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主补充说道:“这个天之骄子也不是在说你,你只是小地方来的小皇子,自以为生而尊贵,在吴骇面前耀武扬威,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谢宇策无视了凡主的轻蔑,说:“想必凡主是在夸自己,您也是从尘埃中走出来的么?”
凡主皱眉,古老主宰的高傲又岂是你等宵小能理解得了的。
谢宇策道:“你的看重也不过如此,他死了以后,你还不忘借他的名继续利用他,为你凡界争光添彩。”
凡主道:“吴骇是我弟子,是我凡界本土人,我看重他,祭奠他,是肯定他为凡界的付出,怎么在你这里,却成了‘利用’?说得如此难听,真是心胸狭隘之人,注定难成大事。”
谢宇策道:“祭奠?看来你是救不活吴骇了。”
凡主表情骤冷:“你倒是很会听重点。”
是的,他救不活,在他发现自己留在神藤万灵木源心的烙印消失后,就有预感救不活吴骇,他没有动那烙印,而烙印消失,神藤没死,那么只有可能是吴骇弄掉的,吴骇能弄掉他的烙印,某种程度上比他不遑多让,他复活不了。
再者,吴骇魂体消失得那样彻底,很有可能是魂体分离以后,过高的魂力被原始宇宙规则给抹杀了。
凡主暂时不打算告诉谢宇策,吴骇是以怎样的死法离开人世,他在琢磨着狠狠给对方一击,好让对方丧失活下去的意志趴在地上死活爬不起来。
凡主说:“我救不活他,但我可以让你见他一面,就看你敢不敢了。”
谢宇策呼吸微滞:“怎么见?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凡主置于吴骇神魂中的魂印让他共享了不少感悟,但终止在了魂印破碎的一刻,不过也让他有了些许收获,这才是他对谢宇策仙胎很感兴趣的原因之一,道:“你不创世所以你并不知道,有几种大陆意志直接参与的混乱时空是可以操作的,我可以打开一个通道,让你回到过去的某个特定时空,和过去的吴骇见一面。但需要你冒点险,因为那等时空很不稳固,我也不知道能否把你传送过去,不过却也存在这种可能性。”
谢宇策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凡主道:“你在凡界待的时间越久,你在凡界乱序空间中挣扎的时间越久,你以你过于强悍的肉身去抵抗时间压制,我就能从中感悟你的所得。”
谢宇策道:“听起来你并不会给我准确的时空定位。”
“只能说我尽力,因为我确实不能保证位置,毕竟你待的时间越久对我越有利,如果你发现不妙就逃了,对我而言岂不是得不偿失。”
谢宇策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凡主说:“若不是我太强了,自己过不去,我又怎么会把见他的机会给你。插手过去是有一定可能影响未来的,风险很大,稍有不胜结局都会被改写。去还是不去,我也只给你一次机会,毕竟风险是等同的,而且这也很损耗道行。”
凡主见他犹豫不决就嫌烦,冷声说:“你对吴骇的喜爱也不过如此,他给你留了这么好的保命之物,你却连冒点险都不愿意,何必惺惺作态。”
谢宇策不是犹豫,而是凡主太殷勤,让他不得不留个心眼。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要回到过去说起来简单,但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若他能过去,凡主自己都能过去了。
他来这儿也是想参悟回溯时间的方法,看看遵老当年死而复生的真相……但想必是没机会了。
而凡主说这么多的目的,多半是想哄骗他进某个绝地,然后抹杀他吧。毕竟他所处的这地方看似和平,实则是能够抹杀主宰的大杀器。
“可以,”谢宇策顺势道,“但我还想带走一样东西。”
“你要什么?”凡主不满地问。
“吴家庄园。”谢宇策说。
凡主嗤笑道:“曾经当做草,现在知道珍惜,早干什么去了。我顶多让你带走一栋房子。”
谢宇策走进别墅里,这是位面战之后,他第一次回到这个家。
这里还维持着原来的样子,吴骇的房间依旧还是那样,就好像推开门,里面就会有个人转过头来冲他一笑。
谢宇策顿了许久,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空荡荡,墙面上还有吴骇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人面带惯有的微笑,似乎很善解人意,但倔起来叫人没办法。
谢宇策端详着照片上吴骇的脸,出奇的是心情很平静。
他曾经站在门口,看到吴骇把这张照片挂在墙上。
这面墙,曾经摆放着杨钦的细刀,贴过仙字,从龙源界回来后没多久,又换成了他自己的照片。
似乎预示着目标从杨钦,到成仙,到成就自己。
一目了然,浅显至极。
谢宇策站在这面墙面前,似乎能回忆吴骇当年挂那些东西时的心情。
他双手扶着相框边沿,把照片取了下来,准备收起,却见被照片挡住的墙面上,有字迹。
三个字猝不及防地引入眼帘。
墨迹消失后,只剩下刻痕。
谢宇策嘴角抽搐了下,目光温柔下来,抚摸这相对细小却格外认真的字样,哑然失笑道:“幼稚。”
“你太幼稚了吴骇。”
但幼稚的是吴骇,还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刻在墙上而高兴的自己?
谢宇策收起整栋房子,可就在他收起房子的瞬间,地面上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一栋,和方才所见别无二样的古老别墅,就连床和照片的摆放也如出一辙,只是吴骇刻下的字迹却消失了,模仿不了。
毫无疑问这是凡主所为。
谢宇策皱眉道:“就算一模一样,那也不再是吴骇的故居,里头的陈设再相似也不是原版。”
是不是原版,对外人来说重要吗?
凡主的声音传入他耳中:“准你搬走已经是我法外开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谢宇策融入虚空,可再一出现,却发现自己回到清寂岛。
“乖徒儿,师父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既然你自投罗网,那就留下吧。师父会为你选一块不错的墓地,与吴骇的衣冠冢合葬。”
凡主催动禁忌手段,清寂岛隐于茫茫雾霭之中。
一道各色电光汇聚的乱序黑洞出现在地面之上,犹如黑洞,却散着极其混乱可怖的波动,黑洞扩大,将整个清寂岛融入其中。
“如果我能逃脱,只需一次,今后你再也拦不住我,不如试试。”谢宇策根本无惧进乱序时空,他能在凡界和各大主宰级大界中来去无阻,空间上几乎没有能困住他的,且在时间一道上有了更深刻的感悟。
比起他离开过程中,凡主突然给他一击,不如凡主先出招,他来破!
谢宇策义无反顾地踏入黑洞似的球形门户之中。
他并没有看到,身后凡主的目光骤然迸出精光,毫不掩饰腾腾杀气,暗道:“你能逃去哪儿了,你没得逃!”唇角微微扬起,已然势在必得。
黑洞的离心力叫人头痛欲裂,谢宇策浑身像被彻底扭曲,骨头都要被各种法则碾碎,黑洞本身时空扭曲不具备剧痛般的攻击力,但禁术及法则攻击落到身上却是实打实的,谢宇策吃痛,暗道:“凡主……无时无刻不能掉以轻心。”
好在他的神魂与肉身紧密相连,短时间内没能分离,给他调整的时间极其有限,再不出去就晚了。
谢宇策豁出去了,以防肉身魂体分离被抹杀,只能先出去。
周身束缚陡轻,但视线范围内一片漆黑,谢宇策晃悠了下站稳身形,五脏翻滚,难受至极。
异样的火光、疾风从周身呼啸而过。
谢宇策身形轻轻一闪,便避开了法则攻击,道:“这是哪儿?天劫?”
他随波逐流来到中央,庞大的神识外放,顿时无数声音传入耳中。
“……真能不渡劫直接超脱吗?”
“神医惊才绝艳,震古烁今,还未渡劫就能战败真神,如果他都不能成,想必谁都成不了。”
“觉得还是异想天开了些,不可能不渡劫超脱成神,有黑暗笼罩了这里,多半还是要渡劫。渡劫的过程是苦难也是机缘,不渡问心劫就是最大的突破……”
真神劫中,谢宇策停下脚步,浑身上下鲜血仿佛在一瞬间停止流动。
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青年似乎完全没把成神劫放在眼里,正盘腿支着头随意而坐,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尖,百无聊赖地等着神劫结束。
呼啸而过的风刃、火球打在他身上,稍微灼伤皮肤便被过人的医术给治愈,以法则纹路的样式化作虚影,转瞬消失无踪。
第452章 当年真神劫
谢宇策脸色发白, 身上的强烈不适感似乎加剧, 剧烈的痛楚从内到外袭遍全身, 让他几乎无法自持。
这么多年了,他以为他已经可以不想念吴骇, 先前看到他照片的时候也只是重新记起了那个相貌,细节已经有些模糊,并不至于戳到心底里。
但当活生生的吴骇出现在他面前, 那些让他为之感动,为之难受, 为之欢乐的过去, 死灰复燃了般。
刻骨的记忆以无可匹敌之势卷土重来。
他好像从来不曾想过有天,吴骇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他, 可是就那么突然,突然一下子就没了,身体在他手中化道,让他有种恍惚之感。
就好像那具他才待过的肉身,并不是吴骇, 只是一具躯壳,走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他现在用着这具仙躯,就是拥着吴骇。
尽管已经有过预兆,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似乎都能料到那样的结果, 只有他浑浑噩噩如在梦里。
可等到他重新见到这个过去的吴骇, 他突然有种真实感。
原来他的吴骇确实已经走了啊, 已经不存在于将来。
他再也没办法把人抱在怀里揉揉头, 抵着额头直视那双写满了喜欢他的眼睛,亲吻柔软的唇,拥抱年轻有力的身体。
再也没有人没脸没皮地躲进他怀里撒娇,不分场合地乱吃飞醋,竭力维护他哪怕他并不需要……
谢宇策抬脚朝那青年走去。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他想看看吴骇,想抚摸他,想告诉他,自己很爱他。但是,可以吗?
就在谢宇策犹豫着放慢脚步时,似乎一直没发现他存在的吴骇猛然抬手,头也没抬地说:“你就站在那里,别过来了,否则我杀了你。”
谢宇策一怔。吴骇翻手间,多了一把刀,刀尖对准了他,抬眸的瞬间,目光冰冷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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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宇宙某处陨星。
洞府外的仙灵尸体被掩埋,血气外散,地面上零星地长出绿草来。
“就送到这儿,你该回去了,这里离龙源界最近,往后凡主地盘,我不打算再靠近。”有个黑色短发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
还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念念不舍:“好不容易才见一次,再陪我两晚可以吗,我怕黑。”
“前黑暗之子怕黑,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杨钦从他手中扯过自己衣袖,道:“……我说的那些就是吴骇同我说的话,如果谢宇策问你,你可以如实告诉他。”
“我做不到吴骇那样,也不想步他的后尘。我保住我看重之人的办法,也就是让凡主知道我足够强大,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我情况反过来,你是凡主用来制衡我的把柄之一。”杨钦说,“只要我够强,你就会安全。”
缚那晔心说,只有我乖乖待在凡主手上,你在外面闯荡时才会很安全,你的救命恩人白起源,你死而复生的红颜知己陈慕冰,都会很安全。
最后,缚那晔一把抱住杨钦的腰,尖下巴抵在他肩上,心说找个借口来见你容易吗我,他又不欠谢宇策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帮对方带话,说:“不行,我不放你走,让我再睡一次,三天对我来说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我跟随凡主左右,整日担惊受怕,几千年都睡不了一次好觉。”
杨钦道:“凡主的时代迟早也会过去,总有一天,他会作茧自缚。”