太子良媛,圣旨已下,一切都是板上钉钉,齐家终于让她出门了,可是一切都晚了。
裴沐得知旨意之后便去找了她,告诉她会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再让父皇为两人赐婚,但齐明慈不想裴沐去冒险,圣旨都下了,哪里还有回转的余地,况且齐家上下百口人,不能因为被她拖累了,得罪了太子,齐家哪里还能存活得下去。
齐明慈也不想让裴沐得罪太子,毕竟太子的威势在上京众人皆知,裴沐在太子手中是讨不了好处的,便狠心与裴沐决裂,告诉裴沐她是心甘情愿嫁予太子的,让裴沐往后别来找她了。
“就是那段时候,常听你提起说有了心上人,之后我从西疆回来,却再没听你提起过。”裴烬回想了下,齐氏可不就是在那时嫁给的裴澄吗。
裴沐点了点头,“是,三哥你走后,明慈嫁给了裴澄,我消沉了很久,可你不在上京,自然不晓得。”
“那大皇孙为何是你的儿子?”既是断了,难不成入了东宫,还能与裴沐牵连?
“明慈大婚前,我不甘心,找到了她,想与她私奔。”
裴沐不信齐明慈当真是爱慕虚荣之人,也不信短短的时日就变心了,派人潜入齐府,趁着月黑风高,将人劫了出来。
“可明慈不愿与我私奔。”
齐明慈若是私奔,那便是抗旨不遵,不仅仅会让齐家得罪太子,更是会得罪圣上,齐明慈哪里敢呢,到底还是拒绝了他。
“之后呢?”裴烬倒是当成故事在听了,越发有了兴趣。
“之后……”裴沐有些不好意思说了,挠了挠头皮,“我那夜喝了酒,一时冲动,就……之后醒来,明慈已经离开了,我又不确定自个到底干了没干,也不敢再找她。”
很快齐明慈有孕,裴沐以为是裴澄的,也就死心了,两人就这样分开了几年,直到裴烬找到裴沐,说要撬开东宫一个口子,他才鼓起勇气,再度去找到明慈,裴澄谋反那夜才晓得原来大皇孙是他的儿子,不得已便将两人藏了起来。
裴烬听的连连摇头,指骨敲了敲桌面,“老六啊老六,你当真是越发能耐了,这样大的事你瞒着我便做了,你当时为何不肯与我说?再不济,你告诉贤母妃,贤母妃与我母妃那关系,我母妃自然也会替你想法子。”
若是几年前便说了,这两人何苦落到这样的境地呢?几年前分明是一对门当户对的璧人,可如今齐明慈已是裴澄的姬妾,即便裴澄被废,可齐氏在上京是人人晓得,毕竟生下了大皇孙,现下两人想要在一起,难如登天。
“也是你小子好命,裴澄不能人道,才能留下齐氏与孩子,要不然齐氏与孩子怕是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你即便是哭也没地哭。”哪个男人能忍受自个的女人生育别人的孩子,也是恰好裴澄不能人道,可又需要个子嗣撑门面,才留下了齐氏与孩子。
“那时三哥你不在上京,父皇的圣旨都下了,我又不敢和母妃说,再者明慈那时拒绝了我,我当真以为没了希望,我也不曾想到那个孩子竟是我的,我甚至不敢断言我们是否发生了关系。”
几年前裴沐也是初经人事,又喝了酒,懵懂无知,对裴澄又畏惧,还不受泰和帝的宠爱,自然是不敢说的。
“那你为何这半年都不与我说?私自瞒着,你还当我是你三哥吗?”亏得裴烬到处找人,裴沐也就看着他找,半句话都不说,他若是早些说,也能早点想个解决的法子。
“我不敢说。”裴沐自个也晓得是大错,况且这事还涉及皇家血脉,那时裴烬又在找云莺,他不想给裴烬添麻烦。
“哼,说你胆小你又做出这样的事,说你胆大,你又左也不敢右也不敢。”裴烬记得前世齐氏与大皇孙也是葬身火海,裴沐从未提起此事,想来前世裴沐至死也不晓得大皇孙是他的孩子吧。
“三哥,我知道自个犯了大错,可那孩子当真是我的子嗣,也是皇家血脉,求三哥给我指一条明路。”裴沐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如今能救明慈与孩子的只有三哥了。
裴烬叹了口气,扫了他一眼,“就这点出息,起来吧,容我想想。”
这不是小事,他与皎皎之事,倒有些异曲同工,可无论是莺莺还是皎皎都是他的人,只是换了身份,从始至终只跟了他一个人。
但齐氏这便涉及到了弟夺兄妾,涉及伦理道德,不免让某些人胡乱猜测,光是一个齐氏嫁给裴澄之前与人有私,便会让她被架在火上烤。
裴沐艰难起身,他也晓得这事不好处理,这才一直瞒着,想着索性一辈子瞒下去罢了。
裴烬想了一会,道:“你暂且先将两人藏好,待我想出法子再与你说。”
一时半会的,他还有些无法接受,哪里能这样快想出解决的法子。
“好,多谢三哥帮忙,还是三哥最疼我。”裴沐大大的舒了口气,有了三哥这句话,他可算是能放下心来了。
裴烬睨了他一眼,“往后再有这样的事瞒着我,倒也不用再来求我,你自个处理去吧。”
“好三哥,我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次,我往后再也不敢了。”裴沐从来都是谨守本分之人,长这么大,也就干了这么一件出人意料的事。
裴烬摇着头,没再多说,离开了此处。
这件事倒也不算太差,好歹,大皇孙真是大皇孙,无论是裴澄的还是裴沐的,都是裴家的孩子,有了这个前提在,父皇想来不会多生气。
从宅子里出来,裴烬去了信国公府。
程筠正在看裴瑜写字,的确是写的有模有样了,可见这些日子是下了苦功夫的,有长进,她不免夸赞,“小瑜果真是长大了,越发懂事。”
“我也很懂事,皎皎也不夸夸我。”裴烬进了屋子,解开大氅递给身后的方定。
程筠扫了他一眼,“你穿的这样单薄,也不怕着凉。”
裴烬身上穿着的,正是程筠从前给他做的那件衣裳,那是夏衣,初一那日殿下便穿着在信国公府门前站了一日。
“你屋子里暖,冻不着。”裴烬走过去瞧了一眼裴瑜的字,嗤笑道:“写的太丑,似狗爬。”
这一句话成功让屋子的两人都瞪着他,裴瑜才被娘亲夸了觉着高兴,又被父王奚落,不满的鼓了鼓唇瓣,“父王讨厌。”
程筠也十分不赞同他这种育儿方式,“小瑜才学写字多久,又不是你,学了十几年,哪能这样奚落小瑜,小瑜还会进步。”
她算是发现了,裴烬最喜欢奚落裴瑜,身为一个父亲,却总是打击孩子的自信心,这多不合格。
裴烬看见程筠的眼神,有些委屈的坐到程筠身旁,“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如此向着他,皎皎偏心也不能是这样偏的。”
裴瑜还不是她亲生的,这要是肚子里这个出来,往后家中还有他的地位吗?
“你是长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要我教,小孩子就得多鼓励,”程筠将他往旁边推,“别靠太近,热。”
小瑜还在这里呢,没点正经的样子。
“我冷。”裴烬不肯走,反而凑近了程筠,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
“冷就去穿衣裳。”程筠当真不想搭理他,小瑜还在这儿呢,坐没坐相,比小瑜还小孩子。
“皎皎抱抱我就不冷了。”裴烬可不在意裴瑜在不在,裴瑜在更好,宣示一下他的主权,让裴瑜识趣离的远点。
裴瑜放下笔,从榻上下来,快速往屋外去了。
程筠见状嗔了裴烬一眼,“你瞧瞧你,孩子都被你吓出去了。”
“算他识相,咱们相处,他在这碍手碍脚做什么。”裴烬得知程筠不曾失忆,亲近起来越发不成体统,这张老脸是彻底不要了,他得把两人分开的那半年时光找回来。
“你这个样子怎的做一个好父亲,”程筠摸了摸腹部,“这可是你自个说的,孩子在腹中也能听见外边的动静,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听见你的德行,日后故意闹腾你,有你好受的。”
“那不可能,我教出的孩子都十分乖巧,你看裴瑜多懂事,晓得爹爹娘亲亲近,主动离去。”
裴烬的话才落下呢,正沾沾自喜,就见裴瑜又进来了,还抱着裴烬方才脱下的大氅,走到裴烬身前,“父王穿上就不冷了,娘亲要教我写字,父王别打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