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在一块的时候,我哥已经七八岁了,也记得他的父亲。估摸着是因为这个,我哥和我爸爸关系一直不太好,见面我哥就冷着脸。但是这回爸爸生病,我妈不愿意照顾,我爸这模样又不敢让别人瞧见,我就去问了问我哥。本来还以为我哥会拒绝,没想到了我哥居然答应了。只是我哥和我爸合不来是惯常的事,我怕我哥一生气把我爸一个人丢家里。”
生在一个重组家庭里,陆凯之想到现在的家就头疼。一发愁爸爸身上的怪毛病,二是因为爸爸得了怪病,一向和爸爸感情深厚的妈妈却突然嫌弃起了爸爸。
“想来你哥不会丢下你父亲一个人,不然也不会答应帮你照顾。”赵雪槐道。
陆凯之笑笑:“希望他们别闹就好,我感觉我就是个家庭粘合剂,哪里缺一点,我就去沾沾补补粘合一下。”
说着,已经到了陆家门口,陆凯之按响门铃。
门铃响了没多久,一个文气的中年人皱着眉来开了门。目光扫过陆凯之身上跟着的司机和小女孩,连文国勾起嘴角,面上浮现讥讽之色:“凯之,我还以为你去请名医了呢?”
陆凯之一听这话,就知道连文国误会了赵大师的身份。
“哥,爸还好吧。”陆凯之走进门,让赵大师和司机两进门。
连文国撇撇嘴,道:“就那样,在睡觉呢。”
陆凯之松口气,朝连文国介绍赵大师身份:“哥,你别误会,这位就是我请来的大师。赵大师不是一般人,本事很厉害。”
连文国看赵雪槐一眼,坐在一边沙发上皱着眉看书。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东西有些深奥,连文国眉头皱得很厉害。
陆凯之回头对着赵大师歉意地笑笑:“我哥是大学老师,教生物的。平常就喜欢看书,大师别见怪。”
“我爸的房间在一楼,老人家腿脚不方便。”陆凯之今年三十五,他爸陆勇今天六十三。到了这个年纪,身体不好的多数。
一进房间,是一股霉味入鼻。
但是光线极好的房间里看着却是干净整洁的,中间一张大床,味道正是来自哪里。
赵雪槐走近,便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老人,体格比较大,头上光秃秃的,身上盖着薄被,只露出手脚和脑袋。眼下露出在外面的皮肤,都鼓起一个个绿色花生大小的包。
华国人的正常皮肤是黄色的,黄色的皮肤上,长着一个个绿色的包,光靠想的就知道那画面多渗人。
陆凯之看着躺着睡着的父亲,低声和赵雪槐说:“就是这种绿色的,一开始小小一个点,然后长成了包。我这才出去一天,又大了不少。”
“这霉味不正常。”赵雪槐道。
陆凯之点头:“对,这个味道也奇怪。好像什么东西发霉一样,我试着擦过我爸身上的绿包,又什么都擦不下来,就和正常皮肤一样。也不疼,就是让人没精神。赵大师,这要怎么治啊,你需要点什么?”
赵雪槐目光集中在老爷子包比较多的头和脸,有些为难地开口:“你去取一杯酒、一把生米来吧。”
赵雪槐要的东西简单,陆凯之转头就送了过来。
装了二两酒的瓷杯搁在赵雪槐左手里,生米则在赵雪槐右手。
赵雪槐吐出一口浊气,口中念道:“聚五谷生灵之气!”
话落,赵雪槐的右手一张,生米飞出落在床上,灵巧地将床上的人包围了起来。
然后赵雪槐以指沾酒,运用着灵气在老人上方画了一个简易符阵。符阵成,淡绿色的光圈荡开,老人身上的绿包开始有动静。
肉眼可见,老人手足部分花生大小绿色的包开始变小。
陆凯之“呀”了一声,心心生喜意,居然这么简单就好了!
可是下一瞬,老爷子手足部分的包变得更小,头上的却是突然变大了。原本光秃秃的头上有些间隔的冒着绿包,可是那些绿包一变大,就仿佛满头都是绿了!
陆凯之瞪大了眼,着急地看向立在床边的赵雪槐:“赵大师!这是怎么了?我爸头上的包在变大。”
赵雪槐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们家老爷子,是给谁带绿帽子了?”
“不可能!我爸都六十岁了!”陆凯之第一反应就是反驳。他爸都六十岁的人,说白了就是土埋半截,能给人带什么绿帽子。
“这是绿瘴,就是给人戴了绿帽子才能用得了的。头上的绿还不能证明吗?”赵雪槐声音里带了两分冷意。一开始不好开口,就是怕对方不相信,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有什么好反驳的?
“可我爸和我妈感情一直很好,他们相伴了三十六年,还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吗?”陆凯之眉毛皱得几乎要打结,努力解释,“我……我从没见过我爸不老实啊!”
赵雪槐看他一眼,目光稍冷:“陆先生若是觉得我赵某人本事不济,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38章
陆凯之心里一阵发苦,他若是能请得到别的高人,哪里还至于大老远地去其瓦市请来这位赵大师。
可是要让陆凯之相信自己印象里老实巴交、比他还憨厚的父亲是个老不休,又实在是难以接受!
眼看赵雪槐转身要走,陆凯之握握拳,咬了咬牙,一脸颓然地求情:“等等!等等!赵大师,我信了……”
赵雪槐止步,半转过身,挑眉看陆凯之。
陆凯之深呼吸一口,又道:“赵大师,我信你说的话,还请你救救我爸!就算是做了那样的事,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他。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和要了我爸爸的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陆凯之求着情,眼底和心里却是一片苦意,感觉连嘴巴里也泛着苦味。他扪心自问,自己这话放到哪里去都不在理,连自己心里的坎都过不去。但是床上这人,是他的老父亲啊,他不得不帮。
说话的动静,让床上的陆勇也缓缓醒来。陆勇听着陆凯之的话像是没回过神,一脸茫然。
赵雪槐瞥见床上的人醒了,目光从陆凯之脸上掠过,道:“现在这事,我说了不算,解铃还需系铃人。”
“系铃人是谁?”陆凯之追问,双手紧握着,勒出手背血管的形状来。
“他正好也在。”刚刚验绿瘴的时候,赵雪槐就取了一抹瘴气试探,巧合的是,驱使瘴气的人就在几米范围内。
赵雪槐右手一挥,房门“吱呀”一声,突然自己打开了。
门边一步远,站着连文国,一本书掉在地上。
被开门的动静吓了一跳,原本拿做掩饰的书就这么掉落在地上。被三人注视着,连文国沉着脸,弯腰捡起自己的书。
似乎是嫌弃书脏了,连文国猛地拍了好几下,嫌弃的意思明显。
陆凯之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哥!你为什么站在门外边偷听!”
“为什么?”连文国讽刺地笑笑,“到底为什么,你心里没有数吗?”
陆凯之脸色也沉着,空气的浓重的味道让他每一下呼吸都觉得堵心。他双手发抖,缓缓地松开拳头,不死心地看着他大哥:“难道……难道是爸欺负嫂子了?可是爸爸从不往你们那边去,这……这不可能啊!”
心里太痛苦,陆凯之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事儿?怎么就、怎么就突然这样了?陆凯之抹了把脸上的眼泪,让自己平静一点。
陆凯之一脸痛苦,连文国却觉得自己才是更痛苦的人。
连文国气得头上冒青烟,却又无处排解怒气。最后满腔恨意化作暴力的源头,冲过去一拳打在陆凯之脸上。
“你个小兔崽子!老兔崽子生出来的小兔崽子!你找打是不是?”连文国气得挥着拳头上去,金边眼镜下一双眼里满是凶狠,像是恨不得吃了陆凯之的肉。
陆凯之猝不及防,一开始挨了好几下,嘴角溢出血水。但是他体格随陆勇,是个大个子,力气大。待得陆凯之回过神来就瞬间扭转了局面,拿捏住连文国气势汹汹的拳头和手臂,让对方只能连手带脚地胡乱回手。
床上,陆勇好不容易坐起身,看见两人大打出手,急得连着咳嗽几声,大喘着气。
一缓过气,陆勇就急切地喊:“不要打了!你们、你们都不要打了!”
顶着一头绿包,陆勇的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随时会倒下去一样。但是他还没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儿子就打做了一团,好似生死大敌。
陆勇腿上没力,趴着去捶床,急得头上冒汗。
“你们是两兄弟啊!是兄弟,别打了!”老人的声音哑哑的,如同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陆凯之听着老父亲的话,红着脸咬牙一个翻身,把连文国压倒在地上,死死地摁住对方。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是兄弟,不打架啊。”陆勇看着小儿子按住了大儿子,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歹两人没打了,还能说说理,劝上一劝。
但陆勇的话停在连文国耳朵里,就如同是火上添油一般。他黑着脸,冲陆勇的方向呸一口。好好一个大学老师,口水都吐了出去,当真是气得什么体面都不顾了。
连文国破口大骂:“谁他妈和你们老兔崽子小兔崽子有关系!我姓连,你们姓陆!”
这话一激,陆勇眼底的激动之色霎时淡了不少,像是被抽去了生机的树,显得没精打采。
陆凯之气红了眼,拳头砸在了连文国身上:“连文国!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谁也不欠你的!”
连文国被打得脸都痛歪了,梗着脖子就是不服气。他看向一边仿若没事人一样的小女孩,心知这是个厉害人物,不过这人虽是陆凯之请来的,但未必不讲理。连文国看着赵雪槐试探道:“这位大师,还是你明事理!不像这些兔崽子,明明做了不厚道的事,还觉得自己特别在理!”
陆凯之心里不解的就是他父亲做了什么不厚道的事,让连文国竟是下了这种手。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连文国问道:“那你说,爸爸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把他变成这样!”
陆凯之心里,连文国就是他亲哥哥。虽然两个人不是同一个父亲,但是从小他就喊哥,稍大一点知道连文国对他没好感的原因,也热脸贴着冷脸,理解他哥哥也不容易。他自问,作为一个弟弟,没有哪里对不起连文国的地方。就算是亲兄弟,都未必能做到他这样!
连文国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吐出一口血水。原本穿在连文国身上的整齐西装已成了被腌制的萝卜菜叶,连眼睛都是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连文国扶好眼镜腿,透过镜片眼神冷冷地盯着床上的陆勇。
“你们想知道,那我就说说。”
“当时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连文国说到第一句话,神色复杂地扫了一眼陆凯之。事情发生的时候,陆凯之还没出生,和他无关,但谁让陆凯之是陆勇的儿子。
连文国想到这里,坚定地说了下去:“当年我爸爸因为省吃俭用太苛刻自己得了治不好的病症,他那么痛苦地躺在床上。可是自称是老实人的老兔崽子你干了什么?你原本是我家的邻居,我爸爸在世时你和他称兄道弟,可也就是你!趁着我爸爸重病的时候勾搭了我妈赵秀英。没等我爸一口气咽下去,你们就做出了肮脏事!不要脸至极!”
连文国眼睛里带着血丝,赫然一副气怒至极的模样。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爸爸没被病痛折磨死,反倒是被你们两个不要脸的生生气死了!他尸骨未寒的时候,你们就披红带褂,喜滋滋地入洞房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地底下那个人看着你们呢!你们躺在一块的时候,就不会觉得背后发凉嘛!”
听完连文国这一通带着恨意的话,陆凯之目瞪口呆。他双手无措得不知道怎么放,或许放哪里都觉得不对。他的父亲母亲,居然是那样的人?
看着连文国的模样,陆凯之连怀疑都生不出。
陆勇涨红了脸,勉强解释:“我们没在你爸在的时候做那事,没有的。”
连文国面露讽刺,扬着下巴扫过陆勇:“你们只是当着我爸面前亲亲我我而已,以为我没看见过吗?我当时就恨不得咬死你们,只是我爸哭着拦了我,不然我也不止于熬着找了这种法子对付你!”
想到多年前抱着他哭的男人,连文国红了眼眶。刚刚就是被陆凯之揍出了血,他也没流一滴泪。但每每想起当年的事,他就痛苦无比,痛得心肝发颤。
听到这里,陆勇也坚持不住,倒在床上。
陆凯之急切地过去查看他的情况,发现老人脸上也赫然是一行清泪。
陆勇蜷缩成一团,满面痛苦之色,喃喃道:“是我对不起连老哥,可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啊。”
陆勇一把年纪,倒在床上,涕泗横流,一脸悔恨。这副看着十分可怜的样子,仅仅只让连文国心软了一瞬间,下一瞬,他摆着冷脸继续嘲道:“杀人放火的人,还有自己的苦衷呢!有了苦衷,那就不是杀人放火了?死的人就白死了么?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
连文国自认有理,他处在亡人之子的身份,心里的坚定不会动摇分毫。他下在陆勇身上的绿瘴也到了最后一阶段,立马就好成功了,只要没人捣乱就行。
反驳完陆勇,连文国不放心地看向场中的赵雪槐,一脸诚恳地请求:“这位大师,此人身上的绿瘴正是我下的,引子是我父亲的旧物。这事的缘由您也知晓,道理在我,还请您不要插手这事!”
赵雪槐正待回答,意外再生。
客厅里不知何时闯进一个瘦瘦小小的老人,摇摇晃晃,像是站不稳一般。
看着连文国咄咄逼人,老人忍不住哭着出声:“文国啊!床上躺的才是你亲生父亲啊!你放了他吧!”
来人正是陆凯之和连文国的母亲――赵英秀,也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牵连的人。
赵雪槐皱着眉头,只觉得事情有点乱。床上的陆勇?被连文国差点弄死的,居然是连文国的亲生父亲?
第3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