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莲咬了咬唇,攥紧了帕子,“妾身提出和离,并非是为着此事,妾身很感激世子爷,但妾身仍旧想和离,求世子爷成全。”
梁云川脸色沉了下去,“你当真要如此,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世子爷很好,只是妾身决意和离,求世子爷答应。”既已下了决心,便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况且现下和离是最好的时机。
这话让梁云川彻底恼怒,“停车!”
马车停下,梁云川一句话也没说便下了马车。
岳莲的心也往下沉了沉,世子爷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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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烬站到了午后,雪霁初晴,反而更冷了。
这时有小厮搬来了一块木牌子,放在裴烬跟前,“太子殿下,国公爷吩咐,要殿下看一看这牌子,这是国公爷为小郡主招婿提出的要求,您仔细想想,晚些时候,国公爷会见您。”
说完小厮离去,裴烬心想,这是好兆头啊,他可算是等到了此刻,信心大增,忙凝神静气看向牌子。
不许纳妾这很简单,裴烬便没想过纳妾。
休夫这也行,反正裴烬若是与皎皎成亲,便不可能再松手,现下是得想办法将人娶到手才是,要不然他的孩子都要出世了。
第三条,随程家回北漠,裴烬微微拧眉,这倒是有些难办。
他如今是太子,若是随程家回北漠,怕是父皇不会答应,除非他不做这个太子了,储君是不能随意离开上京的。
可太子之位,裴烬不能让给旁人,正如父皇所说,只有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护住想护之人,对于父皇来说,信国公是救命恩人,自然对程家信任有加,不会多心。
可若是下一任帝王不是他,是敬王或者宁王,还能对手握北漠大权的程家如此信任吗?不会觉得程家威胁大豫皇室吗?
不说敬王如何,即便是宁王,别看他现在亲近裴烬,可成为了帝王,心境便不同了,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届时可未必能容得下程家。
而他不做储君,只做一个王爷,即便手握大权,也只能与程家一样,同被帝王忌惮,若想活命,只怕迟早会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日。
裴烬不放心。
程家能成为大豫第一士族,是因为父皇信任支持,这才敢这样对他,也敢殴打敬王,可换了一个帝王,就未必有如此风光了。
说句实话,若是裴烬与程家没有皎皎这个牵连,他也不知来日对程家是否放心,帝王多疑,即便此时不疑,来日也难免会因为一件两件事多疑,这是人性,无人能抵抗得了。
这样一想,裴烬便晓得不能舍弃太子之位,无论是为了自个,还是为了程家未来的辉煌,想要给皎皎与程家一个安宁的日子,大权必须得掌握在他的手中。
那他又该如何回答呢?还真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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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何时让太子进来,别再站了,皎皎都心疼了,方才还让我来劝你。”原氏找到程辙武,她也觉着差不多就得了,已站了三日,堂堂太子,也够给他这个岳父面子了,再者对皎皎的真心,也不是站就能站出来的,还得多相处才晓得。
“皎皎心软了?还不是那个臭小子夜夜潜入皎皎闺房,偷偷地哄骗皎皎,我都让人把院墙加高了,他仍旧能溜进来,可真是刁钻。”
今日一早,护卫来回禀皎皎院子的墙头钉子上挂着一片布帛,怕就是从裴烬身上扯下来的。
“你这样刁难他,他还一如既往的讨好皎皎,足见心意了,你再刁难下去,圣上都要恼了。”原氏看皎皎对裴烬怕是心意不浅啊,其实这样也好,心心相印才过得长久。
“知道了,再晚点我便将他喊进来,不就是站了几日,瞧你们一个两个心疼的,男人就不能心疼。”程辙武摆手道。
“行,男人不能心疼,你今晚就睡书房吧,别来我房里睡。”原氏撇开视线,背对着他,显然是气恼了。
“唉,你这,说裴烬就裴烬,你怎的还拿我说起来了。”程辙武很委屈啊,他可不曾做什么对不起原氏的事。
原氏回头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男人不能心疼吗?我想让你睡书房不行吗?”
“你也不想想皎皎肚子都六个月了,你让她挺着肚子忧心,你自个心里过意的去吗?”
方才皎皎说话都心不在焉,一个劲的盯着外头瞧,这女人一旦动了心,心思就在别人身上,这也是没法子之事,原氏不是说裴烬无需考量,而是一味的罚他站着,也不是个事。
“行行,知道了,我一会就把他喊进来,你让人炒几个下酒菜,我与他喝几盅。”程辙武到底还是说不过原氏,也怕夜里当真要去书房睡。
在程家,娘子地位比丈夫高,程辙武也没少睡过书房,没滋味,现下天寒地冻,还冷,他可不想去。
“行,我现下就去。”原氏看他可算有点动静了,也忙去吩咐了,顺便再去皎皎说一句。
“对了,你让人去宫里请个太医给皎皎瞧瞧,也好让圣上娘娘晓得皎皎的胎儿康健。”圣上与娘娘怕是也想见见孙儿,但裴烬还罚站着呢,圣上娘娘也不好意思派人来瞧,必也忧心着,太医诊脉之后回禀圣上与娘娘,也好叫二人放心。
程辙武心想也行,对于圣上他还是蛮尊敬的,便派心腹拿着他的令牌入宫去了。
不一会,酒菜备下了,裴烬在站了三日之后,可算是被人请到了府里,进入暖房,身子逐渐有了温度。
“国公爷。”裴烬极其谦逊的行了礼,他倒是想喊岳父,到底没这个胆子。
“太子殿下不必客气,坐吧。”信国公回了礼。
两人坐下,裴烬瞧见桌上的酒壶,极其有眼色的为信国公斟酒,“原先我对皎皎不够好,在此向国公爷赔罪。”
信国公也没拦着,但不接这话,“我记得,你幼时我还教过你一段时日,这么些年不见,殿下倒是成长了不少,西疆的安定,是殿下的功劳。”
这几个皇子,也的确只有裴烬最得他的心意,有些像他年轻的时候,想当初得知裴烬在西疆接连打了胜仗,他还写信给圣上夸赞不已,能上马护国的皇子,才不负百姓的奉养。
“国公爷谬赞,是西疆将士的功劳,我不敢居功自。”
“该是殿下的功劳,我也不会吝啬,我对殿下,实则很是欣赏,觉得是可造之材。”
“国公爷太抬举我了。”裴烬心中忽然忐忑,岳父这样说,让他实在惶恐,说的越好听,越是让他觉得不安,岳父能无缘无故的夸奖他吗?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过,”程辙武觑了他一眼,“你对皎皎所做之事,与你的功劳,可抵消不得。”
裴烬心里咯噔一下,就晓得岳父不会轻易放过他,“国公爷,从前都是我的不是,对皎皎不够好,我日后一定改正,请国公爷监督。”
“这个先不说,方才我让人给你看了咱家招婿的条件,你考虑的如何了?”程辙武慢悠悠的举起酒杯抿了一口。
“第一第二条我都答应,第三条还望国公爷能容许我多思虑一段时日,我也晓得程家盼着能与皎皎近些,可我身为太子,却不能离开上京,还得想个两全的法子。”裴烬心中惴惴,对着父皇都不曾这样不安过,可面对皎皎的父亲,他难得的紧张了。
程辙武放下酒杯,偏头睇了他一眼,“我若是要你为了皎皎放弃储君之位呢?你可愿意?”
裴烬连忙起身,弯腰拱手道:“国公爷,并非我不愿意为皎皎放弃储君之位,而是不能,我此生心愿,便是让皎皎成为大豫的皇后,母仪天下,并且为了程家,我也不能放下。”
裴烬将方才所想尽数说了,“我会与父皇商议,在丹州设立一个小国都,我亲去北漠守国门,待来日教导好我与皎皎的孩子,让他接下我的责任。”
因而刚才裴烬便在想,盼着皎皎这一胎生个儿子,这样便能早些抚养长大,承担责任,父皇身子强健,如今倒也不必考虑国本之事,待父皇老去,他的儿子已长大了,让儿子去接这个担子,他便能一直留在北漠。
裴烬这话倒是让程辙武沉默了,他不曾想到裴烬竟还真想出了勉强可行的法子,可见是真心想与皎皎在一起,心里也愿意去北漠,不是敷衍他。
程辙武的态度好了不少,“坐下说吧,别站着了。”
裴烬大大的松了口气,看来他这一关算是过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许久,聊的还算投机,程辙武看天色也不早了,“殿下先回去吧。”
“国公爷,我可否去见见皎皎?”他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皎皎。
谁知程辙武却摇了摇头,“今日晚了,皎皎也要歇息,殿下还是改日再来吧,还有,还请殿下夜间别再翻程家的墙头,若是摔着了殿下,程家可负不起责任。”
裴烬的心又凉了,从信国公府出来,脸色难看,他今日虽说算是过了信国公的第一关,可还是没见到皎皎,信国公连夜间也不让他见了,那还不如没过呢。
他仰起头看看天边的月亮,打算去江浸月那找他继续喝酒,反正今夜也不能去翻墙了。
谁知梁云川又在,一瞧见他就冲了上来,“殿下,您帮我个忙可好?”
“何事?”裴烬皱着眉头。
“县君执意和离,可否请殿下去找信阳郡主一趟,让她帮我求求情?”梁云川拽着裴烬的胳膊,一身的酒气。
“可是……”岳父警告了他,让他不许夜里再去找皎皎。
“求殿下了,我当真不想和莲儿和离,如今也只有小郡主能帮我劝一劝了。”梁云川的眼睛通红,一个大男儿看着要哭了。
江浸月也实在是被闹的烦了,“不如殿下就帮帮他吧。”
裴烬沉思片刻,“行吧,我一会便去。”
这次他可不是为了私心,是为了兄弟两肋插刀,是梁云川求他去的,皎皎应当也想晓得岳氏的近况,即便被信国公知晓,他也可以解释,裴烬给自己找着借口。
裴烬在荣宣伯府用了晚膳,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在梁云川的期待中离开荣宣伯府,往信国公府去。
这一次他注意到了墙头上的陷阱,不过诧异的是,竟全数去除了,心下暗喜,想来国公爷是对他满意了,他再磨几日,怕是就能光明正大的见到皎皎了。
拉开窗户,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有些兴奋的走到拔步床前,又一日未见,还怪想皎皎的,裴烬笑容满面的拉开幔帐,瞧见幔帐内的人,登时从头凉到了脚。
信国公坐在床榻上,双目炯炯有神的瞪着裴烬。
第179章【第一更】姑母……
裴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咳咳,国公爷,好巧。”
信国公弯腰起身,一步步走了出来,也把裴烬一点点逼了出去,“太子殿下,你来这做什么?”
裴烬往后退,后背却抵到了桌子,退无可退,这下真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这哪是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是兄弟插他两刀,原本信国公对他的态度已好转了许多,结果又被信国公抓到了他夜探香闺,无论是何种理由,信国公都会觉得他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裴烬难得面上有几分尴尬的神色,手撑在桌上,“信国公,原是这样,我是受人所托来找皎皎的,并不是我要来,我是……”
“殿下,你无需狡辩,答应了我的事,却没做到,看来我得好生考虑一下此事了。”信国公就知道裴烬靠不住,答应的很好,可转头却反悔,他这才来守株待兔,倒是要看看裴烬今夜是否会来。
“别啊,国公爷,我当真可以解释,是永康侯世子有事相托,他让我向皎皎转达新平县君之事。”裴烬一颗心落到了悬崖下,梁云川当真是害人不浅,也活该被和离,早点和离算了。
信国公抬起手,阻止了他的话,“无论殿下说什么,失信就是失信,我原本想明日让殿下见皎皎的,既然如此,那还是算了,殿下请回吧,皎皎身怀有孕,本就该好生歇息,可你夜夜来打扰,足见不曾将皎皎与孩子放在心上,这让我如何放心将皎皎交予你?”
“信国公,我真是受托付而来,是有极其重要之事,我答应你,往后都不会夜里来打扰皎皎。”裴烬这下真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信国公睇了他一眼,他兴许说的是真话,可失信就是失信了,因而不打算搭理,“皎皎已睡下,殿下请回,若是往后殿下再被我抓到打扰皎皎夜里歇息,那便莫要怪我狠心。”
信国公说完便出了屋子,裴烬叹息一声,着实无奈,但来都来了,他走到案桌前,迅速将永康侯府那点子事写了下来,压在上头,明日皎皎便能瞧见,为了梁云川,他可当真是豁出去了。
写完这些,裴烬又从窗户上翻了出去,面色比外边的天气还要冷,谁能想到信国公会来个守株待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怕是一早便等着了。
回到荣宣伯府,二人还在等,梁云川瞧见裴烬,连忙走上前来,“殿下,信阳郡主可答应帮忙了?”
裴烬冷冷地觑了他一眼,“活该和离。”
梁云川皱着眉头,一头雾水,“殿下何出此言?”
裴烬坐下喝了三杯冷酒,啪的一声将酒盏砸在桌上,黑着脸说,“没见着皎皎,倒是见着了信国公,今日我方答应了信国公夜里不能去扰皎皎歇息,你如此求我,我才去了,却刚好被信国公抓了个正着。”
梁云川愣住了,“那岂不是没见着信阳郡主。”完了,难不成他当真要与莲儿和离吗?
江浸月却笑了,“看来殿下方才与未来岳父有好一番交涉,前功尽弃啊。”
何曾见过裴烬这副模样,怕是要被气的呕出血来,好不容易才讨得岳父一点欢心,这下又消散于无形了。
裴烬冷厉的眸子扫了一眼江浸月,又喝了杯酒,放狠话道:“江浸月你别落到我手里。”
还有脸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