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们的父兄都是当官的,就是回去了,也要面对抄家,父兄能不能活下来,自己会不会被连累都未可知。
所以她们宁愿选择去当尼姑,等日后太平了再还俗也行。
倒也有不在意自己安危,要回家和亲人同生共死的,但这是少数。
韩林儿:“皇后和李氏呢?”
红袖:“皇后去庙里了,李氏回家了。”
韩林儿的眼角落出一滴泪来:“李氏……是至情至性之人。”
红袖看着他落泪,内心毫无波动:“路都是自己选的,日后不后悔就是了。”
韩林儿只看见她们的选择,没看见她们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红袖在皇后的宫中当过宫女,自然知道皇后为什么宁愿去庙里,在皇后被韩林儿遗忘的时候,她的家人也很少再到宫里走动,即便是走动,也从不关心她,只想从她手里拿到好处。
如果皇后不答应,他们可以数月不入宫。
他们要皇后永远记得自己姓什么,要皇后永远记住如果她没有生在这个家,就当不了这个皇后。
“我们都把你捧到这个位子上了,你难道不该回报我们吗?”
后宫与前朝本来也是相互依存,父兄在前面,姐妹在后面,一个家族才能壮大。
皇后只能低头,并且低一次,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最开始只是朝父母低头,后来连嫂子都敢进宫找她提要求。
久而久之,那点亲情就随着权欲灰飞烟灭,再也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李氏则不然,她在宫里低迷的时候父兄想尽办法给她送钱,让她能打点。
等她起来了,父兄又从不找她要官要好处。
红袖轻声说:“人心换人心。”
韩林儿叹了口气。
后宫中的女人大多数都去了庙里,也未尝不是对家人寒了心。
当然也有明哲保身想活命的。
韩林儿又叹了一声:“是我对不起她们。”
红袖安慰他:“放宽心,她们嫁的不是你,是皇位,也不算你负了她们。”
韩林儿表情有瞬间扭曲,他竟没听出来红袖究竟是在安慰他还是在落井下石的嘲讽他。
韩林儿忽然冷笑道:“那南王又许了你什么好处?你伺候过我,未必他还让你继续去伺候他?”
红袖笑了笑,笑得十分动人,柔情似水:“陛下从不因我是女子就轻视我,以为我只能做什么,这次回去,陛下应当会给我一个官职。”
因为她的功劳够大,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
又因为她是林渊的死忠,所以那些自认为是陛下死忠的臣子们是不会开口的。
这些手握权力的人不开口,剩下那些也就不足为虑了。
而且她也相信,陛下既然会给她官职,必然会把之后的事情也考虑好。
韩林儿大笑起来:“一个女人,竟然也想当官,那南王果真是手里无人可用了吗?”
红袖不与他争执,只笑:“女人当官,有何不可呢?”
回京的那天刮起了风,前夜下了场瓢泼大雨,气温忽然降了下来,季节转换有时就这么快,不过隔了一天,夏天就成了秋天。
林渊先是嘉奖了随陈柏松回来的副将和小将们,打完一场仗自然是有论功行赏的。
官职赏的少,多的是宅子和地。
不过宅子和地还是朝廷的,只是减免多少年的租金而已。
如果朝廷要收回来也简单,把租金算出来给他们就成,再弥补当年的收成。
但对于兵丁们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好处了。
至于陈柏松,林渊不准备再封了。
如今陈柏松已经是将军,而林渊手里的大将军只有四个。
陈柏松这次的功绩也不足以让他就任大元帅。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换成是谁,都能打下安丰,这个功绩不足以服众。
所以林渊就赐了他府邸和匾额,以及一个园子。
这个嘉奖看起来够重了,但是又没有超过限度,所以外面都觉得皇帝圣明。
奖罚也是有限度的,不能随心所欲。
不然就乱套了。
不过接下来林渊所做的事,才是真正给热油里泼了碗冷水。
——他任命一个从安丰过来的女子为都察院院使,从五品。
举城哗然。
宋石昭急忙赶紧宫求见林渊,进去就看见林渊正在吃双皮奶,上面还点缀着果脯和果酱,因为拿冰镇过了,上面还冒着凉气。
宋石昭先行礼,林渊免礼后他才站起来,一头是汗地说:“陛下……外头都已经吵疯了。”
林渊笑道:“吵什么?”
宋石昭:“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就是唐朝时期,女官也只是内宫的职务,没有问政的……”
林渊:“朕知道。”
宋石昭一愣。
林渊又说:“所以朕才设了一个都察院。”
都察院是个新部门,现在还没人知道都察院是干什么的,各个都在观望。
林渊吃了口双皮奶:“所以不用急,总会有跳出来。”
那些想进都察院的人自然会跳出来维护林渊。
一个女子都能当院使,那他们进去了岂不是地位更高?
既然如此,陛下就不能错,哪怕是错的,他们也要说成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都察院是清朝的部门,也没有院使这个职位。
第163章 163
“老张头, 来,好烟丝。”中年男子递给老张头一小袋烟丝。
老张头兴高采烈地接过来:“你竟还搞得到烟丝。”
男子嘿笑着:“我大儿跟着商人跑商呢, 顺路给我带了点。”
老张头:“你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男子家有三子一女, 都养活了长大了, 三个儿子一个跟着商人走南闯北, 两个都出去修桥去了, 女儿和妻子在家织布, 这一家子的收入可不少。
男子叫郑六,虽说排行老六, 但前头的五个兄弟一个也没活下来。
“那都是皇上圣明。”郑六点上旱烟, 跟老张头对坐着抽起来, “不说乱的时候,就说去年, 哪里想得到有今天这样的日子过?”
老张头吸了口烟吐出来:“你闺女是准备嫁出去还是招赘?”
郑六说:“嫁出去, 她自己有主意,看上了城东赵寡妇的儿子。”
老张头惊讶道:“嚯!你闺女是真有主意。”
郑六:“那赵寡妇说了, 我闺女嫁过去, 她把我闺女当亲生女儿待。”
老张头听着。
郑六又说:“就是她对我闺女不好也没事,现在还有和离呢,大不了就离, 我看离了以后他家名声臭了,再想找媳妇?做梦去吧。”
“现如今女的不愁嫁,男的愁娶呢。”
老张头叹气:“早些年谁知道如今日子这么好过……”
“我的大丫和二丫,都是我自己抱到城墙根底下去的。”
城墙人来人往, 他把孩子扔在那,也是希望有达官贵人路过,孩子能有一线生机。
家里大人都吃不饱了,更别提养孩子。
更别提女孩了。
哪家扔孩子都是先扔女孩。
战乱时期不知道死了多少女婴和女孩。
如今报应来了。
光棍一天比一天多,女人一天比一天少。
更何况自从有了制衣厂以后,女人宁愿去上工也不愿嫁人了。
女人不愁嫁,就是年过四十的寡妇都有人求娶。
她们宁愿趁自己年轻力壮时多挣些钱。
老张头锤了锤自己的腿:“路也要通了,等通了路,就能赶车去镇上了,十里八乡连在一起,走亲戚也方便。”
“那路又宽又平,好着呢!”
郑六笑道:“到时候到了赶集的日子,我就去镇上卖些小玩意,也补贴补贴家用。”
老张头笑他:“你家还缺钱?”
郑六正色道:“我有三个小子呢,以后成家总不能还挤在如今的屋子里,我那闺女出嫁,我也得给她置办嫁妆,这笔开销省不了,总要省点过日子。”
老张头:“这倒是,你运气好,养活了四个孩子。”
老张头只有一个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