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说的就有些难听了。
大意是:
“你们过得这么好,可见没有心系百姓,要是心系百姓,怎么可能自己住大宅子,吃山珍海味,百姓还在外头挨饿呢!你说百姓挨饿是常事,那行,但我们南菩萨也在挨饿,南菩萨只是不说,但你们却一点也不体恤。”
官员们被逼的没法子,只能先走陈柏松的路子。
于是陈柏松收的礼就更多了,多的让陈柏松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打仗这么多年,什么奇珍没见过,但只要是奇珍,就是有价的。
没人买,奇珍也就不算奇珍了。
可这些官员的钱每天都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好像他们坐拥金山银山,吃上几辈子都不愁吃喝。
林渊拿到陈柏松送来的账本,更气了。
“荒谬!”林渊气得大骂,“不过些小官,竟有这样的财力!就是养活一城百姓,也能养上数年!且这汉阳被徐寿辉打下也不过几年,他们就能搜刮如此之多!叫人嗔目结舌!”
陈柏松:“把他们都杀了?”
林渊深吸口气:“不急,来日必跟他们清算。”
“若天下的官员,都是这样的人,那还谈什么国富民强?谈什么四方来朝?说出去给人笑话的吗?”
官员们把陈柏松的关节打通之后,就开始给林渊送礼了,一开始只敢偷偷摸摸,送的时候还不敢说是谁送的,但看林渊那边收下了,他们的胆子也就慢慢变大了,林渊的默许助长了他的气焰。
这些人甚至开始比,比谁给林渊送的更多。
无数金银财宝被送到林渊跟前,可林渊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模样。
这些东西,都由百姓的骨肉性命铸成,每一样上面都染着数不尽的鲜血。
整个汉阳忽然就变得浮躁起来,只不过百姓有管事的去安抚,没出过什么乱子。
但官吏中却乌烟瘴气,他们又开始了以往的作风,拉帮结派,互为臂膀。
胡余也趁此机会大捞了一笔,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小吏以外,竟然还有官给他送礼。
以往他连人家的大门都迈不进去,现如今,人家不仅给他送礼,还给他说尽好坏,各种奉承,平日里眼睛长在天上的高门大户家的仆婢,在他面前,也该是附小做低,谄媚讨好。
甚至还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他,要求的还不是正妻,只是妾室,不仅仅嫁嫡女当妾室,还愿意把庶女也陪嫁给他,为奴为婢都行。
要不是胡余还心存着要娶周秋娘的念头,恐怕早就答应了。
他现在都嫌自己的妻子碍事,怎么可能再去纳娶一堆?
胡余好像也当了这么多年小吏,自然知道要讨好人就得变现出诚心。
不管这个把要女儿嫁给他的孙大人原本是多么厉害的人物和角色,现如今头顶的天都换了,又抵个什么用?
那周秋娘可是从南王还是地主时就跟着的人了,而且是第一个当官的女人,她的人脉和朝堂力量积累了那么多年,是区区一个天完朝廷不入流的官员能比的吗?
胡余心里又自己的盘算,钱,他收。
人,他不要。
别人宴请他就去。
但别人有什么要求,他当面答应了,转头就不认了。
好处拿的多,得罪的人也多。
后头无数人,巴不得他去死。
而胡余此时已经准备好休了原配,找媒婆给秋娘提亲了。
作者有话要说:就这几章把汉阳的事解决,镜头就要转向红袖那边了。
第128章 128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 越来越多的小吏集合在一起,不过这些小吏大多都是以前贪污受贿, 鱼肉乡里的, 而那些真正清廉的, 大多都成了边缘人, 他们最开始就游离在集体之外, 到了这个时候, 当然就更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了。
“说来奇怪,贪官大多结党**, 无论大官还是小吏, 这样他们就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权力也更加集中。”林渊看着手里的举报单子,“但清正廉洁的, 几乎都是单打独斗, 各自为政,所以长久以来, 一旦头上的人昏庸, 贪官就会更近一步,清官就越发处境艰难。”
陈柏松说道:“清官有气节。”
林渊叹息:“在有时这叫气节,有时这就叫不知变通。”
陈柏松奇怪道:“不知变通?”
林渊摇头说:“若是有朝一日, 我变得贪图享乐,肆意妄为,重用亲信奸佞,你该如何?”
陈柏松:“……誓死进谏?”
林渊:“那是直, 不是忠,我会怀疑你是不是想借着死来逼我,我若真听了你的,成就了你的好名声,我倒是成了昏君。”
陈柏松又说:“那就不进谏,您要什么就给什么。”
林渊:“那你就是奸佞,上头的人昏庸,下头的人再随声附和,国祚不稳,这罪责你担当的起吗?到时候我回头是岸了,你就必死无疑。”
陈柏松:“……”
他已经一脸生无可恋了。
林渊:“自己想去吧。”
陈柏松发现林渊是真的不准备解答这个疑题了,只能闭嘴,准备回去以后问问罗本。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聪明人打交道。
就在林渊和陈柏松说话的时候,外头的人来禀报了。
“那孙云舟一干人等已被收押,胡余也被关入牢狱,等着和之前被举报的一同问斩。”
小兵激动的全身都在发抖。
屋里的人是南菩萨,活的!能说话的!不是神像,有血有肉,小兵险些喘不上气。
孙云舟是被胡余这个诱饵钓上来的大鱼。
他在天完政权如日中天的时候成为了一个县官,可以上朝议政,有自己的同僚圈子。
并且人缘不错,乐善好施,在百姓口中也是一个好官。
是为数不多的,为百姓着想的官。
他是农民出身,从徐寿辉起事起就跟着徐寿辉,不怎么出名,不能和邹普胜他们相提并论,但还是有一定能量的。
并且他对徐寿辉很忠心。
而他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对徐寿辉忠心耿耿的旧部。
林渊查看了孙云舟的生平和他的政绩以后,不得不承认这人是个好官,也是个人才,有这个时代官员应有的所有美德,他只有一个妻子,膝下一个女儿,即便这么多年妻子也没有再怀孕,他也没有纳妾,甚至没有侍女,跟妻子举案齐眉,恩爱如初,对女儿也从来是如男孩一般教养。
对待百姓,他也是秉持这清廉公正的原则,甚至还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钱来,给生活困难的百姓补贴,灾荒的时候散尽家财施粥救人。
这些都是林渊的人上报的,还走访了不少孙云舟治理的百姓,全都是赞美之词。
林渊看了许多次,眉头紧皱。
如果这人是个贪官,想为了自身利益跟林渊作对,就是把他砍了,林渊也不会愧疚或心疼。
但这样一个好官,一个有原则,有能力,有经验的官,林渊舍不得砍。
至于他拿去贿赂胡余的钱,是他变卖自己的土地和宅子得来的,自己带着妻子搬去了房价最便宜的地段,住着百姓们住的低矮平屋。
他说要嫁给胡余的女儿,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倒全是假的,他相信胡余不会收,所以只是表达诚意。
林渊有点好奇,如果胡余真的答应了,孙云舟会不会把自己的嫡女嫁过去,再收几个养女说是庶女?
“先晾几天吧。”林渊冲小兵说。
小兵精神百倍的应诺,昂首挺胸地离开。
林渊看着陈柏松在一旁喝茶吃点心,觉得自己累死累活,还不如陈柏松会享受生活,也坐过去,陈柏松刚拿起一块点心准备往嘴里送,林渊的脑袋就凑过去,嘴一张,把陈柏松手里的点心给吞了,顺便也含住了陈柏松的手指。
林渊张嘴,陈柏松的手指重新获得了自由。
“拿纸擦擦。”林渊把粗纸递过去,造纸工艺现在还造不出细腻的卫生纸,但是草纸是没问题的,林渊就把这些价格低廉的草纸当卫生纸用。
陈柏松接过草纸,但却并没有擦拭自己的手指,林渊没在意,一边吃一边说:“早知道就把宋石昭带过来,就是没有宋石昭,吴长青也行,免得我得事事自己操心。”
“对了,宋石昭的徒弟不是跟来汉阳了吗?”林渊终于想起了这一茬,“我把他丢哪儿去了?”
陈柏松对文臣实在不熟悉,哪怕是宋石昭,交往也不紧密,林渊都把人给忘了,陈柏松自然就更记不得。
林渊吩咐道:“把杨少伟找来。”
外面候着的人连忙应诺,找人去了。
杨少伟如今在府衙里,他管的是民生,安抚百姓的活,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他面对百姓的时候不能不耐烦,不能吼,不能赶出去,这些都影响以后的政绩,做的不好了,升官就没他的事。
杨少伟一天到晚脸上都带着笑,为了挣个表现,一天到晚都得打着精神,脸都僵了。
可脸僵了,身子累了,精神耗了,南菩萨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知不知道他这个人,他就完全没底。
苦白受了可怎么办?
他在宋石昭那里虽然出色,但是宋石昭徒弟和门客太多,也显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唯一算的上成绩的,就是和宋石昭一起把脱脱帖木儿弄了过来。
除此以外,杨少伟自己都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成绩。
“这些都整理出来。”杨少伟对手下的人说,“条条款款分清楚,别杂了,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就在杨少伟准备投入工作的时候,小兵就过来了。
“杨公子。”小兵端着一张笑脸。
杨少伟心里直打突突,他还没授官,没有官职,同僚叫他,也只是叫一声暧昧的杨公子,混了这么久,连个管事都没混上:“小兵爷有何事啊?”
小兵笑道:“喜事,南菩萨让您过去见他。”
杨少伟一愣,整个人都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您这就跟我来吧。”小兵走在前头,“别让南菩萨等级了。”
杨少伟反应过来,难掩激动地说:“您先请,您先请。”
等杨少伟走了,他手底下的人才开始窃窃私语——
“咱们老大是要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