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蒂娜有些意外,“是苦棘啊。”
秦奚丹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说:“看来又要顺路了。”
之后她又借着接触到法师的机会,问了卡玛瓦很多问题,得知一些情况。南洲原本的法师团体,一直以来都被教廷追杀,不敢在明面上活动,但他们没有被追杀殆尽,一直还存在着,也会每年一度在暗地里举行集会。
卡玛瓦就是在这样一个集会之后遇到了章南露。本来他似乎是要去克科城的 ,在雪山下遇到一场诡异后,就选择改路,追着林璞他们去了。
秦奚丹点头,“所以其实你们私底下还是有挺多人的?”
卡玛瓦露出苦笑,“不多,而且越来越少了。说不定再过几年,世界上再有没有多少女神的信徒了。”
秦奚丹轻描淡写地说:“因为女神死了?”
卡玛瓦脸色遽然苍白,嘴唇哆嗦着,无神的瞳孔飞快转动,表情恐惧,颤抖着问:“女神、女神死了?”
希蒂娜也一脸惊恐地望着她。
秦奚丹扶了下额头,“哎,我瞎说的,把你们吓到了吗?真是不好意思啊。”她摊开双手,用卡玛瓦刚才的语气,说道:“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卡玛瓦深吸一口气,才止住颤抖,灰白着一张脸,轻声说:“这个玩笑,不怎么好笑。”
他现在知道了,原来那位芦国的朋友有多宽容,每次只是看破他的玩笑,毫不搭理他,不像这位小姐,表面上温温柔柔可以开玩笑,其实一门心思攒着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报复一把,也开个“无关轻重”的小玩笑。
不过,怎么敢开神明的玩笑呢?
希蒂娜表情复杂,低声说:“小棠,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女神这么不敬呢?”
秦奚丹笑着说:“我只是随口说一说自己的猜测嘛,女神这么大度,应该不会介意,而且,我又不信你们的女神。”
希蒂娜:“唉。”
卡玛瓦捕捉到“猜测”两个字,皱了下眉,“为什么你觉得女神已死?”
秦奚丹坐了下来,“这不是很简单,因斯在你们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追杀信徒,大肆传教,就没有听见你们女神显灵,帮一帮你们。”
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这叫踩在别人脑袋上拉屎,正常人谁忍得了?
就因斯在升龙山脉那一下突袭,就已经让芦国震动。据她所知,除了章南露的任务是追林璞,还有好一些谢家的人暗地里搞事情,已经前往因斯,准备也给他们来几场惊喜。
但是南洲,早早沦为殖民地,如果女神有灵,真的会看自己的信徒被屠杀吗?
卡玛瓦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手背青筋迸出,没多久,他缓缓松开双手,似乎做了某种艰难的抉择。
“既然你和他是朋友,”他重重吐出口气,“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女神还在,并没有陨灭。但她被囚禁了。”
秦奚丹竖起小耳朵,认真等好几分钟,都没有等到卡玛瓦继续说下去。她轻咳一声,“其实我一点都不好奇。”
希蒂娜却很好奇,追问:“被囚禁?为什么被囚禁,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卡玛瓦手指点在小蛇冰凉的蛇鳞上,蛇身顺着他枯瘦的手腕盘了一圈,如同一条翠色的手链,又像命运中首尾相连的圆环。
秦奚丹心里有很多想问,比如,既然他们都知道女神被囚禁,就没有想去救祂?还是已经行动过,却失败了呢?
又或者现在这片大陆上,实力最强的法师到底有多强,比得过因斯一位天使吗?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女神还在,女神暗地里在给他指引吗?
但她最想知道的,是章南露到底在干嘛。为什么对方知道她是章南露的朋友,直接坦率地把消息告知,如果现在的南洲真的关系到神明之间的战争,那他是否被牵扯进这场战争里?
秦奚丹忍不住又叹息一声,说:“好奇有的时候,真不一定是件好事。”
卡玛瓦笑了,“这句话似曾相识。”
“我朋友也说过?”
“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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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不是一件好事。”林璞看着往他手上书偷瞟的少女,合上书籍,微微笑道:“我母亲和我说过,在她的故乡,有一句谚语,叫作好奇心害死猫。”
贝蒂嘟囔道:“可我不是猫。”
她的目光落在那本漆黑无光的书上,依旧掩饰不住脸上的好奇。
这本书封面没有一个字,漆黑黯淡,不知什么材质的封皮,似乎都吸走周围的光线,也能吸出人心中的贪婪。
看到它的人,都想伸出手,把它打开。
贝蒂也很想把它拿过来打开,可每次都会被林璞无情拒绝。
她不满地抱怨:“就是借过来让我看一看嘛,你可真小气。”
林璞把手放在漆黑的书皮上,脸上依旧是谦卑而温柔的微笑,“也许你会后悔。”
贝蒂:“看一下嘛,怎么会后悔?”但很快,她的目光从书上,转移到青年修长而苍白的手指,他的手指瘦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剪成弧度柔和的月牙,在漆黑封皮映衬下,像一块冷白玉晕着光。
贝蒂看呆了一会,目光往上移。
林璞偏头,看着窗外,侧脸俊秀,眼睫浓密修长。
贝蒂心脏跳得快了几拍,没有那么想去看书了。她抱住膝盖,扭了下肩膀,也看着窗外,说:“终于到了一个城……这也不算城市,这边好落后啊。”
本来以为克科城已经算偏僻落后了,没想到前往苦棘的路上,她看到的“城镇”几乎没有克科城十分之一繁华。
有的地方甚至都不能称作城市,只算一群人聚在一起,毫无尊严地活着。污水横流,到处是垃圾和排泄物,臭气熏天,乞丐、垂死的病人和也许已经死去的尸体胡乱在地上躺着,饿得肚子像孕妇的小孩在啃食地上的泥土,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贝蒂在克科城里也见过贫民窟,但比起这些地方,克科城的贫民区都算富人区了。她也不明白,南洲的土地看起来很肥沃,也有一些工厂,为什么还是显得这么贫穷落后?
不过她眼前的这一个小城市看起来倒还不错。
虽然也很穷,街道却很干净,在街上居然还有个医疗点。很多人在医疗车外排着长队。
贝蒂扫了眼那些排队的人,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副常年被饥饿折磨的样子。这些人怎么可能有钱去治病?
这可是在南洲,医疗比珠宝更加奢侈。
人命比猪牛更加卑贱。
“已经到了苦棘,这是一座古老的城市,”林璞和她解释:“叫作圣提尔城,天空明澈之地。现在,圣提尔城一半被反叛军占领,一半被政府军占领,我们在的这边,是被反叛军占领的。”
贝蒂抬头看天,“反叛军吗?那他们一定很凶,可是这边的天空,真的很蓝哎。”
她走下车,欣赏着建筑上古老的花纹,感慨道:“这些花纹是以前留下来的吗?可惜风蚀了很多,不然完好保存下来,一定很华美。”
林璞跟在她身边,单手抱着邪典,嘴角往上翘了翘,语气讥诮地说:“被淘汰的东西没有保存的必要。”
贝蒂反驳道:“这也不对……还是有保存的必要的,至少让后人们知道,他们存在过。”
很多人都望向他们,这些审视的目光,贝蒂早就已经习惯。她轻快地走着,忽然发现,圣提尔城和克科城还有一个区别,在这条街道上,站着很多持枪的军人。
他们清一色有着红色的头发,和微微泛红的肌肤,穿的制服被洗得发白,朴素又正式。
无论贝蒂走到哪里,这些人都紧盯着她,眼神防备而警惕。
贝蒂往青年身边靠了靠,低声说:“他们看上去好凶。”
林璞偏头看了士兵一眼,冰凉镜片反射冷光,底下的绿眸微微眯起。被他注视的士兵也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吓得马上握紧枪,精神紧绷地看着他。
林璞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低声问旁边人,“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贝蒂点头,“嗯,我还想把这里的古建筑拍下来,留着当旅行纪念,再去询问一下当地人,问问我姑姑的消息,林,我们能在这里停留几天吗?”
林璞勾起嘴角,“听您的吩咐,小姐。”
贝蒂目光在他垂着的眉眼上扫过,迅速移开,心中想,这个人有时候的态度太谦卑,显得有点虚伪。她攥了攥掌心,走到餐厅门口。
这边的餐厅肯定也比不上因斯与克科城,做出的东西只是勉强能入口。
贝蒂很喜欢吃这边特色的一种熏肉,是把精品的猪腿放在梁上,用含有特殊香气的香料和果木熏烤,之后切成薄薄一片,金黄透光,咀嚼时有果的清香和肉的质感,越嚼越香。
她觉得,就是在因斯,这也是道难得的佳肴。
不过这座小城市,似乎没有她心心念念的火腿。在饭店门口,有一个半敞开的炉子,炉子里传来烤饼的香气。
贝蒂嗅了嗅,听见肚子在咕咕叫。
厨师熟练地用铁手把炉子里烤好的饼拿出来。一个大饼金黄酥脆,外面洒了层芝麻,被他用厨房刀切成一根一根手指宽窄的长条,上面滴着粘稠透明的蜂蜜。
贝蒂咽了口口水,听见起此彼伏的咕咕声。
她一低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几个小孩围在了她附近,和她一起眼巴巴地等着烤饼出炉。金黄色的饼子一出,惊起咕声一片。
贝蒂露出笑容,过去和老板买下了一包蜂蜜酥饼,准备分给等在旁边的小朋友。
一身军装挡住了她的动作。
她抬起头,对上一张英俊而刚毅的面庞。
年轻人应该是反叛军里的一位军官,他的身形挺拔如剑,卷曲的红发像翻滚的火焰。他挡在那些小孩的身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贝蒂。
贝蒂被他的气势弄得紧张,小声说:“我只是想给他们分点饼干。”
年轻军官冰冷瞥了她一眼,“小姐,我们不需要因斯人送的饼干,我会给他们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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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第 133 章
贝蒂心里哼了声, 心中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她小脸微微发红,露出被冒犯的愠怒, 走进餐厅中, 点了店里最贵的菜肴。
胡萝卜炖得软烂,配上新鲜的牛肉,肉汤浓郁,香气四溢。
她坐在玻璃窗前, 注意到那位年轻的军官就守在外面, 于是她转了下眼珠子, 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
肉香透过缝隙飘了出去。
青年喉结轻轻滚动一下, 不露痕迹。
贝蒂忍俊不禁,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年轻军官偏头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耳根微微发红。
贝蒂弯了弯嘴角,贴心地把窗户合上, 略带嗔意地对林璞说:“你怎么才过来呀?刚刚去哪里了?刚才, 我遇到一个很无礼的家伙。”
林璞坐下来, 应了声, 翻开了那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