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瞪了她一眼:“只会用那些东西哄我。”
红袖叹气道:“以前的姐妹……”
仆从:“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唠叨了!”
仆从原本和红袖在一同家青楼,她比红袖大了十岁,红袖被买进青楼的时候,她就是当家台柱子,是无数人一掷千金都竞逐追求的花魁。
然后红袖一年比一年大,她一年比一年来。
红袖十岁那年,仆从被一个富商赎出了青楼。
没到两年,富商死了,她被富商的妻子赶了出来。
那时候的仆从已经被折腾的没了颜色。
她重新回到了青楼,但却不能接客,而是成了里头的一个仆从,她不再有花名,所有人都叫她灰姑,她会擦拭每一层楼梯,会被差使着去倒恭桶。
以前光鲜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远,可她从未怨天尤人,她和红袖这些被拐来的女孩不同,她是父母亡故,叔母虐待后逃出来的,然后自卖自身进了青楼。
所以她不能后悔。
她若是后悔了,她的一生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到了那时……她就不知该如何活下去了。
但她也练就了一双锐利的眼睛,她见识过形形色色地人。
也知道怎么看出人们是愧疚,难过,还是愤怒恶心或是心虚。
红袖就把她请了过来,虽说是奴仆,但更像是管家,而且红袖近身也只有她一个人伺候。
灰姑嘲讽道:“如今是大官了,女子当官,真是闻所未闻。”
红袖笑着看她,竟露出几分少女的憨态来:“姐姐嫉妒我?”
灰姑不屑道:“我不像你,不用担心有人收买我身边的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暗害。”
红袖收敛了笑容。
灰姑也不再嘲讽,而是郑重地问:“红袖,你可想好了?”
红袖也郑重道:“我自踏入安丰……不,是向陛下表达我的意愿时,就绝不会再后退。”
“姐姐,人生短暂,我只想不留遗憾。”
第167章 167
“赵兄!”学子快步走过去, 朝着赵霖作揖,他弱冠之年, 生得唇红齿白, 拿着一把折扇, 效仿魏晋风流, “明日就下场了, 赵兄饱读, 还望赵兄指点一二。”
赵霖苦笑:“指点什么啊……”
他自己近日都没有温书,全在帮着周容造字, 家里不知遣仆人来骂了他多少次, 没见明日就要下场, 他今日连家都不敢回吗?
现在谁还在街头闲逛?
怕是只有这样“风流倜傥”的学子有这么逍遥了。
那学子叹气道:“那咱们找个茶楼坐坐?我可是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出来的,赵兄可怜可怜我吧。”
赵霖也不敢回家, 两人只能找了个茶馆。
茶馆门口还有一面锦旗, 上面写着“诚信商户”。
他们才走到门口,小二就连忙迎他们进去。
小二这个称呼还是元末才有的, 以前都叫茶博士。
小二满脸堆笑:“客官坐哪儿?楼上也有位子。”
赵霖:“就去楼上吧, 你家都有些什么茶?”
“龙井虎丘碧螺春,别的也有。”小二领他们上楼。
赵霖:“碧螺春吧。”
小二:“好勒!二位客官稍等。”
学子叫住他,奇怪地问:“你家门口那面锦旗?”
小二有些骄傲地说:“是朝廷给的, 因我家态度好,又都是好茶,从不用茶沫子充数,客官若将物什落在了我家, 我家还会收起来,客官再来就会奉还。”
“有客官写信去区商管部夸我们,朝廷便赐了这锦旗。”
诚信商户!朝廷认证的!这就是金字招牌,多少商户羡慕不来的。
而且朝廷每个季度还会组织每个区的诚信商户老板开会。
自从有了这个锦旗之后,茶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为了这个锦旗不会收走,老板就更是叮嘱他们不能偷斤少两,查出来一个就打走一个。
现如今谁会偷斤少两呢?
每个月茶馆的收入多,他们还有奖金呢!
老板挣得越多,他们的奖金就越多!恨不得把客人们都供起来。
但似乎他们态度更好了以后,以往脾气不好的客人们态度也变好了,不像以前一样跟他们为难。
学子叫小二离开后才摸着下巴说:“陛下太看重商人了。”
士农工商,虽说元朝时期商人的地位就提升了不少,但现在商人的地位就更高了。
赵霖苦笑着说:“陛下眼里,人不分三六九等。”
学子诧异地睁大眼睛:“怎能不分呢?”
赵霖想了想,他帮周容做了这么久的事,自己也有自己的见解,就说:“你家有多少仆从?”
学子不明白赵霖问这个干什么,就说:“没算过,以前的走了一些,又新雇了一些,应当还有一百多个吧?”
赵霖:“你会把仆从分成三六九等吗?或许仆从们自己会分,但你会吗?”
学子大惊失色:“陛下不可能把我们当仆人!”
赵霖笑了笑:“不是仆人,陛下只是把我们当有用的人,百姓也是有用的人,商人也是,士兵也是,每个人都有用。”
学子一时无言,垂头思索良久,忽然站起来又在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赵霖没想到学子这么快就想通了,他自己想的时候都惊起了一身冷汗,如今才能视作平常:“我还以为你会……”
学子认真道:“不瞒赵兄,弟少时也曾想过,若天下之人各司其职,各领其事,皇上知人善用,不因出身卑微而轻视,不因出身高贵而另眼,人们才能奋发图强,强国壮国。”
“只是所想空泛,如今一想,陛下所为,岂不是与我少时一念相合?”
赵霖更加敬佩了,收起了自己刚才的轻视之心,也作揖道:“是我自大了。”
学子笑道:“可惜啊,世上有几人看得透呢?”
赵霖也说:“我等明白这是富国强国之法,然……”
世家们未必看不透皇上的想法,也未必不知道这是于国于民的好事。
但是这个好事代表着他们的阶级要走下神坛。
怎能不叫他们痛苦呢?
他们看不透的,是他们的未来在何方。
学子又说:“明日下场,我知道我要怎么答了。”
赵霖奇怪的看着他,因为他知道对方以前只是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无论是作诗还是文章都不太拿得出手,就连字写得也算不上是优。
两人分别时,那李姓学子还与他说:“待金榜题名,我再与赵兄把手言欢!”
毕竟是第一次科举,各地都有不少学子奔赴京城。
他们都是在当地进行过院试和乡试的,世家子弟不需要经过院试和乡试,不过这样的优待只有这么一次罢了。
所以世家子弟们一边觉得自己本来就不该和庶民学子一样的待遇。
一边又铆足了劲要把庶民学子踩在脚下。
论真才实学,那些庶民难道比得过他们这些从小饱读诗书,家学渊源的世家子吗?
宋石昭看着题目。
这次科举的题目选了好几次,最终订在了“民生”上。
他和宋濂坐在一起,宋石昭还嘲笑宋濂:“你倒是老了不少。”
宋濂叹气道:“累啊!”
然后又一本正经:“为国尽忠,再累也撑得住!”
宋石昭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倒有个好事要告诉你。”
宋濂看着宋石昭,不信,宋石昭可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好消息。
宋石昭:“刘伯温应召而来,三日内应当就要到了,我看陛下的意思,估计会把民法典的事交给他。”
宋濂倒是知道刘伯温,刚刚还在喊累,现在又不是滋味了。
就像养育一棵树,眼看着树就要长成,忽然被挪到了别人家的地里。
虽说编纂字典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民法典……
宋石昭看出了宋濂的纠结之意,笑道:“同你玩笑话,陛下看你辛苦,应当会叫刘伯温与你一同编著,大功劳自然还是你的。”
被人看透了心思,宋濂也不恼:“那可好了,我也能轻松许多。”
宋石昭:“也不知今年是否能选出人才。”
哪怕今年贫民学子中没有人才,为了给天下贫民学子一个榜样,都会选出几个来。
宋石昭叹气道:“我看科举还要几届才能成形。”
第一届总是最混乱的。
宋濂:“怕什么?怕你活不到那时候?”
宋石昭装作老迈非常,压着脖子说:“老啦。”
他原本就够老了,如今更老,可他自觉还是年轻人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