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了院使之后, 红袖有了自己的府邸,这里原本是一个小官的府邸, 虽然不大, 但里面却带着一个小型的庭院, 曾经的小官喜欢这些, 如今倒是便宜了她。
不过她搬到这里后, 递出了不少请柬, 却只有周秋娘和她的下属愿意前来。
男性官员没有一个应邀。
“因为他们觉得我操的是贱役,管的是最低贱的小民。”周秋娘与红袖对坐, 微笑着说, “你却不同, 你是可以上朝面圣,可以在百官面前进言的官。”
红袖看着周秋娘, 这个女人她都有些不认识了, 她记得以前周秋娘是个柔弱的女子,这个柔弱指的不止是她的外表, 还有她的心灵, 她天生就是需要被保护的人,可是如今再看,她已经看不出曾经那个人的影子了。
周秋娘改头换面,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变得更好了。
红袖面无表情,这让她显得有些严肃:“我知道。”
圣上告诉过她,正是因为她能上朝,所以她才会被百官视而不见。
她只能靠自己, 就连圣上也不可能对她提供更多的帮助。
红袖扬起下巴:“我不怕。”
从她选择离开泰州前往安丰为间的时候,她就不知怕为何物。
周秋娘笑道:“叫他们上酒,再上些小菜。”
仆从们很快端来温酒和小菜,这些仆从都是红袖雇佣的,红袖雇佣的多是女子。
周秋娘问她:“都察院到底是做什么的?”
现在所有人都在探查,毕竟之前没有一点消息流出来。
这个新的机构拥有哪些职能,又拥有哪些权力,现在仍然是个谜。
官员们都觉得只有林渊和红袖知道。
红袖摇了摇头:“我并不知晓,恐怕只有等都察院真正立起来了,我们才知道。”
周秋娘微笑着看她:“同为女子,必然应当互为臂膀,吴妹妹何必藏着掖着?是小看我不过操行贱役?”
红袖无姓,她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姓,她记得幼时遇见的一个好心人姓吴,于是自己也姓了吴。
红袖笑道:“周大人如今已经不是管事了,想来应当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
周秋娘嘴角微勾:“本官是想……吴院使初入朝堂,总需些助力吧?”
红袖冷面:“何为助力?”
周秋娘:“下官虽只管百姓小事,却也有不少……”
红袖:“大人慎言!”
周秋娘愣住了。
红袖冷笑道:“大人追随陛下日久,应当知道陛下最忌讳什么。”
最忌讳结党营私。
周秋娘也没了表情,两人对坐,周秋娘看着红袖:“吴大人就当下官今日没有来过吧。”
话毕周秋娘便站了起来。
红袖依旧坐着:“不送。”
周秋娘临走时转头看了眼红袖。
在安丰待了那么长时间,她伸出了手,红袖为何不握?
周秋娘大步离开,她已经看不透红袖了。
或者说,以前红袖还没有去安丰的时候,她也看不透这个人。
红袖有权欲吗?
周秋娘自嘲一笑。
答案毋庸置疑,没有权欲,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接受陛下的授官呢?
以女子之身想在朝堂立足,何其难也?
既然她不愿接受自己的帮助,那自己就等着看她怎么立足吧。
红袖喝完了最后一杯温酒。
她靠在椅背上,抬头看去。
“最近的天可真好啊……”
很快,林渊又任命了郑清风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二品。
这才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超过了林渊任命红袖时。
郑清风倒是毫不推辞的接受了。
但是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正二品。
这叫他只能强行抑制自己的激动。
林渊坐在龙椅上,笑着说:“众卿私下打听许久,可打听出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了?”
百官连忙下跪:“微臣不敢!”
林渊似笑非笑:“是不敢私下打听,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私下打听?”
百官不敢言语。
他们可都知道如今坐在龙椅上的陛下并不是仁善之君。
或许陛下真有仁善的一面,但这一面只对着百姓和不曾做错事的官员。
他杀起官来可从未手软过。
林渊又问:“怎么?竟无一人可答此问吗?”
还是宋石昭跪在地上说:“皇上息怒!”
百官跟道:“皇上息怒!”
林渊:“众卿平身吧,毕竟你们人多势众,朕可不敢与这一屋子的大臣为敌。”
百官更不敢动了。
他们刚刚一起进言,未必没有存着人多势众的念头。
这么多官员一起反对,陛下应当会重新考虑,再三思量。
这样他们就能打听出更多消息。
朝堂之上,官员和皇帝,本身就是互相牵制。
君臣之间,好比夫妻之间,哪怕利益共同,也要分出强弱来。
官员是妻子,皇帝是丈夫,丈夫更有力,但天下并不是没有妻子强于丈夫的例子。
同理,官员也可能压过皇帝。
之前的每个朝代不都如此吗?
最近的就是安丰的刘福通,或是刚刚弄死叔父的脱脱。
官员当不了皇帝,那就架空皇帝。
一次来谋取更大的权力和好处。
林渊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把这些官全杀了,他也要提拔新的官员,依旧是无尽轮回。
这不怪官员,只能怪皇帝弱小。
林渊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都察院可以监督六部,小事奏裁,大事立断。”
所有官员都傻了。
虽然这个都察院不管民生,但是它拥有监察六部……不,不止是六部……
这样一个新的机构……
这是陛下的一只手,全为陛下做事。
林渊又说:“诸位是不满意吗?”
百官山呼不敢。
林渊:“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异议了,郑卿,都察院朕就交托给你了,但凡有错,你就难逃罪责,你可愿往?”
郑清风下跪:“微臣,谢主隆恩,万死不辞!”
郑清风就这么走马上任了,虽然他手里的下属只有一个红袖,两人倒是很快走动了起来。
红袖是院使,这个官职的职权她也知道了。
她负责沟通,如果查出哪个官员犯法,那么就是她与这个官员的所属部门联系。
红袖是去得罪人的,但也相当于都察院的门面,她手里的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朝堂对她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郑清风身上。
郑清风之前一直表现的像个纯臣,不与任何官员走动,每天除了处理自己的事以外就都待在家里。
官员们觉得他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个真的忠臣,忠到了近乎愚的程度。
可他们现在却要不停的奉承他。
就连红袖,之前明明送出去了不少请柬也没人到府庆贺,如今请柬没有再送,贺礼倒是源源不断地来了。
仆从都对红袖抱怨:“人手都要不够了。”
红袖笑道:“那就得累你能者多劳了。”
仆从叹了口气:“您就不想再雇些仆从?”
红袖摇头:“先前雇还好,如今再去,就不知道是谁的爪牙了,更何况钱能通神,恐怕这几日就有人在收买我府里的仆从了,还要多累姐姐帮我注意。”
仆从叹气道:“不想今时今日,我还要察言观色。”
红袖笑道:“姐姐不要生气,那些贺礼里头,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