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可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你才鸡,你才犬!”
“不过我看啊,肯定是好事,要是坏事,就是让咱们老大过去,而是直接派人来抓了。”
“咱们也能等到出头的日子了。”
“那咱们得干得更仔细,免得南菩萨派人来查,咱么这一团糟,别说升了,怕是还得降。”
“官都没有……还能往哪儿降?”
“反正这是个机会,就看老大了。”
“未必你们愿意一辈子干这些活?”
杨少伟站在林渊面前,他低着头,不敢直视林渊的脸。
他记得自己老师的教诲,明白君臣之间的关系和相处的道理。
臣就是臣,哪怕是帝师,也是臣。
上下尊卑,一刻也不能忘。
林渊:“杨少伟?”
杨少伟沉声道:“草民在。”
林渊:“抬头看我。”
杨少伟抬起头来。
林渊笑道:“比我想的年轻。”
旁边的陈柏松看了杨少伟一眼。
杨少伟忽然腿有些软,他咽了口唾沫,又把头重新低下去,再也不敢抬起来。
他只能颠三倒四地说:“不敢不敢……草民不敢……”
林渊笑了,不敢年轻?
杨少伟也发现自己说错了,急的额头直冒冷汗。
林渊:“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做事稳不稳重。”
杨少伟深吸一口气:“南菩萨若有事吩咐,草民拼了这条命,也会给南菩萨办好。”
“记得你说的话。”林渊微笑道,“这些是孙云舟的生平。”
他指了指桌上的书册:“我给你十天时间,把孙云舟说服。”
“若是不能,我就只能把你送回宋石昭手里了。”林渊看着他。
杨少伟连忙跪下:“若是不成,草民提头来见。”
林渊有时候觉得这些人似乎都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然而他还是说:“去吧。”
杨少伟恍恍惚惚地走了。
还没忘了把书册都带走。
如果他做成了,他会被授官的吧?
老师年纪大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走,到时候自己是他的首徒,又有政绩……
杨少伟脸上带着梦幻的笑容。
投入南菩萨麾下,兢兢业业,什么都抢着干,哪怕是做粗吏的活也没有半点怨言。
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一鸣惊人,一飞冲天吗?
哪怕他没有劝服孙云舟,哪怕他要人头落地。
他也不后悔今日这一赌。
作者有话要说:杨少伟是个重要人物来着,宋石昭这叫引狼入室。
第129章 129
林渊缺人才, 缺断文识字又头脑灵活会审时度势的人才,这些人有些能当官, 有些能当幕僚, 不过林渊希望他们的权欲不要超过他们本身的能力。
处于上位太久, 林渊看人的时候, 衡量的就是这个人的价值, 能创造什么价值, 会带来什么麻烦,价值是否大于麻烦。
但他能看的, 全是处于上层地位的, 至于中层和下层, 那就是紧要官员们的任务了,对下属的管理也会算在政绩里。
官员也是要考核的, 不过考核的是百姓口碑, 如果一个地区的百姓幸福度高,那么这个官员是否有出色的政绩倒不重要, 毕竟不是处处都会发生亟待解决的大事, 光凭这个来决定政绩并不全面。
杨少伟这个人林渊关注过,毕竟宋石昭是个霸道的人,他看起来一副和蔼模样, 为人却过于精明自私,就算他把徒弟都交给了林渊,但从来不会告诉林渊哪些人擅长什么,是否优秀, 也不会说是否有劣迹。
他的这点小心思林渊也不在意,人有没有真才实学,从来都是实践出真知,光凭一张嘴,就是宋石昭说了,林渊也不会立刻相信。
只有杨少伟,是唯一一个被宋石昭带在身边的弟子。
依照宋石昭那副臭德行来看,杨少伟必然有其出色之处。
“就让他去试试吧。”林渊用手托着下巴,对陈柏松说,“这么久了也没任命新的官员,下头的人也急。”
他们信奉南菩萨的同时,也不会抛下对自身利益的追求。
陈柏松现在的思维模式还是跟林渊相距甚远,只是他学会了假装明白,林渊问他他也回答的头头是道,等过段时间再问,他就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也能算作一种才能了。
林渊甚至觉得陈柏松是故意的。
在他身边的人,有宋石昭那样的老狐狸。
大多都是聪明人。
忠直简单的人反而难得。
“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林渊笑道。
低矮的平房,连个院子也没有,屋顶的瓦坏得差不多了,竟没有请捡瓦人,无数岁月的风吹日晒,让这房子看上去简陋粗糙,虽能挡风,却难遮雨,叫人难以想象曾经天完握有实权的官员愿意心甘情愿地从精致的大宅搬到这样的住处。
杨少伟站在这平房面前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感叹,那孙云舟确实懂得取舍,又当机立断,这样的人一旦坚持什么,旁人很难劝和。
但他杨少伟是旁人吗?
杨少伟嘴角勾起笑容,敲开了孙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老仆,他一头花白头发,稍显凌乱,在通禀过后才带着杨少伟去见孙云舟。
这屋子虽小,倒还算五脏俱全,杨少伟被领去了书房。
他想用最少的时间让孙云舟臣服于南菩萨,用手段太麻烦,时间太长,还不如直接和孙云舟当面对谈。
若是孙云舟执迷不悟,他再用手段也不迟。
孙云舟没见过杨少伟,也不知道杨少伟是谁。
但他知道杨少伟是南王的人,杨少伟介绍自己的时候也没有隐瞒这一点。
“杨公子。”孙云舟原本坐在书案前,案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他写得一手好字,有一张严肃又认真的面孔,留着一把山羊胡,他看着杨少伟,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找到,他沉声说,“待孙某把这幅字写完便同你走。”
杨少伟与其温和,彬彬有礼:“孙大人想往哪里去?”
孙云舟看着他:“孙某竟还能自己挑么?”
这挑衅的话杨少伟表现的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他笑道:“不如由我做东,请孙大人去茶楼品茗?听说新到的碧螺春不错,孙大人可否赏脸。”
孙云舟直视着杨少伟,没有丝毫让步:“那就不必了,我与杨公子非是一路人,不必同行。”
“怎生不是一路人?”杨少伟,“难不成孙大人只想固守汉阳,侍奉那徐寿辉,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
孙云舟看了他一眼:“杨公子是在激我?”
“杨公子,若是激将法便算了吧,我孙某人无愧天地。”
杨少伟脸上的表情郑重了起来,他朝孙云舟作揖:“是我轻看了孙大人。”
孙云舟不为所动。
杨少伟又说:“孙大人,徐寿辉何德何能得您这种的忠正之臣?他既无远见,也无识人之能,无御人之术,若有朝一日,他坐御天下,孙大人以为,他又能比那元朝皇帝好上多少?”
这个道理孙云舟不是不懂,但懂和做,从来都是两码事。
孙云舟:“若杨公子是来与孙某说此时,不用白费口舌。”
杨少伟冷笑道:“孙大人是否以为自己忠心耿耿,是难得一见的忠臣?”
孙云舟反问他:“杨公子又图什么呢?”
当官,总是要图点东西的,孙云舟图的就是名,无论身前身后,他都要一个好名声,所以他从不贪图百姓的东西,做一个清官,只有一个妻子,连近身侍妾都无,更没有嫖宿的过往,他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完人。
杨少伟笑道:“在下图谋的,孙大人恐怕一生都难以企及。”
孙云舟倒不生气:“杨公子何不道来?叫孙某听个明白?”
杨少伟话锋一转:“孙大人是名门出身,与在下不同,在下出身小门小户,生来注定日后当个贫寡书生,便是娶妻生子,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天下大乱时,在下想的,也不过是能去哪儿混口饭吃。”
“孙大人恐怕从不为这个忧心,能养育孙大人这样,不过而立就想名留青史的人,您出身名门,我没有猜错吧?”
孙云舟:“是又如何?杨公子出仕,为名,为利?”
杨少伟笑着摇头:“既不为名,也不会为利。”
孙云舟:“不为名利,想来便是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
杨少伟大笑:“孙大人,我不如张载,何德何能与其相提并论?大人可曾知道外头如今是何模样?又可曾知道为何面对我方强军,汉阳却无对敌之力?又可曾知道,天易其主,是何等叫人心肠澎湃?!”
“孙大人,坐井观天的日子久了,便真以为天就只有那么大了。”
“南菩萨杀伐果断,治下百姓安居乐业,知人善用,用人不疑,我幸有恩师,说句不怕您笑的我,我那恩师自己都曾言,他善妒气小,但南菩萨从不相疑。”
杨少伟:“孙大人若执意与南菩萨做对,想过后果了?”
孙云舟:“杨公子不必再劝,我孙某人主意已定,便此生不改。”
杨少伟看了孙云舟一眼:“孙大人记住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