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妄议贵人。”张峦摇了摇首,道,“不管周家此举是甚么意思,鹤哥儿,回府之后你便以我的名义去递张帖子。就说你年轻气盛,不知礼数,等我身体好些,便登门拜访致歉。周家到底是太皇太后的娘家,若是给太皇太后吹了甚么风,我担心娘娘受咱们连累,在宫里过得不舒坦。”
张鹤龄自是不愿意被无端端扣上“不知礼数”的罪名。不过,谁让宫里的姐姐是晚辈,怎么都会受周太皇太后的压制呢?就算是为了姐姐,他也只能忍了这一时之辱了。可是,日后周家若想让他们张家与他们走得近些,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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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的朱祐樘和张清皎自是不知,张家在回府的路上,竟忽然与周家生出了矛盾。就连周太皇太后亦是对娘家两个弟弟的打算毫不知情。周岁宴结束后,皇室众人便一齐来到了仁寿宫,围观太子殿下抓周。
原本,朱祐樘打算在周岁宴上让自家大胖儿子抓周。但考虑到内外有别,怎么都难以顾全到所有人,便索性只让自家人观看了。至少,在仁寿宫抓周,他们便不必顾忌甚么宾客女眷,一大家子人都能热热闹闹一番。
抓周的物件儿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不仅尚宫局准备了足足上百件东西,周太皇太后、王太后与各宫太妃也都拿出了添头。作为长辈,诸位亲王与长公主也都纷纷添置了各种小物件。足足数百件物品铺开,专门准备的长榻都装不下,宫人们只得从库房里寻出数张梨花木桌,拼了个长桌置放在上头。
众人围在长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物品,都觉得有些眼花缭乱,不免更为期待太子能抓着甚么东西了。张清皎抱着朱厚照,给他指了指桌上的这些玩意儿:“瞧瞧,这些都见过么?你喜欢甚么,就拿甚么。”
朱厚照何曾见过这么些东西,被自家娘放在长桌上后,便左顾右盼地顽了起来。拿拿这个,看看那个,觉得不好顽便放下了。见他迟迟都没有抓住甚么东西不放,朱祐樘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难不成,咱们大哥儿甚么都不喜欢?”
“物件儿这么多,他怕是眼睛都看花了。”张清皎勾起唇,“且等一等罢,看他能寻着甚么喜欢的。”她对抓周的结果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更看重的是抓周的过程。毕竟孩子还小,若凭他抓住甚么物件就断定他日后会是甚么模样,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
不过,在准备抓周的过程中,她却发现,时下众人对抓周的寓意看得很重。似是都觉得,抓周便很有些“三岁看老”的意思。肖尚宫还曾提过,亲王们以前抓周时,多少都是先练过手的。否则,若是抓了什么“不好的意头”,岂不是扫大家的兴么?
饶是如此,张清皎也并没有让自家大胖儿子进行抓周的练习。因为她坚信,不管儿子抓住了什么,傻爹爹朱祐樘都会自动自发地给他解释出吉祥寓意来。在皇帝陛下看来,自家儿子抓住的,就不可能有什么“不好的意头”。既然皇帝都是这样的想法,周太皇太后等人自然不会与他过不去,亦不会将抓周的结果看得太重。
“哎哟哟,抓了一本书……啧啧,可见以后必定是好上进的。”
“又抓住了一枚玉佩。咦,那似乎是皇帝身上的龙凤佩?这可是好意头啊!”
在众人的说笑声中,朱厚照好奇地抓抓这个、看看那个,看过之后就丢开了。不过,等他发现自己心爱的小木马也混在这堆怪东西里时,立即毫不犹豫地将它抓了起来:“马!马!”说罢,他又随手抓了把小木剑,挥着肥爪子舞了起来。
周太皇太后看了看皇帝与皇后,笑道:“这可是文武双全的意思啊。咱们家大哥儿,以后说不准会像宣庙、太宗一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呢!”虽说前朝都忌讳“武”字,但国朝高祖太宗可是御马驱虏夺的天下,没有甚么说不得的。
朱祐樘笑着点头称是,低头就见自家儿子已经把木马和木剑都塞进了皇后手里,扭头又从一堆物事里挑出了他特意放在里头的印章以及他常佩戴的饰物,然后塞进了他手里。之后,他还不肯停歇,将种种看着眼熟的都挑了出来,拢在怀里抱着,明亮的大眼睛四处看,好似在说:这都是谁的?来领呀!如果你们不来领,那这些可都是我的了!
王太后本是笑着道:“给皇帝的那些,可都是极好的意头。”可不是么,天子私印与配饰意味着什么,在场的人谁不清楚。但看到后来,她不禁笑出了声:“哎哟,这是甚么好记性啊。瞧瞧,这是咱们身上经常戴的玩意儿罢,他可都记得呢!这孩子,光是这份机灵劲儿,便让人爱得不行啊!”
众人纷纷笑着称是,几位年少的亲王顽笑着来到太子殿下身边取东西。一旦他们拿错了,太子殿下还会歪着脑袋皱眉头,似乎在想这到底是不是他们的,逗得他们更是忍俊不禁。于是乎,抓周便在大家的笑声中顺顺当当地结束了,端的是皆大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囧
觉得自己好像少写了什么
然后……后半段就换成了抓周,看过的亲记得再看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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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有更新,明天会双更补上,么么大家
第315章 张周交恶
回府没有多久, 长宁伯周彧便接到了张家送来的致歉帖子。见帖子是以张峦的名义送来的, 周彧的怒火到底是勉强平息了些。加之庆云侯周寿觉得这也不算是甚么大事, 他便只得回帖子客气地说等着寿宁伯前来。
数日后,张峦果然携着长子张鹤龄来到了长宁伯府,还带了几车礼物略表心意。怎么说张峦也是皇后的父亲,同样封伯的外戚, 任谁都不能轻视于他。他上门拜访,周彧自是不可能只派管事前来迎接, 于是亲自迎出了大门。
两人寒暄了几句, 周彧便将张家父子带到了前院会客的花厅里, 吩咐人赶紧上茶水。张家的管事奉上礼单, 周家的管事接过来, 转呈给了自家主人。
“寿宁伯何必如此客气?”周彧一眼看过礼单,心里怎么都觉得张家送来的礼有些寒酸,连他们周家平日里与其他人家来往的节礼都比不上。不过, 周家也不缺这些,就当张家没有什么底蕴,也寻不出什么好东西来送礼就是了。毕竟,他们家富贵起来也就这几年,过得扣扣索索的也能够理解。
“犬子无礼,冒犯了长宁伯, 很该带着他过来赔罪才是。”大病初愈的张峦脸色有些苍白,说话亦是慢条斯理的。张鹤龄在旁边露出了礼节性的笑容,躬身行礼致歉:“小子无状, 冒犯长辈,还望长宁伯见谅。”
见张家人低声下气的,周彧的心气自是平了不少,笑道:“年轻人总有犯错的时候,无妨。”说罢,便看似大度的将之前的事揭过去了。然而,一想到周寿叮嘱他定要将张家这门婚事拿下,他又颇有些纠结——作为女家,就这么和张家提起婚事,难免有求着他们的嫌疑,是不是将自家放得太低了些?
“咳咳,听说你们家两个哥儿都在文华殿伴读,颇得那群先生的赞誉。可见你们家的孩子还是颇为上进的,不像我们家的,一听说读书进学就头疼。”因着彼此从未来往过,都有些陌生,周彧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话题,拐弯抹角地说起了张家兄弟。
“长宁伯谬赞了。这两小子也是自幼便不爱读书的,若不是皇后娘娘频频问起他们的学业,他们担心不好交差,也不会如此勤奋。”张峦自谦道,“我倒是听闻,庆云侯府与长宁伯府的公子们封了锦衣卫后,也都颇为勤勉。”
其实,他这话也只是礼节性的夸赞罢了。谁都很清楚,周家那群被授锦衣卫的儿孙都不过是一群纨绔子弟罢了。之前给亲王们选拔伴读时,他们家唯一的“读书种子”还不肯到文华殿来呢,其他人的秉性可想而知。
仔细而言,皇亲国戚授锦衣卫,有时候是授实职,有时候授的是虚职。譬如,都是锦衣卫千户,有些皇亲国戚便是只领俸禄不干活的,而有些算是真正领卫所的千户。
当初万家授了实职锦衣卫指挥使,虽说在锦衣卫里颇有人脉,使唤得动不少人,也时常带着人四处横行霸道,但真正领锦衣卫事的依然是朱骥,带着人办案子的也是朱骥。周家便几乎授的都是虚职,看似风风光光,他们却并没有能力真正领着锦衣卫办案子,不过是多了几份俸禄补贴自家罢了。
周彧听了张峦的话,只觉得他是羡慕他们家。毕竟,无论是张鹤龄还是张延龄,身上可是甚么虚职都没有,都还是白身呢!这么说来,看似张家颇得圣眷,可实际的好处却没有得到多少。这“圣眷”,想来也是大打折扣的。
“呵呵,听人说起来,你们家大哥儿与嘉善大长公主的千金已经定在明年成婚?这可是桩大喜事啊。”为了将话题转到婚姻上,长宁伯也是尽力了。虽然怎么听都有些生硬,对他而言已经算是足够拐弯抹角了。
“是啊,他年纪也到了,是该成婚了。”张峦道。自从嘉善长公主在太子周岁宴上提起了婚期,先后已经有不少人问起了此事,他也并不觉得意外。明年张家最大的喜事,可不就是张鹤龄成婚么?
“到时候我可得上门去喝一杯水酒。”周彧道,轻咳一声,“大哥儿的婚姻大事既然已经定了,不知你们家二哥儿可有定下婚事?若没有,我这儿倒有一桩好姻缘。”说开之后,他索性便不再弯弯绕绕了,“不瞒寿宁伯,我膝下有个嫡幼孙女,年方六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全家上下都宠着,也都寻思着须得给她找门好婚事。照我看,你们家二哥儿便很不错。相差三岁,年纪上也很合适。”
张峦怔了怔,没想到张鹤龄私下曾经与他提过的猜测居然是真的。周家竟然真是看上了张延龄,想效仿王家,借此机会与张家联姻。可是,延哥儿才不过九岁啊,远远不到定亲的时候。更何况,他们家从来没想过与周家结为亲家。就冲着周家的行事家风,他怎么也不可能坑儿子啊。
于是,他只得委婉地道:“二哥儿年纪尚小,我暂且没有考虑过他的婚事。况且,娘娘也说不必着急。长宁伯有所不知,我们家的婚事,都由娘娘做主呢。昔日鹤哥儿的婚事就是娘娘定下来的,延哥儿亦是如此。”
“皇后娘娘在宫里,哪能见到几个合意的姑娘?”周彧脸色微微一变,疑心张峦这是想借着皇后娘娘的名义拒绝他,“相中嘉善大长公主家的千金确实是门好婚事,但除了大长公主家的女儿之外,皇后娘娘还能见着哪家的姑娘呢?到时候,还不是得你家的内眷亲自相看,再报给皇后娘娘知晓?退一步而言,如果是家里长辈看中的,娘娘难道还会不同意不成?”
张峦眉头微动:问题便在于,他怎么也不可能看中周家啊!“长宁伯说得也有道理。不过,延哥儿年纪尚小,娘娘也说过不必着急。若是眼下便给他定了,指不定娘娘心里会怎么想呢。我啊,还是再等几年罢。等到娘娘觉得是时候开始相看了,再问娘娘的想法也不迟。长宁伯以为呢?”
周彧捏紧了扶手,只觉得脸皮阵阵发烫——他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张峦居然还是执意不松口,这不就是看不上他们周家的意思么?若是真看上了,别说张延龄才九岁了,就算才九个月,这门婚事也能做得!!
处处拿着皇后来当借口,便以为他不知道么?要是他真坚持与他们周家做亲,皇后难不成还会拒绝?就算看在太皇太后娘娘的份上,也不可能拒绝啊!这张峦是不是当他是傻子啊?!婚姻大事,本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作为父亲,怎么可能定不了。呵呵,本意就是不想定罢?!
自觉从未受过如此轻视,周彧双目微赤,只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这一刻,他对张家不止是怒火中烧,还藏着怨恨——若不是张家好运道,出了一个当皇后的女儿,怎么可能骑到他们周家头上来!!他倒也不想想,周家的运道岂不是更好?当年的周贵妃,如今的周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仗着钱皇后无子,而她诞下了庶长子罢了。
“呵呵,我倒觉得,寿宁伯似是看不上我家的孩子。”砰地一声,周彧将茶盏重重地扣在了旁边的桌上,冷笑道,“既然看不上,那便罢了。我们周家,高攀不起你们张家。来人,送客!!”
说罢,他竟是转身就走了,留下张氏父子满脸惊讶地坐在花厅里头。他走了,他家的管事面对皇后的娘家人却不敢太过无礼,只得陪着笑道:“寿宁伯、长公子,伯爷一直都想着和贵府结亲呢,想是因为没有如愿,所以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今日……不如就这样罢,老朽送两位出门?”
张峦险些被周彧的反应惊得怔愣住了。他自忖说话间并没有任何轻视周家的意思,可这长宁伯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亲不成就翻脸,难道他认为无论是谁都必须接受他们家的安排,与他们家联姻么?如果不答应,就是看不起周家?这是哪儿来的霸王?
张鹤龄心里冷笑不已,扶着张峦起身道:“不劳这位管事了,爹,咱们走!”既然周家与他们翻了脸,以后就不必再登这家的门了。省了这些虚与委蛇的时间,倒不如在家里多歇息一会儿呢!
张家离开后,周彧立即派人去见周寿,将张峦的拒绝添油加醋地说与周寿知晓。周寿还以为是张峦自负,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间都看不上周家,自是无比暴怒。而周家与张家就此结怨,连明面上假惺惺的交好都难以维持了。
不久之后,周太皇太后得知了此事,将周寿兄弟二人唤进宫来询问。周寿兄弟自是又将当时的情况生生夸大了十分。听了他们的话,周太皇太后很是恼火。但她也不能因为张家拒绝了周家的婚事,就将皇后唤过来问讯,责备她没有好好约束娘家人。于是,气恼之下,她便只得对张清皎冷淡了好些天。
张清皎早已知道其中的缘由,却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很是淡定。毕竟,即使她解释了,这位老太太也不会信任她更甚于娘家人。张家与周家结怨交恶既然已经无法避免,那便由得老人家出出闷气也好。
老人家么,情绪反复无常如同孩童。就算没有原因,指不定也能寻出什么由头来横挑鼻子竖挑眼,她又何必纠结呢?再者,在这宫里,她也不需要周太皇太后的任何扶持。她的态度如何,重要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交恶是必然的,得铺垫一下╮(╯▽╰)╭
嗯,历史上张家两个熊孩子和周家抢庄田,双方奴婢斗殴,打得京城震动
这一次嘛,大约是新仇旧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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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凌晨,么么哒(这凌晨,大概是明天早上八点之前都算的~otz)
第316章 太子启蒙
清晨, 宫墙瓦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浅淡的日光穿过云层, 洒在地面上时却已无半分温度。伴随着初冬的寒风, 树木光秃秃的枝桠,零落的寒鸦,处处都显得格外萧索。
张清皎扶着沈尚仪下了暖轿,云安赶紧给她拢了拢披风:“娘娘, 如今早晚都凉得像是下了雪似的,可得注意着些, 别受了风。”
张清皎往宫墙瓦上看了看, 微微笑道:“前几天便立冬了罢, 这霜果然厚重得如小雪一般了。”说着, 她扶着沈尚仪登上仁寿宫的台阶, 举步便要往内行去。这时候,一位周太皇太后身边的亲信女官匆匆而至,来到她跟前躬身行礼。
张清皎垂眸望着她:“今儿祖母的身子可好些了?我听陆尚医提起, 祖母的病情已是有所好转,所以今天特地带了些顶好的药材过来孝敬祖母。”
那女官弓着身子,低着头回道:“回禀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虽是稍好了些,但今天起来之后依然觉得身子倦怠,只想好好歇息。她老人家说, 知道皇后娘娘孝顺,但怎么也不能让皇后娘娘在寒风里等着。所以,太皇太后娘娘特意差遣臣前来请娘娘回坤宁宫, 改日再过来问安。”
张清皎挑起眉,抬眸往仁寿宫深处瞥了一眼。宫苑重重,她立在宫门的影壁附近,只能隐约瞧见寝宫的一角,以及来来去去的宫人内官。真是有趣,周太皇太后说是病了,但那些宫女太监们却依旧像平常一样悠闲,完全看不出任何紧张焦虑的气息。到底是他们毫不关心自己的主子,还是——其实,不必提这些人了,光是陆尚医三缄其口的模样,便可猜得事实真相了。
想到此,张清皎勾起唇:“既是如此,我便不去打搅祖母了。这些药材你都留着,按着陆尚医给的方子好好服侍祖母喝药调养身子。我明儿再过来瞧瞧,看看祖母是否好转了些。去罢,你是祖母身边得用的人,仁寿宫如今可缺不得你。不过,若是祖母的病况有任何变化,你都须得及时派人来坤宁宫告诉我,明白了么?”
“是,臣遵命。”女官道,抬首目送皇后的辇驾远去,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回到坤宁宫后,云安便禁不住替自家娘娘觉得委屈起来:“一连数日都是这样,太皇太后娘娘究竟是甚么意思?若是真病了,便该许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侍疾才是,偏偏连面都不让人见着。可若是没有病,又何必这么折腾娘娘呢?每日都不提第二日到底是见还是不见,等娘娘冒着寒风前去问安了,便派了女官过来,以抱病歇息为由将娘娘拦在外头。”
“她是心里有气呢。”张清皎淡淡地道,“你们也都知道,我爹不过是婉拒了周家联姻的提议,庆云侯与长宁伯便都翻了脸。想也知道,他们必定会在祖母面前添油加醋说我们家的种种不好。祖母拿我爹没有法子,便只能想方设法地为难我了。”
然而她是手握实权的中宫皇后,又深得皇帝的宠爱与信赖,周太皇太后拿她实在是没法子,也只得使这种招数了。她天天都去问安固然是有些折腾,但却做足了孝顺孙媳妇的模样。若是不去问安了,反倒容易被她抓着把柄指责她不孝。“横竖祖母也只能这样了,忍过这一时,待她想通了便好了。”
“奴婢心疼娘娘呢。每日一早都冒着寒风出宫,没等暖和起来又须得冒着寒风回宫。如今天候一日比一日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雪。若是娘娘依然须得每天清早来往仁寿宫,说不得甚么时候便会受了寒。”云安皱紧眉道。
“我来回都坐在暖轿里,不过是下轿稍站片刻而已,哪里就会受了寒?”张清皎笑道,“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柔弱了些。”她可不是甚么足不出户的深闺姑娘,即使是眼下的时节,也依旧每日都牵着皇帝陛下在宫后苑里走上十圈八圈的,身子骨可健康着呢。
“谁教太皇太后娘娘是长辈?长辈生气,晚辈也只能受着。”肖尚宫接道,“何况,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有时候难免无法辨别真假。一气恼起来,咱们娘娘可不是得受些委屈么?别说皇后娘娘了,就是太后娘娘,最近若不是身体弱些,恐怕也一样受罪呢。更别提慈寿宫的那些太妃了,都和皇后娘娘一样无端端地遭了迁怒。”
“说起来,罪魁祸首便是庆云侯与长宁伯。”沈尚仪蹙眉道,“寻常外戚都应该懂得不可干扰宫中安宁的道理,他们却是唯恐天下不乱,从中挑拨离间,简直是恨不得太皇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生出间隙。也不想想,这样对他们又有甚么好处?”
“若是他们能想到这些,便不可能闹出这桩事来,也不可能与我们张家交恶。”张清皎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我昨儿勾勒的画册在何处?走罢,去书房继续画。”她正打算给大胖儿子准备一本启蒙的认字书,日后再搭配由三字经、古代传说以及成语故事改编的绘本,相信小家伙一定会喜欢的。
在大胖儿子出阁读书之前,她必须养成小家伙喜欢读书的习惯。免得他被四书五经以及各种史书给吓着了,反倒是产生了厌学的心理。当然,小家伙出阁的时间亦是须得好好商议的。她可不能让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去学“小学课程”,拔苗助长可是不成的。
这时候,正在婴儿房中顽积木的小家伙摆摆搭搭,好不容易才搭起了歪歪扭扭的小柱子。他转身四处张望,刚要放开声音找娘,冷不防衣角却将小柱子给带倒了。眼见着自己辛辛苦苦完成的作品毁于一旦,小家伙睁圆了大眼睛,呜哇一声大哭起来。
魔音乍起,坤宁宫上上下下都分外淡定。张清皎细细勾勒出了一张图样,让沈尚仪上色。正打算净手之后去婴儿房里瞧一瞧,乳母已经抱着大哭的太子殿下来到了书房内。见着娘亲后,太子殿下哭得好不伤心:“娘!娘!”
“这是怎么了?”张清皎接过了他,抱着他来到婴儿房,便望见洒落一地的积木。小家伙指着积木,只懂得说一个字:“坏!坏!”
饶是母子连心,张清皎一时间也无法领会他真正的意思。乳母赶紧低声禀报了方才发生的事,她这才哭笑不得地抱着小家伙坐在了积木旁:“别哭了。既然是你自个儿撞倒的,那便再搭一个就是了。来,你搭罢,娘在旁边看着。”
太子殿下抽抽噎噎地趴在她怀里,怎么也不愿再来一回。于是,张清皎便让人将已经完成的部分识字书拿来给他瞧。花花绿绿而又无比真实的工笔图画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呢,他便忽然指着一匹马响亮地道:“马!”
“大哥儿真厉害,一下子就认出‘马’来了。你瞧瞧,和你的小木马是不是有些像?”张清皎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拿起小木马放在册子上。小家伙看了看画中神骏的奔马,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木马,果断地将小木马揣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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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祐樘回到坤宁宫的时候,所见的便是这样一幅母子天伦的画面。他不由自主地便弯起了唇角,坐在母子俩旁边,与他们一起翻着册子一页一页地看过去。每一幅画下都写着一个字或一个词,简单明了,画儿却是毫厘可见,勾画得格外用心。连他看了,都不由得既惊叹于自家皇后的爱子之心,又略有几分酸意。
要知道,这可是卿卿为儿子准备的生辰礼物,既费时又费力。而他目前虽说也收了卿卿不少礼物,可这般费心思的还没收到过呢。想到此,皇帝陛下又不免为自己的“幼稚”而暗自失笑——这天底下,哪有与儿子争宠的父亲?
直到小家伙看累了,抓着小木马睡着了,帝后二人才悄悄地将他抱回了婴儿房。
“方才时辰尚早,万岁爷怎么突然回来了?”张清皎问。通常,皇帝陛下白天只是在用午膳的时候才会回到坤宁宫。若不是有急事或者太过悠闲,他绝不会轻易提前回来,故而她才有此一问。
“看到一封折子,本想与你说来着。可一见你正在教大哥儿识字,便不自禁地入了迷,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朱祐樘道,牵着自家皇后回了东次间,“正好也快到午膳时间了,便先用了午膳再说罢。”
“不过是一封折子,眼下说了便说了,何必等到午膳之后再说呢?”张清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轻嗔道,“若是我一直挂念着这封折子,指不定连午膳都用得不经心呢。说来,这折子里所说的,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朱祐樘笑道,“也罢,便是为了能让你增添些胃口,我也须得早些将这件事告诉你。今儿我从奏本里发现了锦衣卫新呈来的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其中一封正好来自江西,所以我便翻开了瞧了瞧。卿卿可知,我看到了甚么?”
张清皎毫不犹豫地答道:“与钟陵郡王府有关?”
“卿卿果然聪慧,一猜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