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样吃了一口,取了酒,在自己面前横撒祭酒。
上回祭云诗诗,这回祭她自己。
吃好饭第二天,她就被带出了牢房。
押送的车被关得死死的,几乎不怎么露光。这种车是为了防止她还没被行刑就被百姓砸死的。她能听得到外头的喧哗辱骂,但看不见外头的一切。她体会了一把傅辛夷这么多年来失明的感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能听到外头人骂骂咧咧说着自己犯下的错。明明和他们无关,但他们义愤填膺,希望她下一刻就死去。哦,她下一刻确实要死去了。
肖雯被送上了行刑台。
台子很高,行刑者刀功很好。
今日的太阳很大。
她隐隐穿透人群,看到了人群中的瑞王。他终是回到了京城,终是让她再见了一面。是死前的最后一眼。容貌未变,还是多年前那般俊朗。
肖雯闭上眼,和这个世界就此别离。
……
傅辛夷没去看行刑。
家里人不论是谁,都不允许她去凑这个热闹。
肖雯行刑那天,听说肖家和京城一些学子找了一批人试图劫法场,还沿途大闹。云将军亲自带人将其收拾干净,还特意带着自己抓起来来的那些人,去每一个参与者的家门口晃悠了一圈。
场面相当刺激,民间话本里又多了点八卦闲料。
傅辛夷没能去法场,也没能看到这一幕,在傅府里扼腕叹息。
封凌再次下徐州,走得依旧是匆匆忙忙。她本想送送他的,结果这人用了一个“不喜别离”的理由跑飞快,她根本没有能成功逮着人。
傅辛夷只好自己默默去布置骆康家的酒楼,顺便等待傅府新孩子的诞生。
云诗诗中途又来过傅府一回,问傅辛夷要不要一起离开京城。
对于傅辛夷来说,苏元驹和云诗诗是她的亲生父母,傅尚书和顾姨娘算是她的养父养母,双方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她想在京城好好发展自己的花铺,准备成亲。成亲后努力和封凌赚钱住出去,过两个人的小日子。
傅辛夷拒绝了云诗诗,但送了她和苏元驹一份花画。她最近绘画功底强了不少,用花瓣的色彩渐变,给两人隐约拼凑了成了人型。
花瓣是早就制作好的,花画是这几天临时赶工的。
云诗诗收下后,轻有手抚摸了一下傅辛夷的脑袋。她手现在终是能碰人了。温柔的长辈并没有说自己这些年为解开傅辛夷的毒做过些什么,只顺着傅辛夷的意点了头:“在京城挺好的。”
傅辛夷笑着应声:“嗯,我会将花铺开到大江南北,以后我要是再有机会出京城,就和娘亲多碰面。”
云诗诗应声,到了日子便离开了京城。瑞王苏元驹接了新的差事,一并出了京城。云将军的叙职时间不长,在京城注定不能逗留很久,很快也回了西边。
转眼整个京城就让傅辛夷觉得空荡了很多,和心缺了一块似的。
在这样的空荡中,傅疏影出生。
傅疏影出生在夏秋交界的时的凌晨,七斤三两,胖得差点折腾掉顾姨娘半条命。傅尚书慌得整个人都不太好,在院子里转得和一个陀螺似的,还不被允许进房间。
母子平安后,傅尚书眼前一黑,踉跄了两步,被大夫强行灌了一杯顾姨娘剩下来的参茶,这才缓过神来。
好巧不巧那日十二皇后的昙花前一晚正好盛开,差人采摘下花瓣,直送到了傅府,说送给傅辛夷。当知道正好有了喜事,还差人多送了点补品一类的。
傅辛夷到房间干净了才被放进去。
傅尚书在床头和顾姨娘说着话,她就缩在边角处和请来的乳娘逗小孩。
傅疏影胖得手和莲藕似的,小脸蛋通红,丑得根本看不出像谁,被谁逗都不理睬人。乳娘却是会说话,一句接一句的讨喜话,愣是将孩子说得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还有傅尚书年轻时的轮廓和风范。
傅辛夷趴在小床边上,看着眼睛都挣不开的小宝宝,陷入沉思:傅尚书年轻时要是这样,也难怪她娘看不上了吧。
好在孩子过了日子,脸上的红慢慢褪去,变成了年画上的大胖小子。除了每天热衷于吐口水和莫名爆哭外,倒也没其它别的问题。
傅辛夷没见过小婴儿这些时间段,经过乳娘解说,才知道是个孩子都有这些个阶段。过了日子牙牙学语时就最好玩。
天天往外跑不想回家的傅辛夷应了声,依旧沉迷做生意。
哭声嘹亮的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傅尚书是怎么能忍受,还整天乐呵呵和发了横财一样的?
傅辛夷小脑袋充满问号,愣是在这样的逼迫中,将骆康家酒楼的改造提前完成,顺手替自家花铺接下了京城里不少大酒楼和花楼的单子。
骆康的酒楼也在极短的时间内爆红,跻身成为京城一大必吃酒楼,日日人满为患。
作者:明天或者后天结婚吧,努力拉快进度的我表示。
这些天都日三了,周末日个万,争取这个月收尾。下本开《帝王头上炸烟花》(尽力写爽文),大家感兴趣的也可以把我预收的幻言《豪门幼儿园》收藏一下~
第148章
骆康的酒楼走红是意料之中的。
宾客初见酒楼, 能见到门口牌匾上藤蔓弯曲成一朵绿花, 尾部垂落,稍稍弯曲, 勾了人心。世人被吸引进门, 转头震撼,恍若进入到世外桃源。
大堂桌子稍有分隔, 用带有绿叶的巨大植株整齐划分。植株比人稍矮,但比坐下的人高些, 如同给人雅座之感。其中花朵零星点缀, 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惊喜感。
一路往内走,路上有小二穿着整齐的衣袍,态度恭敬却不谄媚,偶有爽朗感, 让人觉得实属妥帖。
而楼上雅间, 更是一间一个风格,每一间以一种花作为主打, 分别构造了一面花墙。房间以花名命名, 让人订了一间后, 忍不住想要见见另外几间的风采。
春夏秋冬四季各有多间花房。大窗小窗无窗倒已不成亮点。毕竟到了这个程度, 每一间都是不同趣味。
大堂内请专人每日固定拉两首曲子, 更有意境之感。
老客惊喜,新客好奇,将酒楼的名字连带傅辛夷的名头,一下子就带到了所有有钱又有闲趣的人耳边。
有人嘴边酸溜溜, 说着大家小姐做这等商贾之人才做的事,实在是有失体统。但真金白银骗不了人,文雅人士就是喜欢这种调调,已将骆康酒楼的雅座订到了月余后。
这种热门架势,宫里头的人都纷纷听说了。
宫里头的人恨自己没法出门去凑个热闹,只好一个个装模作样去皇后那儿请安,顺带说两句“傅小姐何时进宫,给我们也做点花画”之类的话。
然而皇后只会跟着她们一块儿长叹:“本宫都排到不知猴年马月去了。”
谁让这天下傅辛夷就一个。
有人赚钱到手软,有人做官也顺畅。
三年一度的叙职陆续结束,朝廷三年一度的百官大会也和平召开结束。文武百官该处理的处理,该升职的升职,就连远在徐州的封翰林和桂正初,都趁着这个势头升了一阶品级。
封凌是本朝官员中罕见一个刚当上状元,还未到一年就直接晋升的官员。不少人见封凌这个晋升速度,羡慕得不行。当然,羡慕归羡慕,让他们去徐州吃苦,他们也不一定乐意。
谁知道去了徐州还有没有本事回来。
天下人都知道,出京城容易,回京城难。京城里的重要官职多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走了立刻就有人想尽办法上位,根本不想给人回来的机会。
转眼秋入冬,冬入春。
过年时宫里头的炫目烟花,看得所有人都欢欣雀跃,好似前一年夏日的京城动荡和假的似的,被人遗忘了个彻底。
傅辛夷被良珠和裁缝逼着又量了一回尺寸,在傅府里忙里偷闲,用干花做了一个干花版本的花信风,悄咪咪压在书房角落里。心中空落落的日子,终还是到了临近截止的时候。
整个傅府满目全红,张灯结彩,比过年时更加浮夸。
喜字从傅府门口贴到了角落的狗洞上方,不留一点空余地。
良珠拿着纸笔,在府上喜笑颜开忙碌着:“哎,东西往这边抬。花上的绸缎歪了,您给看紧着点儿啊,回头顾姨娘还要查的。”
搬运的师傅连连应声。
管事在另外一头忙,头上都起了薄汗。他来不及顾忌自己头上的汗,让人将府上备好的糕点糖果先行给了一群丫头,让丫头们带着篮子去傅府外头分给附近居住的那些个人家。
而被良珠提到的顾姨娘,抱着咿呀呀乱挥手的傅疏影,一身喜庆的衣服,真的一一将那些个细节地方检查着,还询问身边的大丫头:“封凌还没到?”
大丫头心里头紧张,朝着门口张望了两眼,见没人过来报备,再度回答着顾姨娘的话:“瞧着是还没到。”
今个是傅辛夷大喜的日子,也是封凌早该回京的日子。
封凌谋划事情总是很有一手,掐着时间点将事情都处理了妥当。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前几日徐州那儿好巧不巧出了点差错,桂正初带着人去隔断支流,结果隔断中途,有一小段堤坝垮了。封翰林本都收到皇帝召回的指令,打算启程回京了,不得已带着另一批人过去救急。
一个救急,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赶回来。
日子早就定好,衣服都已备好,现在就差这么个人回京。
傅尚书是很气的,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书房里憋着。
傅辛夷穿戴好了喜服,妆容都画好,连头盖都已盖上,正在闺房里等候吉时。
房间里人其他人都被傅辛夷差出去,全在门口候着。众人小心翼翼互相看看,半句话都不敢说。成亲当日只有一个人,说出去别人当面不说,私下里还是会笑话的。
即使在筹备婚事时就做好了没有新郎的情况,即使府上没有宴请任何宾客,即使对外头该收的贺礼和该送的回礼都处置了个妥当……
但自家小姐成亲是头一回,也是这辈子唯一一回,缺了个新郎总归是一个憾事。
尤其吧,现在的京城里,不管是傅小姐还是封大人,那可都是人茶余饭后会提两句的人。人越是有名气,越是容易让别人议论两句。
所有人都在七想八想的,睁眼全是头盖红色的傅辛夷却没那么多糟七糟八的想法。
她对着红盖头眨了眨眼,忍不住还笑了下。
封凌回来是迟早的事情,或早或晚没大差别。成亲缺个新郎,让她的小心脏至少不会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她对成亲有期待,但也有一点慌张。她期待着封凌的回来,也对今后的日子有点慌。就是后世常说的结婚恐惧。人不在,她倒稍微镇定了一点。
说好的一起去登记,结果最后是封凌在徐州签了字,她在京城签了字,最后让人送去了登记。两个人根本没出场。
他们在官家那儿已是一对了。
门“吱――”一声推开。
良珠探了脑袋,然后整个人挤进门内,轻手轻脚走到傅辛夷身边:“小姐,封公子还没回来。”
傅辛夷应了一声:“知道了。”
良珠软着声音安抚傅辛夷:“小姐,封公子是为了黎民百姓才迟了日子。他也不想的,只是……”
傅辛夷听着良珠的话,温和唤了一声:“良珠。”
良珠闭嘴,见自家小姐一个人坐在那儿,有点替自家小姐委屈,红了眼眶又不敢哭。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她是不能哭的。她家小姐多好的人啊,怎么就连个婚事都没法尽善尽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