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甲可以游街,二甲三甲进士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客栈和小院,本身就是京城人士的自然就回家了。
百姓们狂欢了一天,到晚上还有酒馆赠酒,名称状元酒,店家下了血本,抬出十几坛酒在门口砸碎,让酒香弥漫出去。
得中的学子们有的欢喜有的愁,但寒门学子大多都是欢喜的,他们额手相庆,也有当街嚎啕的。
韩凌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就去翰林院报道。
和他同来的还有榜眼和探花。
三人倒是相谈甚欢。
但是很快,李林清就被领走了,还是被郑清风领走的,领取了都察院。
韩凌和孟合都为李林清惋惜。
毕竟宰辅都出自翰林,他离开了翰林,将来的前途……
李林清很快开始了脚不沾地的日子。
他爹娘也没想到儿子能考中榜眼,毕竟这个儿子从小不学无术,突然考中榜眼,他们总觉得儿子后头肯定使了什么手段,说不定就是作弊。
这可把他爹娘吓坏了。
毕竟李家虽然是世家,但整个家族胆子都小。
想做坏事都是考虑几年的那种,等他们考虑完了,事情也就不必去做了。
所以李家从未犯过错,只是一直在走下坡路而已。
赵霖也没想到李林清能考中,他自己只中了二甲第八十六名,虽说这也足够了,但一想到李林清考了榜单,怎么也想不通。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李林清这个人他是清楚的啊!
最后还是李林清经不住赵霖和父母的痴缠,把自己殿试的答卷默了出来,他爹和赵霖看后,才终于哑口无言。
赵霖是惊的,他爹是吓的。
但幸好结果是好的。
他爹看完后还在打哆嗦:“你、你这是胆大包天!你就没想过要是这文章激怒了陛下,那我们全家可就!”
李林清毫不在乎:“陛下不是心胸狭窄之人,赵兄告诉过我,说陛下把天下人都看作有用之人,既然如此,自然能容人畅所欲言。”
殿试的题目是“官”。
他没写怎么变成一个好官,或是当官以后要干什么。
而是怎么管官。
防止官官相护,打击官场陋习。
他几乎抨击了所有官场内部心照不宣的肮脏手段。
并且他还提出了一个让他爹差点吓死的建议——不能让同一地的官员联姻。
列举了姻亲带来的种种隐患。
比如同一地官员联姻,明明是几个姓,但最终都会变成一个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种种腌臜勾当不一而足。
赵霖看完李林清的答卷,叹服道:“我不如你。”
他答的时候答的就是怎么去当一个好官。
现在想来,只觉庸碌,能得个二甲八十六,已经是运气十足了。
李林清摆手道:“赵兄何必妄自菲薄?此时看破倒也不晚,都察院还缺人呢!”
是真的缺人,太缺人了!
他能去都察院是因为林渊打了招呼,郑清风看过他的试卷后觉得他是这块材料,又私下问过他的意见,他才去了都察院。
至于其他人,大多都对都察院避之不及,因为只要长脑子的都知道,这是个跟文武百官为敌的新部门,先不说这个部门拥有多大权力,只说这个部门要做的事,就是和其它几部为敌。
都察院就是一座孤岛,除了皇帝,孤立无援。
升官也不知道能升到哪里,前途不明。
这种人郑清风是看不上的。
要进都察院,心性是第一等,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愿意进都察院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连韩凌都觉得着急。
现在都察院除了书吏以外,就只有郑清风、他和红袖。
三个人能干成什么事?
偏偏陛下还放手不管,让他们自己去招人,李林清就看中了赵霖。
赵霖是世家子弟,从小耳融目染就是官场上的那一套。
并且他不是个傻人,虽然算不上绝顶聪明,但也并非痴傻死读之辈。
并且之前还跟着周容一起造字。
出身经历都有了,差的就剩下心性和能力。
能力需要锤炼,心性就是天生的。
李林清问他:“哥哥,你敢不敢?”
赵霖踌躇,他也不知道,他还想进翰林。
但李林清又问他:“哥哥,尚方剑在和人手中?”
赵霖想也不想的回答:“皇上手中?”
李林清又问他:“何为尚方剑?”
赵霖答道:“可诛奸脏,皇权特许。”
李林清昂首道:“都察院,便是皇上手中的尚方剑!”
赵霖瞠目结舌。
李林清一反以往模样,少年英姿勃发:“哥哥,你是想在翰林苦熬岁月,还是随弟同行,化为陛下手中刀剑,砍向贪官佞臣!”
赵霖咬唇,苦思良久,最终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应你所请。”
李林清握住赵霖的手:“君子一诺。”
赵霖看着李林清的眼睛:“此生不改!”
李父瘫坐在地上,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他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
李父连忙告诉老妻:“以后咱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千万别落人口舌,那逆子我是管不住了,千万别被他连累了。”
老妻也很担忧:“清儿年纪还小,就怕被人哄骗……”
李父瞪大眼睛:“哄骗?我看他已经狂得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了!”
外头忽然传来李林清的声音:“爹,儿记得,儿姓李,名林青,表字乐只。”
李父:“滚!”
过了一会儿,外头又传来李林清的声音,只是这次小了许多:“爹,儿已滚远了。”
第170章 170
林渊难得睡一个懒觉, 他虽然愿意当个勤政的皇帝,但也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无休, 那不是勤政, 那是不要命, 所以他每周都会给自己放一天假——其实只有半天, 下午还是要看奏折, 只是早上不上早朝, 可以睡到中午。
虽然很没规矩,但臣子们也没有劝谏。
毕竟……他们也想睡懒觉。
谁也不是铁打的, 每天凌晨三天就起床, 谁受得了啊。
林渊从床上坐起来, 陈柏松已经不在床上了,他坐在寝殿木桌旁喝茶, 露着膀子, 上身全是伤痕,但这不会让他显得狰狞, 反而有几分性感。
“濠州那边有消息吗?”林渊问道。
陈柏松这才发现林渊已经起来了, 他看着林渊走到自己身旁坐下,说道:“孙德崖快死了。”
林渊挑眉。
孙德崖本身就是小人,他好大喜功, 又爱耍阴谋手段,手底下的将领哪个出色,他就要打压。
谁也不能比他强。
他毕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比韩林儿更加疯狂。
尽可能的搜刮财宝, 过着酒池肉林的日子。
酒色掏空了他的身体。
疑心病让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一个没有心胸的人坐到那个位子上,下头的人还没有反,实在是叫林渊都觉得匪夷所思。
现在孙德崖得了风疾,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濠州现在还没乱,但眼看着就要乱起来了。
林渊不准备去收复一个被祸害的焦土,所以越早出兵越好。
林渊对陈柏松说:“叫朱元璋去一趟吧,把马氏带上。”
马氏一直跟在朱元璋的军队里当护士,林渊之前还听说她已经升任护士长了。
马氏的义父郭子兴到底是不是因为孙德崖而死未可知。
但马氏似乎认定郭子兴的死跟孙德崖有关。
既然如此,成全她的孝心又有何不可呢?
林渊吃了口荷花酥,酥皮一碰就碎,落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